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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pter3 妄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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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因外遇事件在他们学校非常有名,我随便遇见一学生问了问,他便准确的把我带到父亲的屋门前,我对他90°鞠躬表示感谢,他大约很意外那样的父亲竟有这样礼貌的女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屈起手指敲了三声,开门的是他的情妇。她愣愣的仰视我,神情肃穆像是见到了变形金刚。我打断她的凝视问:“父亲在么?”
“在的在的。”她退开足够的空间让我进去,有些惶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听隔壁的人说你们上次来我家了,不好意思当时跟朋友出去玩还没出来,所以趁今天休息过来看望你们。”
“哦,你父亲在浴室,你坐沙发上稍微等一会吧,我还有两个菜没炒好。”她对我一反常态的友善感到不习惯。
“听说你喜欢百合。”我把花束递给她,“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她瞪大眼睛,圆圆的杏眼瞧起来稚气十足,也许比起冷漠的母亲,这样的女人才得男人喜欢,“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哎,都说两个人随便庆祝一下就好了,还烦你跑一趟。”
“我妈说的,她走前叫我好好待你。”我弯着眼睛笑,“她说你是好人。”
她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僵住。
我快意的扬起唇角:“看来打扰你跟父亲的二人世界了,不方便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踟蹰着拉住我的胳膊:“在这吃吧,你爸爸也想你了。”
“不会,他有了你大概谁也不会想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浴室的门恰好打开,她如释重负的小跑过去拿过毛巾给父亲擦头发:“柒柒来了。”
他应声看向我,没有表情地说:“过来吃完饭再走吧。”
他冷漠的语气刺伤了我的心,我双手握拳,努力让自己同样冷漠:“不了,跟同学约好去书店买参考资料,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望你们。”
拉开门扉,抬脚刚跨出去,背后便响起他不悦的声音:“不想来以后就别来了!”
看吧,母亲。就算我对那女人好他也不会感激我。
可是,我依然想见他——这都是你的错,母亲,如若你不离开,我根本不必到这个讨厌的地方来妄求安慰。
喉咙深处陡然翻出酸水来,我趴在马路边的花坛上剧烈呕吐着,胃里阵阵痉挛。
楼的虚空狂风刮得仿佛要掀掉一层地皮,我靠在阳台栏杆上,仰下去仰下去,茂盛的长发猛烈翻卷着,似是要把我拖向天空。香水味很快从隔壁屋子里渗出来,丝丝钻入鼻腔,我拼命向后仰去,悬空的上半身几乎将要折断。
隔壁阳台的玻璃门“当啷”打开,他点燃一根烟靠在墙上,一副闲聊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我可以给你参考参考。”
“调香师抽烟不怕影响嗅觉么?”
“今天例外。”
“……”
“不问原因?”
“懒得问。”
漫长的时间里秦子延没有说话,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我依然仰靠在栏杆上,腰部疼痛不已——但依然无法驱散胃里的痉挛。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秦子延掐灭烟从阳台上翻过来,端详着我的脸说。
“我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你真受刺激了?”
“我刺激什么时候受过。”
“那你这德性是怎么了?”
“故障了而已。”
“故障?哪里故障?□□还是心灵?”
“……胃。”
“走,带你去吃糖醋排骨。”他把我从阳台上拉下来,麻痹的腰部使我跌了个踉跄,他像小李子扶慈禧太后一样扶着我,言语关切,“麻了?那歇会儿再走。”
秦子延选了一家很符合我品味的土菜馆,说他在中国待了三年每周都吃一次糖醋排骨,这家店史无前例的好吃。我完全相信这个老外对中国菜的品味,遂兴冲冲的叫了两盘,一人一盘搂在怀里狼吞虎咽。我俩吃得浑然忘我,没有察觉到一只魔爪正伸过来,待我察觉到时魔爪已经探过我头顶抓住秦子延的脑袋——
哦不,确定地说,是魔爪捧住了秦子延的脸。
我不可置信的吐掉嘴里嚼了一半的排骨,顺着魔爪望上去。
她距离我太近,使我只能望见一张血红的嘴唇。秦子延站起来将她抱在怀里:“哦、莉莉娅,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中国了?”
“Surprise!”
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具有偶像气息的言辞,我抱着凳子缩到里面的位子上,仰头看向这个叫做莉莉娅的姑娘,做好了她下一秒钟她就会送上香吻的心理准备。她坐在我旁边,与秦子延滔滔不绝地用法文聊天,没有送香吻的趋势,口吻却越来越凝重。白炽灯光下她涂着土耳其蓝的眼影和紫色的睫毛,腥红的嘴唇好像刚刚活生生咬死了一头牛。
我受到惊吓,转身对着墙壁嗑瓜子。
秦子延倒了一杯冷茶递给我,目不斜视的仍在喋喋不休的讨论某件事情,嘴巴里时不时冒出午夜飞行和香水等词汇。这话题太过专业,我放弃窃听的欲望,专心致志的解决晚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在中国只是短暂停留这种事,心中缓缓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怀来,我从小就很难对事物产生情感,因而这种感情实在陌生,我搞不懂它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觉得若是秦子延走了,我必定不会像以前邻居搬家一样无所谓。
我是否该向他表示我很在意?该怎样表示呢?我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导致第二天早上眼睛肿得看不清东西。班长收作业时,我才想起来数学作业没写,而数学课老师就是班主任。于是从上午第一节课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我都是提心吊胆的。
班主任果然没有让全班同学失望,他得知我作业没做时,威逼我把一整本数学课本后面的练习题全做了,一个星期后交,如果再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的话,他就会请我的监护人到学校一趟,联络联络感情。
我到旧书店翻了一下法律文书,发现我的监护人只有父亲一个,侥幸无能。
若是不想见到他,我就必须对班主任投降。思量再三后,我终于觉悟——向班主任投降比与父亲相见要愉悦得多。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除了上课就是窝在家里做作业——厕所、浴室、厨房、沙发、地板,无论我在哪里、做什么,都抱着数学课本不放。
一个星期后,上交数学作业的那一天刚好就是模拟考的时间,卷子发下来后班主任对我笑眯眯的,我以为那是暴风雨的前兆,谁知道我数学考了95分,比历史最高分高了50分。
他说:“你父亲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好好保持,这样下去考个像样的大学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