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调香师》七七酒

2、Chapter2 停留

　　我在小区大楼的门口晃荡，远远地看到父亲和他的情妇亲密的走进来——他们抱住对方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宛如连体婴。我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然后在漫长的时间后一脸不悦的出来，我咧起嘴角，觉得前所未有的愉悦。
　　隔壁的调香师站在阳台上望着下面的松树林。昨天晚上我知晓了关于他的几个标签：调香师、秦子延、英文名Blant、法国人、30岁、身高188cm、在中国只会短暂停留。我推测他的焦点，那应该是我。我扬起手，跟他打招呼。他转过身，甩手关上窗户。
　　他看的不是我，我失误了。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举起的手臂僵硬的垂下。我蹲坐在地上靠着粗壮的梧桐树看着天空，庞大的天空仿佛柔软的画纸，被渐渐润湿、勾勒、涂色。我从包里翻出稿纸和铅笔，迅速涂抹着。
　　“你在画什么？”秦子延不知何时走过来，手中握着的雨伞撑在我头顶，瞧了瞧，说，“乌云？”
　　原来他真的是在看我，我微微向后挪了一点，完全躲入他的伞下：“忏悔书。”
　　“嗯？”
　　铅笔在空中比划着，我说：“班主任叫我写忏悔书，我觉得天空不错，阴暗又潮湿，很符合我忏悔的心情，决定交忏悔画。你觉得如何？”
　　他厚实的大掌压住我欲抬起的脑壳，揉了揉说：“你班主任一定会罚你扫厕所的。”
　　我没有听信他的警告，坚持把“忏悔画”交给班长，让他代位转交班主任——我不想再次面无表情的面对他，因为他很有可能让我再写一封忏悔书。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讨厌，我也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敬。
　　班长成功向班主任转达了我的话，班主任决定让我擦一周的黑板。
　　“我对他的讨厌之情与日俱增，你说我该怎么克制一下？”下午放学后，我再次从阳台上爬到秦子延家蹭饭，顺便探讨应付班主任的对策。
　　他对我壁虎般敏捷的身姿赞叹不已，提着玻璃管走出来：“你的梦想是什么？”不待我回答又说，“我觉得你应该加入飞虎队，身手这么好，不好好利用太可惜了。”
　　我嘴巴里尚且咬着大块起司面包，很是吃惊：“怎么可能，我有恐高症。”
　　他更吃惊：“那你还敢爬阳台？”
　　“闭上眼就可以了。”我闭上眼睛，伸出手，像盲人一般摸索着，手指慢慢爬上他的手臂，嘴角不由得勾起，“Sa——fe。”
　　他拿玻璃管敲我手指：“没大没小。”
　　“这回调的是什么香水？”我吸了吸鼻子，“有雪莲味。”
　　“跟狗似的。”他把玻璃管递到我口鼻间，“名字暂时没想好。”
　　“午夜飞行不弄了么？”
　　“不弄了，总部那边决定放过我，比起午夜飞行的改良版，我对四季系列的香水更加有兴趣。你有没有喜欢的花香？给个参考。”
　　“嗯~桃花不错，我喜欢。还有美人蕉。小时候我家园子里养了一大坨，花蕊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很清甜，像是——唔，亲吻的味道。”我含着矿泉水瓶口模糊地说，“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看来我明天得去找找这个季节哪里还有盛开的美人蕉。”他转身往实验室走去，“你吃晚饭后记得帮我把垃圾带走，我先去看看哪些香味与美人蕉比较搭。”
　　他对调香事业完全痴迷，放任我不管不顾，我瘫在沙发里叹息：“我都没你家的野花重要么。”
　　他忽然从实验室里探出脑袋说：“对了，你爸妈傍晚时过来了，没找到你，就叫我告诉你一声。”金色的头发在白炽灯地照射下，晕出浅白色的光影。
　　我拾起抱枕扔过去：“多嘴！”
　　“你是不是跟爸妈吵架了？虽然我没什么立场管你，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这个年纪有叛逆期也很正常，但不要做得太过了。到时后悔莫及。”
　　他谆谆告诫，我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朝他露出尖利的牙齿和爪子：“我的事不用你管！”
　　之后我再也没有爬过阳台去他家。放学后，我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打方便面，每天用冷水泡方便面吃。胃越来越痛，几乎无法忍受。
　　打开落地窗，冷冽的寒风顿时灌进来，我打了一个冷颤，胃里却觉得舒服不少。
　　就在这时，隔壁的窗户突然打开了，秦子延金灿灿的脑袋伸过来：“早。”
　　“早。”
　　“你吃饭了吗？我这里有起司面包和番茄酱。”
　　“不用，我已经受够它们了。”我想关上窗户，与他隔绝。但胃里突然剧痛。我蜷缩着蹲下来，靠在阳台墙角，浑身颤抖，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异样。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别瞧我是外国人，中国菜还是会几个的。”
　　“不用，我吃过了。”我用力按住肚子，感觉它像是被吸盘绞住一般疼痛，冷汗从额头滴下来，滑入眼睛。我眨了眨眼，艰难开口：“你不用弄香水吗？”
　　“正在弄，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吃饭没有。”顿了顿，“我回屋了啊，你也早点进去，别冻感冒了。”
　　我忍着哭腔回应：“嗯。”
　　身后传来拉动窗户的声响，下一刻，眼泪便夺眶而出。也许是剧痛弄坏了我的脑子，忽然间有点想家。
　　我甚至不确定是否该称呼它为“家”，所谓家不应该是有亲人在的地方么，可那空旷的屋子里只有背叛母亲的父亲，以及他的情妇。
　　但是那个地方依然对我保有某种奇妙的吸引力，于是下楼买了一束鲜花去父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