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你想做什么？”
龚磬冬一挥马鞭，回过头来：“我就算想让你休息一下，看你刚才做噩梦还哭鼻子呢。”
“瞎讲！”苗星仁真想狠狠给他一拳，手却软趴趴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给我下的什么？”
“一点软筋散而已。”
“一点？”
“嗯…稍微多一点。”
“…你这是赤裸裸的绑架！混账！我必须起诉你！”
“确是如此，”龚磬冬恬不知耻地点头，“我乃江湖中人，而且混的还是□□，这本身就是非法组织。江湖上一个仇杀灭门官府都管不着，遑论是绑架了。”
“无耻！”
龚磬冬接道：“下流！”
“你！”苗星仁气得恨不得不与他说话，事急从权，还是耐下性子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
“欣儿，哦，你现在叫做星仁了，能不这么剑拔弩张吗？你不累，我都累得很。”龚磬冬叹气，“我就是…唉……想带你去松江。一直都想。”
苗星仁憋着一口气，用力转过身不去看他驾车的背影，道：“我不是什么欣儿，看来多说无益，你是思君成狂，才能见人就随便嫁接。”
结果马车一颠，他的鼻子撞到车壁，啊的一声惹得龚磬冬忙不迭停了马凑上来嘘寒问暖。
“星仁儿，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啦，我再不提这些。你不认…便不认吧，我心里知道就好。”
“……”能不把儿化音加上么，说得好像你很受委屈一样是怎么回事？苗星仁闭上眼，感到些许的无力，他可以有千万种理由，但他知道说不服这个固执到偏执的人，撒气一样，他干脆放松了身体，仍龚磬冬揉他撞红的鼻尖，放弃地道：
“你这样子，就不怕死者心寒吗？”
“死者？”龚磬冬不认同地看着他，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嘴唇微微嘟起，“不要这样说好么……”
他将苗星仁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细细地摩挲，浅浅地轻吻，目光带着卑微的虔诚，如同春风化雨潜入心坎里。
“我当然是知道，他的眼睛、他的神态、他说话的样子……一个人改不掉那些，你知道吗？就像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我，不可避免地被烙上过往的印记，就算我换了脸皮，也是一样的。”
苗星仁无力抽回手，他感到胸口一阵一阵的酸，刚想开口，一口气没喘上来，蓦然咳嗽起来。
龚磬冬解下马脖子上的水囊喂他喝下，唇角留下的一丝被他用手背抹掉，态度专注，倒让苗星仁无法批评他的动作轻薄。
“你本来就体质偏寒，长期奔波以至于内脏疲敝，虽是夏季，这落水却引发了寒症，也怪我不好，忙着赶路没有帮你换套衣服。”
苗星仁这才注意到这细节，克制下心慌，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套衣服，并未动过。但却已经干了，许是被龚磬冬用内力蒸干的，大感庆幸的同时思索着这家伙的内功倒真的不差。
“你放了我吧。”喝完了水他哑着嗓子尽量心平气和地劝解，“我不是你那个欣儿。或许是有点亲缘关系，你也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吧。”
龚磬冬同样心平气和地坐着赶马（苗星仁忽然意识到这马不是他的小雪龙么，该说他是会利用资源还是暴殄天物？）：“是与不是，自己心里晓得就好，你今天不承认，总有一天也会见分晓。”
“那女人已经死了，真要我说，七八年前被强盗先奸后杀挫骨扬灰你满意了吗？”
龚磬冬挥下的鞭子重了些，白马长嘶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却翘起二郎腿，仿佛这些话都不痛不痒，他一把嗓子吊着，驴唇不对马嘴地唱道：“人那个都说，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好风光呀——青山那个绿水，多好看，风吹那个草地，见牛羊……”
龚磬冬说：“我想带你看沂蒙山。”
苗星仁说：“我倒是更想看大理的油菜花田。”
龚磬冬说：“你不会喜欢的，你有点花粉过敏。”
苗星仁从鼻子里哼一声，不再答话，透过掀开的车帘看蓝碧色的天，白乎乎的云。
以后几天，几乎都是如此，龚磬冬岔开话题的方式以及修炼得出神入化，与他曾经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麻烦而尴尬的是，因为“多一点”的软筋散，苗星仁不得不依靠龚磬冬的帮助。
吃饭、走路、甚至方便，任何的日常起居。
这令苗星仁恼怒非常，路经第一个客栈时他就要求龚磬冬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才纡尊降贵地允许他抱自己上楼。
期间从不配合龚磬冬带来的任何能吃的东西，才几天脸就小了一大圈，整天病恹恹地挂在车厢里，呆滞脸望望天睡睡觉，连备受虐待的白马小雪龙都比他有精神。
龚磬冬心疼得要命，不得不屈从苦肉计把软筋散的剂量减少一点，这限度也仅限于自己可以端个茶杯扶着走几步。你说武功？那是没门的。
所以苗星仁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像残障人士一样，有手有脚不能用，痛苦中被迫接受无微不至的服侍。
他感觉自己像家养的宠物，气性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因为无论如何生气都会被摸摸头当做撒娇。
实在困扰。
这日龚磬冬正和苗星仁争论佘山岛与佘山的区别，忽地磕擦一声，头顶的瓦砾掉下一片。
龚磬冬嘟囔道：“这客栈怎么忒不给力，回头叫导演多发点道具费。”
苗星仁漫不经心地看一眼，神色还是倦倦的，淡淡道：“龚磬冬。”
正准备找掌柜理论的龚某人闻声立时点头哈腰：“是。”
“我饿啦。”依然是一副没睡醒拉得老长的一副嘴脸，半垂着眼睛含含糊糊说句话。
龚磬冬却很高兴，看苗星仁那副壮士绝食的样子他还以为苗星仁是不会松口的：“想吃什么？”
“小笼包。必须要南翔的。”理直气壮地吩咐。
龚磬冬思考了一会儿，确定门锁都锁得牢牢的，也确定苗星仁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冒着摔断脖子的危险跳窗，这才一溜烟走了。
“我三刻钟就回来，等我！”
前脚刚走，苗星仁捅破窗纸等了半刻看他真是去了，才虚弱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艰难地去开了窗。
“水生啊？”
屋檐上掉下一片瓦，接下来就哗哗哗地一阵细碎声，上面隐匿的人探下半个头来，活像个倒挂的吊死鬼。
苗星仁抚了抚胸，好笑道：“我最后的结局可能是被你吓死。”
水生难为情地笑了笑：“星仁，督公说你上次那个任务对象被杀了。”
“是，请你向督公告罪，我咳……遇上了点麻烦，目前……”
“星仁，你和龚磬冬的事，督公都知道了。”
苗星仁噎了一下，什么叫都知道了？这是知道了多少？又是谁告诉他的？
转念一想释然，督公定然不曾放心过他，尽管他自问自效忠后没起过二心，但毕竟是个半吊子。凭白认识青花会来历不明的人，主子要来怀疑，到底也合情合理。
想来调查没有少，眼线更是没有少。这般神通广大，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控。
若是他言语间有一丝暧昧隐瞒、或偏向青花会的意向，那么……
看着眼前的水生，他们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一直是搭档，甚至兄弟相称。他忽然就心底发凉，这表面憨厚的人从事情报工作，实际必然不会不机灵，那他又把自己当什么，或许是好搭档，可督公那边，他也没少打报告吧。
这些话在舌尖过一遍，心思电转间也泯然了。
真心人，真心人。他这样的人，哪里配有？
若是下场凄惨，也都是自作孽，是活该。不值得可怜。
于是开口已是淡然：“嗯，我受到青花会杀手的劫持。水生，督公怎么说？”
“督公说，这次你做得很好。青花会是道上最庞大的杀手组织，他们主簿的雇主名单与目标名单都是极其重要的资料。督公早有计划打探到他们内部，这次知道你是意外之喜。督公叫你接近这个龚磬冬，利用他打探消息，以便利东厂。”
苗星仁笑了，十分凉薄：“好，你告诉督公我会照他说的做的。”
水生给了他一个拥抱，身体热了，内里却很冷：“好哥哥，你瘦了，好好保重。”
“你也是，保重。”
此人翻上墙头动作笨拙，又是一大片落下的瓦砾，苗星仁却再也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