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宝莲灯续——裂》蒸鱼

31、三十一

　　“二哥二哥，你看，我采到了很多蘑菇，你看好不好看……”

　　“……好，好看，不过，你先放下。”

　　“二哥，还有很多很漂亮的果子，你看。”

　　“……是很漂亮。”

　　“还有疏菜，二哥，可不可以吃啊。”八九岁的女孩看到少年像碰了什么危险的妖魔鬼怪一样把那些鲜艳夺目的蘑菇花草丢得远远的，不禁嘴一扁，她真的好饿啊。

　　“三妹，包袱里有干粮，你先吃吧，等二哥找到神兵，就带你下山，好不好。”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无奈的抚着女孩及膝的长发，取下她发梢上夹杂着的嫩绿草屑。为了采摘那些好看漂亮的东西，她一定费了不少力气，真是固执的三妹啊，他怎么好告诉她，那些鲜艳好看的蘑菇果子能毒死一头巨龙。

　　“嗯。”虽然现在闻到那种烧饼的味道都想呕了，但清丽乖巧的女孩还是乖乖的取出一块饼来放在嘴里嚼着。

　　除了偶尔撒娇，她是很听话的，哥哥是她唯一的依靠，自从家破之日那天起，自从……母亲被天神压在桃山之下那天起，他们两个，便四处流浪，相依为命。她想的很简单，只要有二哥在，她一定能再见到娘，一定会很开心的在一起，不会再分开，晚上就会像平常的凡人一样，全家围在一起吃饭……不用再啃烧饼。
　　看到妹妹稚气的脸皱成了一团，少年的眼睛掠过一丝痛楚，明亮的目光一时黯然……她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跟着自己受这样的苦。

　　忽然，袖子被扯了两扯，少年一低头，只见妹妹怯怯的低声道：

　　“二哥，我口渴。”

　　少年收起伤感，牵起她的手，温言道：“前面有水声，可能是一条小溪，我们去看看。”

　　溪涧就在不远的一处山坳里。

　　“啊，好漂亮，二哥你看。”女孩惊喜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忘了刚才那一点小小的不快，几乎忍不住要欢呼雀跃起来，跟着二哥流浪了那么久，她也没见过这样美的地方。

　　流趟在深山群谷间的溪水清澈见底，鱼儿轻快的跃出水面，溅起圈圈涟漪，岸边杨柳如帘，低低的拂过水面，水底水边灌木水藻丛生，绿意浓得像要溢出来。脚下绿草如绵，繁花似锦，各种彩蝶翩翩飞舞。

　　细嫩的草茎拂过少年的雪白的衣袂，俊美而年轻的面上却是没有丝毫喜悦，他有一双与他的年纪不相衬的，深邃沉静的眼睛，带着很多很多复杂的，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东西，悲伤，孤傲，还有……悲愤。他的身边，野百合花，野菊花，野玫瑰，红山茶，紫藤萝，瑶芝仙草，佳蕙幽兰，……各种花朵鲜艳夺目，甚至是不合时令的开放着，异香扑鼻，满眼缤纷。

　　“啊——”女孩欢呼的看着身边的花海，手舞足蹈，身边漾起一阵柔风，卷着各种各样的鲜花绕着她飞舞。

　　三妹的法术，也颇有精进，少年直到此时，才露出一抹笑意，暖如春风，百花失色，但不待人见，又随即敛起了笑容。想了一想，少年抽出一柄长剑，放入溪水之中细细清洗，他四处流浪，一路上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修为也日益精进，后来竟能无师自通的创了一套独一无二的对敌招法，也学会了如何运用自己天生的法力与武功配合。

　　但还是不行，要劈开桃山，救出母亲，还要找到神兵利器，煅炼成斧，几年来，他四处寻找，行遍天下，就是想找到那么一件神器，他看过不少先人遗留的典藉，知道在轩辕坟中或许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已经几天了，干粮也快吃光了，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墓穴呢？

　　剑锋雪亮，浸入波光潋滟的溪水中，漾着寒光，映着他眉鬂如霜，这是一柄好剑，两天前，他刚用来斩杀了一只狻猊，可惜，再锋利的凡铁，也不能有劈山的神通。少年一动不动的身影，倒映在清澈的溪水中，任由落花，沾在他的衣襟上。娘以前，也很喜欢花的，屋子里，院子里，都栽满了鲜花……

　　一个长得如同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花丛之下，模样十分可爱。

　　“二郎……二郎啊，你怎么老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呢？这样可不好。你看娘种的牡丹，好不好看？”

　　“娘，为什么我和别人都不一样？我是妖怪吗？”七手八脚的伸手拦住了母亲往他头上插花的企图，小杨戬向后往花丛里缩，娘是真的想把他打扮得更像妖怪吗？

　　“胡说，谁告诉你的，娘可是天上的仙女，你又怎么会是妖怪？”看着儿子缩到了花丛里，结果倒落了一头的玫瑰茉莉，好可爱，瑶姬忍着笑，十分认真的纠正，倒认真得像在说谎。她老这样说，说多了，就谁也不当真了。

　　“娘是天上的仙女？”小杨戬看着母亲，娘很美，说是仙女，也不为过。可是，她现在满头大汗，一头乌发用荆钗松松的挽在脑后，布衣葛履，袖子也挽到了肩上，裙摆和裤脚因为劳作而溅满了泥污，双后扶着花锄……仙女是这样子的？娘也太不会骗人了。

　　“二郎啊。”她不理会小杨戬悻悻的表情，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作神秘状：“娘教你一个咒语，你可要记住哦。”

　　小杨戬白皙俊秀的额头正中，有一只紧闭的眼睛，只看得见两条金色的痕迹，隐隐勾勒出神目的轮廓。瑶姬右手并起食中二指，指定杨戬的眉心，嘴里念念有词，咒语并不长，却十分艰涩拗口，念完，她很快的抽回手，就像生怕被蜜蜂蛩了一样。

　　以前并不是没试过趁儿子睡着的时候封印隐藏儿子的神目，但每一次，都会被神目的力量反噬回来，看来除非是杨戬自己愿意，否则是不可能成功的。

　　“跟着娘念。”母亲看着他。

　　小杨戬的记性奇好，不待母亲再教第二次，已学着母亲的手势，指定自己的眉心，念完了那段口诀，他的指尖凝出莹莹白光，射入额头的神目。很快，那只金色的眼睛渐渐隐没入肌肤里，额上变得平滑如常人，连一丝瑕疵也无。

　　“二郎真聪明。”瑶姬高兴得抱住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你看，你和别人一样了，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吧。”她抓着儿子的手，让他摸自己的额头。

　　那条细缝果真不见了，小杨戬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他真的有法力，可是，却并不怎么高兴：“一下子有眼睛，一下子又没有，他们一样会说我是妖怪。”他漆黑的眼睛远比别的孩子深沉，早熟，像是有什么不忿，又像在看着什么遥远而美好的事物，而自己永远不会拥有，因为不凡，他是个注定寂寞的孩子。

　　“不许这样想，我的二郎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好好教训教训他。”温柔贤淑的母亲，明显在教儿子做一些并不温柔也不贤淑的事情，“不过，你不许用法术来欺负人家，否则胜之不武，知不知道？娘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是懦夫才会这样做。让娘知道你用了法术，娘就不理你了，知不知道？”

　　“我才不会用法术呢，我自己就可以……”

　　“喏，说好了，打不赢不许回家吃饭。”……

　　聪慧过人的母亲，用那种漫不经心，温柔而又周密的智慧，总是把什么都安排好。在为儿子准备汤药疗伤的同时，又蒸了很多点心，分给那些把儿子打伤的孩子，……渐渐的，小杨戬受的伤越来越轻，当地民风彪悍，但小杨戬的勇敢和机智，也让附近的孩子们不再排斥他，很快他便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没那么惹眼了……娘是很聪明的，她费尽心思，与凡人丈夫杨天佑在人间隐居，直到被天庭发现，她都一直那么镇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她放弃永恒的生命，天界公主的尊贵身份，只拥有短短十数载的幸福，之后，被压在桃山之下，永沉地底，在黑暗与绝望之中受罚，没有鲜花，没有希望……母亲不知道父亲为救自己受了天雷之刑，形神俱灭……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悲哀？还是依然坚定不悔？

　　他是知道母亲的选择的，即使能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她早已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她做好了准备。也许，他杨戬真的是个妖孽，也许仙凡相恋真的天理不容，也许娘从一开始就错了，……但是，有很多事，明知是错，也要做的，甚至是，无论你去不去做，都是错的。可是，他心中总会时不时的一痛，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忧伤和寂寞，从家破之日起，他就看到了自己要走的路，纵是天地不容，他也要挣扎着活下去，也要救出母亲。

　　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杨戬从失神中醒过来，凝眸一看，只见妹妹欢快的跑到他身边，粉粉的脸颊涨得通红，笑得十分开心，笑吟吟的看着他。

　　“二哥身上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花。”女孩坐倒在草地上，喘着气，还笑，“二哥好美。”

　　杨戬看看自己身上，伸手拂去一身落花，姹紫嫣红顿时纷飞如雨，看着一脸忍俊不禁的妹妹，很像娘有时候看着他的神情……，“三妹，你喝水了没有，喝完我们就走了。”

　　“啊，我忘了。”女孩不好意思的说。

　　杨戬笑着摇摇头，取过水囊，往溪边俯身装水，清澈的溪水中映出他的倒影，杨戬匀秀俊美的面上现出怔怔的神色……原来，竟有两朵大红的野山茶花，缀到了他的头上……难怪三妹笑得这个样子，他顶着那两朵花坐着出神多久了？如果被别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他疯了吧……

　　杨戬连枝带叶扯下花来，甚至扯落了几缕纠缠在一起的发丝，皱了皱眉，抛入溪水中，忽然取了水，回来递给了依旧忍笑不禁的妹妹。从那次以后，他第一次真心的笑了，因为三妹那么开心，所以他似也感受到了妹妹的心情……如果不是他的亲妹妹，他绝对……一定会杀了灭口的，杨戬有些好笑的想。

　　杨莲根本不知道二哥心里转着什么样可怕的念头，接过水来就喝，杨戬也收起剑来，牵着三妹的手寻路下山。这里的花开得那么美丽，而且不分时令，定是靠着法术来维持的，还有着妖气，……不过，如果妖怪不惹他，他也并不想赶尽杀绝，……也许，因为这个妖精也像母亲一样爱花吧。

　　两人正要转身，杨戬的眼角忽然瞥见远处一片七色祥光，自花丛中闪过，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二哥，怎么了？”看到哥哥一脸郑重，杨莲忍不住问。

　　难道是在这里？妖气之中，竟会有祥光？杨戬摇了摇头，思索着牵着杨莲的手走到溪边，祥光是从对岸发出的。

　　“三妹，我们要过去。”杨戬抱起杨莲。

　　“嗯。”杨莲也不问了，只双手揽住杨戬的脖子。

　　杨戬叹了口气，飞身而起，以轻身功法，一跃三丈远，落在溪流中央的大石上，很快脚上又一点而起，掠到了对岸。

　　“二哥好厉害。”杨莲浑不害怕的笑着

　　“三妹，跟在二哥身边，这里有妖气，知道吗？”虽然他身上有法力，但他还不会腾云，杨戬无奈的想着。如果他会腾云之术，那么不说什么“朝游北海暮苍梧”，天下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他就不用带着妹妹四处流浪那么危险。但又有哪个神仙敢教他这个妖孽腾云仙术呢？

　　这边的鲜花更是茂盛，纷繁如海，就连杨莲也感到了花海的诡异，紧紧的跟在杨戬身边。

　　风中落花如雨，香侵衣袂，“铿”的一声，杨戬手中绽出一道寒光，劈开了扑面而来的花雨，各色花瓣被剑气催逼像波浪一样倒卷出去，空中终于现出被剑气逼出一片气空处。

　　也现出了花后的人影……风中有一种轻微悦耳的“叮叮”声，有如天簌。

　　鲜花如海，落花如雨，这样美丽到颠毫的景色，与花中飘浮的人影，都给人一种完美到了极致的感受。

　　七彩祥光，便是从那人的鬂发间散发出来的，那是七彩流光的琉璃珠用青丝系在发上，“叮叮”碰响，她乌发如云，长裙曳地，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无比纯静，此刻张开了双袖，像蝴蝶似的，护住了群花。

　　她美得就像一个梦，梦里，有母亲温柔的微笑，父亲弹奏的琴声，大哥温厚的言语……还有很多很多花……也许，永远他都见不到了……不可抗拒的天命，能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他没有哭，但鲜血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不可抗拒……他偏要抗拒，一股血腥味涌到了他喉中，魔障却刹时被破了似的，杨戬的眼睛顿时变得冷厉无比，再看时，对面的女子只是一个有着琉璃色眼睛，如花魂月魄般清丽灵透的人儿。

　　“不要伤害她们，她们没有恶意。”她的声音也清亮如天籁。

　　不可抗拒……他偏要抗拒，一股血腥味涌到了他喉中，魔障却刹时被破了似的，杨戬的眼睛顿时变得冷厉无比，再看时，对面的女子只是一个有着琉璃色眼睛，如花魂月魄般清丽灵透的人儿。

　　“不要伤害她们，她们没有恶意。”她的声音也清亮如天籁。

　　杨戬抓紧杨莲的手，退后一步，长久的漂泊，已令他的阅历见识远胜常人，女子这样美的相貌，分明是非仙即妖了，这里妖气充盈，这个能惑人心智的女子，只怕已有了上千年的道行。

　　“你是谁？”

　　飘飞在花间的女子，眯起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红颜一笑，倾倒众生，而这个神情冷淡的白衣少年却能抵抗天颜，甚至不惜自损自伤，这就是女娲娘娘口中的，生有天目的杨戬么？他的母亲快死了，他的神情却为何如此冷淡？

　　“你是杨戬吧。”女子笑盈盈的问。

　　杨戬点点头，杨莲却摇摇杨戬的手，好奇的问道：“二哥，这位姐姐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哥哥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杨莲，对不对？”女子笑吟吟的看向女孩。

　　“姐姐是神仙吗？”杨莲惊奇的问。

　　女子摇摇头，但笑不语，一双慧目睨向杨戬，清灵秀丽之中，带着镌入骨髓的魅惑。她想知道，这个叫杨戬的少年究竟有多聪慧。

　　“好，你知道我叫杨戬，也一定知道，我为何事而来，那你又是谁？”杨戬微微转睛，强将心中涌起的感情藏于心底。女子的眼眸清灵空远，美丽却忧伤，他忽然想起了母亲的眼睛。

　　当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冷淡，只有女子目光微微一闪，似乎听出了什么。

　　“我叫阿璃，奉女娲娘娘之命，在这里等你，和莲儿妹妹。

　　“女娲娘娘？”杨戬兄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样，和我一起回女娲宫吧，女娲娘娘看到了你们所受的苦，还要收莲儿做徒弟呢。”说完，她已落下地面，有些小心冀冀的向杨戬靠近几步，“放心吧，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人，我是不会害人的。”奇异的是，她并没有看到杨戬眼里流露出鄙夷厌恶之色。

　　因为灭家之仇，又背负着妖孽之名，杨戬心中对神仙之流已是痛恨厌恶到了极点，哪怕这女子是妖精，在他眼里也比神仙顺眼得多。倒是隐隐相信了阿璃的话。
　　他知道母亲身份尊贵，与女娲娘娘相识，也是情理之中。

　　杨戬目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转眼看向三妹，只见杨莲也自怔怔的看着自己，轻轻的问：“二哥，女娲娘娘要收我们当徒弟，是真的吗？这个阿璃姐姐没有骗我们。”

　　杨莲忽然抓紧了杨戬的手，面色渐渐有些兴奋：“二哥，女娲娘娘本事那么大，让她帮我们救娘好不好？二哥，你说好不好。”

　　杨戬心中一震，杨莲的话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事天地不容，根本不会有人帮他。但女娲娘娘，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世上没有人会仇恨女娲娘娘，因为她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女，因为没有她，便没有这个世界。杨戬微微动容，看向阿璃：“为什么……”

　　阿璃心里轻轻叹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抬起头，还是笑着，清艳里却有些黯然，“莲儿师妹，娘娘可能帮不了你娘，你还是要靠着自己，懂吗？”

　　杨戬目光一闪：“女娲娘娘是不是只收了三妹为徒？”

　　阿璃眨了眨眼睛：“是啊，我已经说过了。”

　　杨戬心里渐渐冷了下来：“女娲娘娘想接我们去女娲宫，不是要帮我们救娘，而是怕天上那些神仙，会害我们？”

　　阿璃点点头，看着杨戬慢慢冷却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沉静沉邃，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少年人的眼睛，眼眸里似乎藏着玄冰，不经意间，总流露出一丝丝冷冽寒意。纵是经过百年修习观星术的阿璃，也只能看到他沉静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些极不稳定的东西。

　　也许，他的冰冷，就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可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少年人变成这样子？

　　杨戬忽然收剑，对着阿璃一揖：“请你，替我将莲儿送去女娲宫。”

　　“你不去吗？”阿璃语气之中，却并无太多惊讶。

　　“我不能等。”杨戬微微垂眼，他不能躲到女娲宫去，什么都不做。而且，他有能力，他一定能想到办法，学习运用自己天生的法力。

　　杨莲却吓了一跳：“二哥，你说什么？你要丢下我不管吗？”

　　杨戬蹲下身，一只手放在杨莲肩上，抚着她的头发轻柔而坚定的道：“三妹，你乖，不要任性了，二哥不会不管你的，等二哥救出娘，就去女娲宫接你，好不好？”

　　“不，我不去了，我要和二哥在一起。”杨莲语带哭腔。

　　“三妹。”杨戬抓住杨莲瘦小的肩膀，声音已有些微颤抖，“你一定要听话，二哥现在不能照顾好你，你要学好法术，将来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杨莲任性的拼命摇头，已忍不住流下泪来，紧紧抱住二哥，生怕一松手就永远见不到似的。她始终只是个孩子，要她离开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哪怕是去见女娲娘娘这样的殊遇，依旧让她感觉到不可遏止的恐惧和孤独。

　　阿璃看着这个态度十分冷淡的少年，在下一刻竟变得无比的温柔宠溺，也许，这个世上，只有在这个女孩儿的面前，他才会有这样暖如春水的眼神吧。

　　正想着，风中忽然传来许多飘渺轻盈的声音，阿璃皱了皱眉，只见那些被她撇在身后的花妖精灵们竟然又都不知死活的靠了上来。

　　“好英俊的少年公子啊，他叫杨戬吗？连名字都那么帅。”

　　“对妹妹那么温柔，好羡慕，让我做他的妹妹，我不要修练了。……”

　　“可惜连咱们的阿璃姐姐他都不屑一顾，随风，你别做梦了。”

　　“雪石，水澹，刚才你落到他头上趁机扯了人家头发，记得分给我们。”

　　“想得美……不许多嘴。”

　　“雪石好讨厌，小气鬼。……”

　　这群花痴，阿璃心中暗道不好，正要阻止她们继续胡说八道，只见原本正安慰杨莲的杨戬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微微侧耳，好像听到了什么。

　　“安静。”阿璃悄无声息的施展了传心术，随即每个妖灵都徒然被她的术法震摄，如遭雷霆，话也说不出来了，慌忙都飞散四方，只在远处观望。妖灵们互相间说的话，虽然平常人都听不见，但对杨戬这样异常敏感的人来说，还是有可能会察觉到一些异样响动的。

　　面对着杨戬的目光，阿璃笑了笑，却已不怎么自然：“她们没有恶意……她们都是守护在这里的妖精。很少有人能来到这个地方，而你是第一个，所以大家都很奇怪。”一边说一边想着，希望杨戬听不懂方才她们的话。

　　杨戬怀疑方才是幻觉，看了看杨莲，她已垂着头不说话，杨戬一狠心，抬头道：“阿璃姑娘，请替我好好照顾三妹。”

　　阿璃认真的凝视着他的表情：“你是想找……轩辕台里埋葬的神兵？”

　　杨戬点点头，阿璃既然是女娲娘娘派来的，自然也知道他来这深山之中要干什么。

　　“你要失望了，杨戬，我要把神兵带回去交给娘娘，你还是跟我走吧。”阿璃有些得意的道，“我已经拿到轩辕古剑了。”

　　杨戬全身一震，杨莲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谁能和女娲娘娘抢东西？谁又敢？

　　杨戬目光却看不出失望，他不是一个容易死心的人，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他都能不动声色，都能忍耐。但世上总有很多事，非人力所能及，让人不得不死心，不得不放弃。杨戬倏然望定阿璃，毫不避讳，目中神光一闪，手中已渗出冷汗。

　　虽然阿璃是妖，但他已知道了他需要的答案。

　　“是吗？那恭喜了，请阿璃姑娘，先带三妹去见女娲娘娘。”

　　“你还不想走吗？”阿璃问。

　　“我无路可走。”

　　“你要留在这里？”阿璃真的惊讶了。

　　“请代我多谢女娲娘娘的好意。”杨戬牵过杨莲的手，“三妹，记住二哥的话。”

　　杨莲目中泪光闪动，虽是犹疑着，却在杨戬的目光下，终于还是怯生生的走到阿璃身前，看着这个如发上的琉璃珠般清灵诡异的美人儿姐姐。

　　阿璃见状，想了想，微笑着伸出手：“莲儿，手给我。”

　　杨莲回头看了杨戬一眼，还是慢慢的把手放在阿璃手中，她看到这个奇怪的姐姐向她凑过头来，垂曳在风中的发丝丝丝飘近，有一种异香淡淡而温暖的浸透了她，青丝系的璃珠在风中“叮叮”轻响。

　　怔怔的，杨莲只觉阿璃的手那么温暖，连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都有一种母亲一般慈爱的神情，而不再像初见时的诡异。

　　“莲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好不好。”阿璃低低在杨莲耳边说了几句话，说罢，还示意的睨了一眼杨戬，又说了几句，杨莲神色似有些惊异，待阿璃说完，竟然还破涕为笑似的。

　　杨戬看着她们两人在他面前嘀嘀咕咕半天，到最后，杨莲竟然已经很亲昵的牵着别人的手，心中不禁有些异样，一种空虚的感觉，渐渐弥漫……但却还是欣慰的，虽然自己只能孤身上路，三妹最终还是有了一个好归宿。

　　把一切空虚藏在心里，杨戬深深看了三妹一眼，道：“三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阿璃姑娘，杨戬告辞了。”

　　“杨戬，你还不能走……”阿璃忙出言挽留，这少年人倒是走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她微一跺足，终于有些着恼道：“轩辕古剑没有在我身上，你已经看出来了，是不是？”

　　杨戬转身，看着这个连生气都动人心魄的女子，心中由然一动，父亲杨天佑是饱学之士，自然也给他讲过夏帝桀与妹喜的故事。或许，应该庆幸这个叫阿璃的姑娘被女娲收在座下，没有出世吧。

　　既称阿璃，分明也是狐狸精了。

　　“我看出来了。”杨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只是淡淡道，“阿璃姑娘身上除了琉璃珠，并无其他法器神兵。如若神器已在阿璃姑娘手上，也形同属于女娲娘娘，我自然不会再想，可是……”他慢慢道，“如是我先得到神器，那就请姑娘转告女娲娘娘，待杨戬功成，再原物奉送。”

　　“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轩辕台的入口，你以为，凭你的能力，就算你找到了，能控制住轩辕黄帝的神器吗？你现在连云也不会……”阿璃的声音徒然低了下来，像是自知说错了话。

　　少年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一直以来的努力，却从无半分让他欣慰的结果，空有一身法力，但又能如何？他连驾云都不会，连一个小小的妖精，他都不如。

　　“我听说，世上的神兵利器，并不完全是靠法力来驾奴的，它们会自己选择主人，那么，阿璃姑娘，你带我去吧，如果它选的不是我，那我就走。”

　　“就算它选了你，可是，获得这样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的所有，都可以用来交换。”杨戬抬头，目光如刀，声音却并不斩钉截铁，也不冷厉，却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实。

　　杨莲看着二哥的眼睛，不禁又心生寒意，那双眼睛里像跳动着黑色的火焰，像能焚尽所有，二哥很少会有这样的目光。阿璃柔荑般的手指在杨莲浓密的乌发间轻抚，她的眉清如水，眼神对上了杨戬的目光，她在想着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仿佛看到的是一片纯净的黑色，冰冷，孤独，无边无涯……

　　“你很奇怪，这样不顾一切，救了你的母亲，她就会开心么？我只是个狐妖，不懂你们人做的事情。不过，你说的对，我如果不带你去，你还是不会放弃，看在莲儿面上，如果你不怕这里都是妖精，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