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宝莲灯续——裂》蒸鱼

29、二十九

　　“二郎，你答应娘，不许碰玉帝，不许你找他报仇。”

　　“你发誓，若你找玉帝报仇，你起了仇恨之心，你的手沾上玉帝的鲜血，娘便将受天谴，万劫不复。二郎，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答应娘，发誓。”

　　漫天桃花凄然飘落，布衣荆钗，苍白瘦弱的女子，美丽的眼睛逼视着白衣少年，那样绝决，让他丝毫不能违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是娘呢？

　　但只要救出母亲，他还有什么丢不下？

　　“娘，我会听你的话，不会找玉帝报仇，我杨戬对天发誓，绝不会让娘再受苦，更不会让你万劫不复。”少年的杨戬回答得一样的坚持，绝决。

　　“二郎。”瑶姬把他拥入怀中，那样温暖，温柔，宁静，是杨戬的一生，也不能忘记的感觉，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拥抱过他。

　　也是最后一次，母亲拥抱入怀，之后，母亲让他去取水，之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桃山之上灰飞烟灭。

　　……

　　但他不能报仇，甚至，不能去想。

　　“我杨戬对天发誓，绝不会让娘再受苦，更不会让你万劫不复。为了我娘，杨戬愿放弃仇恨……”

　　每一个字，都像是剜入了他的心腑，鲜血淋漓，他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毁天灭地，也不能熄灭他的仇恨，他追杀十日，尽管他知道那不是十日的错，他只想着有什么人来毁了他，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他甚至希望玉帝随便用什么法力，杀了自己，也好过这样的痛楚。

　　他忽然明白，娘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知道，要杨戬放弃，该有多痛，多难。

　　但他做得到。

　　母亲的脸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凝视着黑衣披发，神情冷峻的儿子，苍白纤弱的手抚上他的脸……

　　“二郎，你答应娘的。”

　　“娘。”杨戬忍不住唤了一声，一种强大的意念，徒然盖过了藉着恨意侵入他身体的思想。

　　杨戬明白，元始一定是趁着自己极度悲恸，伤心失神之时，侵入了自己的神魂，而自己一着失措，步步皆失，醒悟之时，已身不由已，只能隐忍潜藏，等待时机。但，杨戬，又岂是能任人摆布，由人控制的？更何况，是输给一个死去千年的幽魂，从没有过这种事，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祖师，他也要元始天尊付出代价。

　　就算是神，也不能控制人的思想。

　　自从母亲死后，他已学会这血的教训，他已学会不让自己的喜怒哀乐盖过理智，始终能在内心深处保留一点清明。

　　就是这一点，救了“玉帝”一命，在重伤“玉帝”的同时，趁着元始天尊志得意满，疏于防备，杨戬的灵魂骤然后击，夺回了自己的右手，硬生生止住了砍向“玉帝”的攻势，没有伤到“玉帝”的要害。

　　杨戬在黑暗之中奋力一挣，一种仿佛凌迟碎剐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淹没了他，但随即，一道光明涌入他的眼帘。

　　那是，满殿灯烛。

　　见杨戬忽然停手，“玉帝”及时抽身而退，鲜血淋漓涌出，浸湿了他大半边的衣襟，杨戬目中寒芒一闪，深不见底，只看了“玉帝”一眼，又随即闭目而定。

　　“杨戬……”四公主急欲上前，却忽然被“玉帝”拦住。

　　“别靠近他，现在，是真正的危险。”“玉帝”看到了杨戬目光的变化，慎重的道。

　　元始天尊骤觉眼前一黑，已知被杨戬所趁，他还未来得及离开，已发现黑暗深处，浮现出一片红光，渐渐蔓延开来，无边无际。

　　元始一惊，在看到那片绯艳的红光之后，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他被困在杨戬的梦境之中了。元始慢慢静下心情，不言不动，即使是梦境，也随时能变成致命的陷阱，更何况，是杨戬设的梦魇。

　　玉鼎，你果然收了个好徒弟啊。

　　“杨戬，你出来吧，我知道你想见我。”元始看着那片红光，越来越近，渐渐在他前后左右，头上脚下的乱飞乱舞，他心念一动，凝神抓住，却是一片片粉白娇艳的桃花。

　　“瑶姬？”

　　元始冷冷一笑，挥袖一拂，满天桃花顿时化作绯红云烟，灼热袭人，光明灿烂，似要焚尽天地间的一切。

　　幻境骤然破碎一般，炙热的对面，壁立而耸出一片冰宫雪殿，严寒冷寂，似连空气也被冻结，凝滞，晶莹剔透的玉树，环绕着玉殿，清冷无俦，以冰为泥，为雪作肥，以银河之水灌溉培养，所以生成了那种冠绝三界的美丽的瑶枝玉叶。

　　最华丽的，也是最冰冷的。

　　就像此刻，元始天尊看到的杨戬，一半灿烂得像要焚尽自身，仿佛凤凰涅磐，散尽每一分光华。而另一半，却冰封万丈，冷酷无情，仿佛是冰雪的化身，有冰的傲，却没有冰的清，有雪的寒，却没有雪的柔。

　　一边极炽热的绯红色，和一边极寒冷的苍白色，壁垒分明一般，突兀而又自然的对峙对立着，却一样的有一种惊魂夺魄的华丽。

　　元始天尊跌然端坐在红焰的莲台上，烈焰光华之中，泛出瑞霭详云，琼香缭绕，片火不能沾身。但见他金冠鹤氅，雪发如银，皓髯垂玉，道貌岸然，眉宇之间，竟是十分慈详温厚，浑无方才的怒气冲天，雪恨方休的凶狠凄厉。

　　但他的眼神甚至是很清正，清澈之中，敛着威严，正气之中，藏着天威莫测的尊傲，因为他也曾一手掌握着三界命脉，他也曾坐在那个位置，对面那个肃立在玉树之下清寥如水的男子，也曾拜伏在他座下。

　　元始天尊的眼正烈得近乎严苛，望定如冰峙立，黑衣冷峻的杨戬，他立在冰宫玉树前，一片雪白的冰莹之中，那一抹强烈的黑色，黑白分明，隐约透出一股萧杀无情的气质，一双眼睛依旧冷若寒冰，看向元始天尊的眼，毫不回避。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仿佛炸裂一般，杨戬鬂发顿时披了一层薄霜，元始座下的火焰红莲，也震落了几瓣似的，渐渐消散。

　　两人都惊异于对方的改变。

　　杨戬忽然缓缓执弟子礼道：“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参见天尊祖师。”

　　元始天尊微微一怔，冷冷的看着杨戬：“我要杀你师父，你不恨我？”

　　杨戬微微一震：“你根本不是想杀我师父，因为师父的真魂，已经转世，就算是灭了玉烛，他也不会消失，你只是想藉我的手，杀玉帝。”

　　元始天尊冷冷一笑：“你相信他是玉帝了？”

　　杨戬眼睛变得很深：“在上古神仙之中，有一种裂魂大法，就是能把神人的灵魂和身体，一分为二，是一种禁术。法术一旦被破，化身就一损俱损，一亡俱亡，即使分裂有术，要长久维持，也要付出极大代价。所以，灵霄殿上的玉帝，也是真的，只是，损失了部分元神和记忆，……为了维持这种禁术，他耗尽精力，竟能维持了千年，他大半的元神，都用来镇守冰封珏了吧。”一边说着，杨戬不由想到天庭之中那个迷乱而和气的中年男子，心中升起一种异样之感，他竟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的这个舅舅，原来，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什么都清楚明白。

　　元始天尊颔首道：“果然是慧黠过人，天生就一副七窍玲珑心。”他忽厉声道：“可惜，妖孽终究是妖孽，纵是能成仙成圣，也洗不掉你的罪孽。”

　　听到“妖孽”二字，杨戬双手骤然握紧，眼神凛然有威，直视元始天尊。他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叫了？杨戬只觉元始天尊的目光，既是眼熟，又是陌生，在他记忆之中，元始天尊的修为已臻化境，无情无欲，不生不灭，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激愤？以至于他会说出这两个字，又如此憎恨自己？憎恨玉帝？他被镇在昆仑，谋划千年，又以沉香为挟，迫自己破了冰封珏，一切迷题，都似在玉帝身上。千年之前，到底阐教和天庭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玉帝为何要封禁昆仑，还把你的元神镇在这里，但如今，我已为你破了玉珏封印，我要你放过沉香，你恨我是妖孽，不承认我是玉虚弟子也无妨，你可以找我报仇，却莫要牵扯旁人，荼毒三界，否则，纵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杨戬的眼神亮如新点的烛光，无喜无泪。

　　元始天尊沉吟半响，眼神幻彩：“你倒是忘了个干净，也难怪当初那么多人，愿为你而死。”元始天尊也不知是感喟还是叹息，甚至带着点余恨未息似的，“你是值得他们为你如此牺牲呢，还是你天生就意味着牺牲，不是别人为你牺牲，就是你要为别人牺牲？”

　　“玉帝和我师父，难道也是为我……”杨戬手指冰凉，隐隐的心中生起一种不详和不安。

　　“难道要你忘记一切，就是保护你。”元始天尊微微冷笑，“杨戬，你的记忆，被人封印，你想不想得回原来的自己？我可以帮你，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杨戬忽然斩钉截铁的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解除沉香的咒术，至于玉帝和你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

　　元始天尊的目中几乎有些嘲讽，嘴角也似有些讥笑似的，却又忍不住流露出激赏：“你不管玉帝的事？那你刚才为何要救他。”

　　杨戬沉声道：“我绝不会杀他。”

　　“你要救沉香，你可想过后果？沉香，我还要用他，我是不可能把他还给你的。”元始天尊竟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杨戬冷冷微笑：“你可知你现在的处境，拼着两败俱伤，我也能让你魂飞魄散，到时候你什么也做不成。”

　　“让我魂飞魄散？也许，你真能做到。”元始看看四面八方渐渐燃起的三昧真火，那是以天地为炉，以自身为火的法术，杨戬以自己的修为和精气为引，是世间最纯最烈的火，能焚尽一切，包括自己的灵魂和梦。

　　“可是，你不顾惜自己，也不顾惜她么？”

　　元始天尊伸手一指玉树林中，杨戬心中一动，回头一看，只见面一个云髻高倌，披着曳地紫色长氅的窈窕身影，徘徊在玉树林间，在杨戬注目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与杨戬目光交会。

　　“嫦娥……”杨戬微微失色，神情之中掠过一缕千回百转的情丝，却立刻又收敛了所有感情，一丝也不留，冷峻无比的看着元始，“你把她的魂魄，也拘禁到幻境来了。”

　　“她一直跟在你身后，结果被结界所伤，她为了你受伤，你不会丢下她吧。她元神现在就在你梦中，你若要用三昧真火，毁了我，你也再见不到她。”

　　杨戬目光忽然沉静如水，所有的火光烈焰也渐渐熄灭，再无踪影。神也有喜怒哀乐，神也害怕所爱的人灰飞烟灭，但元始天尊却忽然感觉到一种渐渐冷却似的心情，没有人知道杨戬心里在想什么，就算能洞透天机也不会知道。

　　“你去，我放你走，但是，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满天的桃花，和遍地的玉树，都一起湮灭在虚空中，杨戬的梦，终要碎了……

　　“杨戬，我会给你机会，我们的约定，还是有效的，只要你破了最后一关，你会见到你最想见的人。”

　　风吹动着杨戬的黑色衣袂，他的鬂发之间，银光闪动，仿佛竟似结了一层薄霜，也随着风四散飞扬起来，苍白俊美的容颜，看不出喜怒，冷漠无情，就像冰雕玉琢一样精致而无生气。

　　大殿里依旧灯烛辉映，都仿佛在注视着这场看不见的争斗。

　　阴风忽然四起，四公主和“玉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杨戬的脸，注意着哪怕一丝最细微的变化，“玉帝”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依旧不停的涌出鲜血，点点滴落在地上。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杨戬身上光芒四散，仿佛看到一个人影从他身休中逸出，随即无影无踪，消失在大殿里，风也逐渐止息。

　　杨戬的衣袂长发也轻轻拂落静止，四公主手中的烛火益发明亮动人，照着杨戬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深黑色，蕴着忧郁，藏着冷傲，深邃如海的眼睛。

　　“杨戬。”四公主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杨戬终于回来了，除了杨戬，没有人会有这样的眼睛，她几步冲到杨戬面前，就这样静静的，不知所措一般的看着他……没有人会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仿佛就要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似的。

　　看着一脸激动紧张的四公主，杨戬不由叹了口气，有些人永远不会改变，永远都只会为别人操心，那种执拗的天真，慌慌张张的关怀，却还是会令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四公主，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杨戬。”四公主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杨戬终于回来了，除了杨戬，没有人会有这样的眼睛，她几步冲到杨戬面前，就这样静静的，不知所措一般的看着他……没有人会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仿佛就要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似的。

　　看着一脸激动紧张的四公主，杨戬不由叹了口气，有些人永远不会改变，永远都只会为别人操心，那种执拗的天真，慌慌张张的关怀，却还是会令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四公主，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四公主的声音都变了调，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啊……杨戬，你看，你师父没事，玉烛好好的，元始天尊在骗你。”说着，她举起了玉烛。

　　杨戬看了一眼，那莹白的烛焰打了一个烛花，跳跃舞动似的，杨戬似乎有些好笑，烛光也似与他相视而笑，他一手接过玉烛，想了一下，忽然念了几句咒语，在四公主惊奇的目光中，玉烛渐渐升起，化作一片白光，融入他的掌中。

　　“杨戬……”

　　“玉烛是我师父一部分的精神所化，我将他化在我的身上，将来或许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一种温润的感觉，从他手掌之中传来，他心中一震，……原来师父临死前，在想的事……竟然……

　　四公主惊疑不定，却还是点点头，表示相信。

　　杨戬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他太紧张，也太累了，对手对他所有的弱点都清清楚楚，而他只能选择，漠视一切，以顽强的毅力和理智，来压制各种情感，他输不起，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元始天尊这样的人面前示弱，重蹈复辙。

　　“杨戬，你没事就好了。”“玉帝”的声音也传来。

　　杨戬的目光闪了一闪，终于道：“陛下。”

　　“怎么……你……”“玉帝”顿了一下，“你猜出来了。”

　　杨戬走上前，四公主刚要出声，却见杨戬已出手，在“玉帝”胸前点了几点，血涌不止的伤口顿时被被他用点穴之法封住了。“陛下，为什么要用裂魂大法？为什么要用禁术封印昆仑？当年，天庭和阐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小神。”

　　四公主却恍然大悟：“裂魂大法？难道，他真是玉帝啊。”

　　杨戬并不看她，只是点点头，依旧盯着“玉帝”，一手还放在他的伤口上，为他疗伤，声音却冷淡得没有什么感情。

　　“玉帝”虽然虚弱，却微笑道：“我明白了……你什么也不知道……虽然是你破了玉珏，但我不怪你，……如果你还当我是玉帝，或者，是你舅舅，你就不要再问，朕也什么都不会说，因为这样的结局最好，这样最好……”阿璃的封印，没有人能破解吧，元始也不能。瑶姬，你不会真的在万劫不复之地了吧，谁让你，老爱咒自己呢？

　　“玉帝”气定神闲，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杨戬手中。

　　杨戬却缓缓放下了手，微微行礼道：“好……很好，陛下，您的化身在灵霄殿吓坏了很多人，您不急着回去吗？”

　　“玉帝”摇摇头：“不，玉珏封印消蚀殆尽，所以元始天尊才能借你之手，破了朕的法器。虽然他被冰封，但他用了另一种禁术，所以肉身并没有被毁，他的元神，也最早苏醒，千年以来，甚至与昆仑合为一体，还吸收了神器的法力，再加上，他利用你，取走了镇山神器，他迟早会冲破最后的禁制，……他不会饶了我们。”

　　杨戬却忽然冷笑：“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玉帝”看着他：“你知道。”

　　四公主眉头紧蹙，心中有一种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想不通，猜不透，就像杨戬这个人一样，他什么都不肯说出来。只见杨戬忽然走上大殿中央的玉阶，挥手一拂，所有环绕宝床的灯烛忽然全部消失了，宝床上躺着一个闭目沉睡的美丽仙子，即使在沉睡之中，怀里也还抱着一只同样沉睡的玉样的白兔。

　　“嫦娥姐姐。”四公主惊呼着，跑上玉阶。

　　元始天尊，用的只是极简单的搬运之法，把嫦娥真身隐在烛影阵中，但杨戬在梦中发现了嫦娥的元神，这才把她救了出来。

　　两人扶起嫦娥，嫦娥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见了近在咫尺的杨戬和四公主，也不禁怔住了：“四公主，杨戬……”待到见了“玉帝”，更是惊讶莫名，忙行礼道：“小仙参见陛下，……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玉帝”点点头：“嫦娥仙子。”

　　“嫦娥姐姐，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嫦娥皱着眉，摇摇头：“我看到你们步履匆忙，便跟在你们后面……就到了昆仑山，然后……有一种力量，把我从云上撞下山来，我为了救玉兔，跌下了万丈深渊……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

　　杨戬一向冷静镇定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好，没事了，你放心，仙子，杨戬一定会保护你们周全，放心。”

　　嫦娥惘然看着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有你们，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公主看了一眼杨戬，杨戬点点头，于是，四公主把沉香身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还有昆仑山元始天尊与杨戬的斗法，也由杨戬自己轻描淡写的讲了一遍。

　　听到玉帝用了分身大法之时，嫦娥不由惊异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玉帝”，沉默不语，杨戬留意着嫦娥的神情，她竟然没有流露出太过震惊的表情。

　　自己封印的，是段什么样的记忆，竟边嫦娥也知道吗？

　　杨戬按捺下心中的不快，继续道：“我们要出昆仑，救沉香，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破关而出，而在破关，就要让元始天尊与昆仑分离，这就是当年天尊用过的禁术，他的元神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再回到自身，他需要更高深的法力，才能让他自己重回肉身，我们也才能离开昆仑。”

　　四公主心中大骇：“不行。”

　　嫦娥也立刻反对道：“你的法力都被用来镇压乾坤钵的反噬力量，你让天尊重生，你自己就会元神涣散。”

　　“玉帝”却震惊的看着杨戬：“她竟用乾坤钵来对付你？”难怪杨戬身上的法力，如此淡薄。

　　杨戬不理会他们的震惊，不解，慢慢的道：“他本来就是要我在生死之间作诀择……沉香的时间不多了，他把善恶分离，极善之中产生的就是极恶，我不知道沉香还能坚持多久，他每杀一人，善念便会让他更痛苦一分，……我真的不怪他，是我让他取神斧，我以为沉香有了足以威慑天庭的法力和神器，就能迫出新天条，可是我不知道昆仑之神，会是元始天尊，……四公主，嫦娥仙子，你们一定要阻止沉香自毁元神，或者亲手杀了他，这样，他或许还能将善恶重新融合……至于我，我的师父一定也希望我能救他……让元始天尊重生于世……”

　　杨戬张开右手，他的手掌鲜血淋漓，掌心有一道鲜红的伤痕。他想保住身边所有的人，哪怕是仇人，一丝嘲讽的笑，像刀锋一样出现在他面上，他已懒得去恨，不愿再爱。

　　“杨戬，你不要……不……”“玉帝”冲上玉阶，杨戬身边荡起一圈光芒，瞬间将“玉帝”倒撞回来。

　　四公主和嫦娥也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杨戬……”三个人被隔绝在光芒之外，隐隐只见黑色的衣袂在刺目的光圈之中飘动，直到光球把杨戬吞没……

　　嫦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她好像感觉到了杨戬的心情，好像有在要她为他而哭，她只想着，要把所有的事，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他。

　　他怎么能，在魂飞魄散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都不知道他爱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消失千年的人。

　　那消失千年的人，有一双纯静而美丽的眼睛，像琉璃似的，从杨戬记忆的最深处，从不知名的时空中，渐渐浮现出来，……她的声音，就像她的眼睛一样温柔飘渺，如烟而过，如花解语，似玉生香，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

　　有很多很多眼睛，冷冰冰的，无数声音在怒喝着：“妖孽——”

　　“戬，你是可以成为神的，你不是妖孽……”

　　“所有的罪孽，就都由我这个妖孽来承担吧。”

　　千年前，她的声音便这样回荡在大殿之中，温柔而坚定，很多很多血，漫过他的眼睛。

　　千万道光华，淹没了所有人，从玉虚宫中爆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