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宝莲灯续——裂》蒸鱼

18、十八

　　苏州。

　　清晨，百花园里，百花含露，绿叶滴翠，花厅里更是姹紫嫣红，春意盎然，一个头束玉冠，面容俊俏的少年，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

　　百花仙子陪坐在侧，笑着不住往少年的碗里夹糕点，远处的各种花神仙子们则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不住的互相指指点点。

　　“慢点吃，不要那么着急，敖春。”

　　“嗯……吃完要赶回华山……”敖春用力咽下一块香糯得粘喉的桂花糕，摇手道：“够了够了，百花仙子，我吃饭了……呃……”

　　百花仙子倩然笑道：“对了，你和丁香的喜服已经订做好了，我现在便叫人去取回。”她一抬手，唤了一声：“牡丹。”这时，一朵妍丽素雅的白色牡丹花轻轻一摇，已幻化成了一个素衣白裙的娇丽少女。

　　“姐姐。”少女笑吟吟的敛衽行礼。

　　“牡丹，帮八太子取他的喜服来。”

　　“喜服。”牡凡仙子眼波流转，只看得敖春脸红到了脖子根，牡丹这才盈盈笑道：“是。”然后走了出去。

　　不久，牡丹提回了一个大包裹，放在案上。

　　百花仙子笑道：“八太子，你看可齐备了？”

　　敖春忙打开包裹，略略看了一下，满意的道：“可以了，可以了，多谢百花仙子，等我和丁香成亲的时候，仙子可一定记得要来啊。”

　　百花仙子好奇的问：“这次八太子请了多少客人？”

　　敖春道：“我和丁香都说好了，把宴席分开，外席招待丁府的亲朋好友，内席是招待三界之中凡人之外的仙家或修道之人。比如我的师父猪八戒，还有斗战胜佛，牛魔王，红孩儿，哪吒大哥，三圣母，小玉和沉香一家，他们也是一定会来的，还有八仙啊，七仙女，观音菩萨……都请了，丁香喜欢热闹嘛，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不过东海的请贴已经广布三界，到时候丁香应该会满意的吧。”

　　百花仙子也拍手道：“那可热闹啊，一定得去看看龙八太子成亲才行。”说完，又有些可惜的道：“可惜你姐姐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看你新裁好的衣裳。”

　　敖春笑道：“姐姐就是闲不住的人，她说回宫里准备东海的贺仪，其实哪用啊。”

　　百花仙子戏谑道：“对了，自然所有的贺仪都不重要的，丁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敖春的脸又红成了煮熟的螃蟹。

　　“真是个害羞的孩子。”百花仙子吃吃的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送你出去吧。”

　　说远，百花仙子牵了敖春的手，告别了众花神，两人一起出了百花园，没走几步，外面却成了一片闹市，原来是赶早市的渔民捕到了活鱼虾，此刻正在叫卖。敖春和百花仙子皱了皱眉，正要避开人群，却听见有人在边上叫卖活虾。

　　“好新鲜的活虾，一钱银子一斤，来买啊。”

　　百花仙子最怕沾染市侩的污浊之气，忙拉着敖春的手想离开，但敖春却一动不动的看着虾贩的小篓，脸上似笑非笑，似在倾听着什么。

　　百花仙子疑道：“八太子，怎么了？”

　　敖春不好意思的道：“我听到有人在叫救命。”

　　百花仙子惘然道：“我怎么听不到？”

　　敖春解释道：“那是水族的声音，寻常人听不见。”

　　百花仙子奇道：“难道是那篓子虾在叫你救它们？”

　　敖春摇头笑道：“只有一个……”敖春说着，走到虾贩的摊前递给虾贩一绽纹银：“喂，这些我全买了。”

　　“啊，行行……公子慢走啊。”小贩眉开眼笑的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敖春径直提起了虾篓，走回百花仙子身边。

　　百花仙子探头一看，只见篓里的活虾乱七八糟的蠕动着，挥舞着长长的虾须和虾脚，不由一阵头晕：“那么多，是哪一只啊？”

　　敖春提着篓子，道：“出了城后，都倒到苏州河里，总也是我水族一脉，而且修行也不易，被人吃了太可惜了，也不算白救它。”

　　“哦？”百花仙子掩袖而笑，是这样吗？连龙王都曾被人当作鲤鱼来卖过，这些水族还真是有意思。

　　敖春似是也想起了自己类似的经历，如果不是翠姑相救，龙太子也要变成鱼汤了。于是对百花仙子忍笑的表情，更是不好意思，只好转过头装作欣赏湖光山色，脚下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两人已到了城郊。四野无人，一片树林横亘前方，晨光中，一条清亮见底的小河潺潺绕林而过，一片清幽寂静。

　　敖春揭开篓盖，对着河流倒翻过来，边倒边说：“下次小心一点，今天遇到本太子算你运气，下次可没那么好的事了。”

　　篓里的活虾扎手扎脚的落到水中，最后敖春干脆连篓带虾一起丢到水中，拍拍手道：“成了。”

　　百花仙子笑着指指他的袖底：“这里还有一只。”

　　敖春怔了一下，左手拎起袖底一看，只见一只形状奇特的古怪小虾七手八脚的粘在他的袖上，看来是刚才倒虾的时候缠上的。敖春好笑的摇摇头，右手两指拈住扯下那只小虾，正要丢回河中，只听一声小女孩似的惊呼：“啊……不要丢，不要丢下我，救命啊……”

　　这次，连百花仙子也听到了，她不由瞪大眼睛，看着怪虾，这东西竟然会说人话？

　　敖春拎起虾仔细端详，不由笑了：“道行还不错，会说话了，就是胆子太小，而且样子太怪，虾兵蟹将也见得多了，没见过这样子的。”一边说，一边啧啧的摇着头。

　　那只虾在他手里忽然蜷成了一个球，恼怒的道：“讨厌死了，人家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你才是丑八怪……快放开我……”

　　敖春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声音确乎是个“女孩子”，急忙松开手，就像触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慌忙退了两步：“对不起。”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虾球已经滚落在地，触到地面的同时，忽然虾身变长变大，幻化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一头漆黑发亮的长发拖曳满地，穿着一身沾满污渍破破烂烂的衣裳，趴伏在地，一边叫痛，一边抬起头来，竟是一幅梨花带雨一般的清秀脸庞，细眉大眼，瞪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百花仙子心中暗奇，这样的丑物竟能修练成这样标致的形貌。

　　敖春却是手足无措，被她瞪得心虚，咳了一声道：“这位虾……这位姑娘，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不用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吧？”

　　少女站了起来，看着敖春，忽然红了脸，紧张的扭着双手，活像一个见到什么新鲜事物的乡下小女孩：“您是龙族啊。”

　　敖春有些惊讶的道：“眼力不错嘛。”

　　龙族与普通水族的地位，直有云泥之别，女孩的眼里又是兴奋又是艳羡，自己竟然见到了真正的龙族，而且，他还那么年轻俊俏，回去也可以和姐妹们炫耀一番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看得呆了，几乎没流出口水来。

　　敖春无奈的摇醒了这个小花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人抓倒的？”

　　少女怔道：“呃，……我没名字，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别的水族都嫌我长得丑，他们都不喜欢我，老说我讨厌，我只好四处游荡，我听说大海里有神仙和龙，我就想去看看，后来游到了这里，忽然被一种力量打回了原形，就进了一个网里……好可怕……”

　　敖春理解的点点头：“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遇到的那种力量是一种极界，不过，你现在没事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小心点知道吗？”转头又对百花仙子道：“百花仙子，告辞，不用再送了。”

　　百花仙子笑道：“好吧，那我就不送了，八太子走好。”

　　敖春刚要走，忽觉右脚动不了啦，一低头，只见少女抱住了他的腿，可怜兮兮的道：“救命恩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一定要报答你。”

　　“别……你不要这样。”敖春一面手忙脚乱的扶起她，只觉她的腰肢手臂都十分纤细轻盈，似乎一碰就碎，令人不敢用力，一面只好道：“我叫敖春，东海八太子敖春。”

　　少女喜道：“原来是敖春殿下，以后我就是您的婢女了，我要一辈子伺候敖春殿下。”

　　“不行。”敖春立时反对。

　　少女泫然欲泣：“敖春殿下是嫌弃我吗？呜……我知道，所有的人都讨厌我，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法力又低微，……呜，你如果不收留我，我就要饿死了，呜……好久没吃东西了，看来只能做个饿死鬼了……呜呜……”

　　听着她抽抽泣泣的唠念着，敖春实在受不了了，看着百花仙子好笑的神情，他只好大喝道：“好了，别哭了。”

　　少女静了下来，嘴一扁，脸色却更是委屈。

　　敖春心中一软，叹道：“好吧，我……”

　　少女大喜，几乎要抱住敖春：“啊，您答应了？太好了……”她仿佛看见了东海龙宫里的无数山珍美味和宝藏在向她招手……

　　百花仙子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八太子就先带着这位姑娘一起去华山吧，反正成亲的事也需要帮手，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敖春无奈的看着一脸陶醉的小丫头，唉，真是个莫名其妙的虾精：“你真要跟着我？”

　　少女坚定的点点头。

　　“那就走吧。”敖春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拉着她的手，心中默念蹑云诀，一朵云彩托着他们腾空而起。

　　百花仙子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离去，远远还可以听见那女孩惊慌的叫声：“啊，救命啊，那么高啊……我怕……”

　　百花仙子笑着摇摇头，这么有趣的妖精，倒是第一次见到呢。对了，妖精？百花仙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凝视着敖春飞去的方向，一脸古怪的自语道：“她竟不怕二郎神在苏州布下的极界？她到底是什么？”

　　“妖物应乱而生，看来三界真是不太平了。”一个清越的声音朗朗而起，在空中回荡。

　　百花仙子一抬头，只见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乘鹤自云间而来，飞落在水面上，白鹤一声清吟，雪白的羽毛四散纷飞，转眼间白鹤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男子稳稳的站在水面，身形颀长，神态飘逸，背上负着长剑，相爱年轻俊雅，眉宇间却流露出放诞不羁的神彩，雪白的衣袍纤尘不染，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竟是黑白分明，衬着一双不属于仙人的那种感情丰富的眼眸，十分动人。

　　“原来是八洞上仙的纯阳真人，吕洞宾道长，百花有礼了。”百花仙子嫣然笑着打招呼道，“上仙可是看出了那女子是何妖物？”

　　吕洞宾摇摇头，声音却掩不住笑意：“仙子过誉了，我哪有那么厉害的眼力？……只希望八太子这次不要被她吃穷了……”

　　百花仙子怔了一下，不明白吕洞宾的话是什么意思，东海富甲三界，什么人有本事吃穷他？

　　“上仙的意思是，她不会危害八太子和别人吗？”

　　“自然不会。”吕洞宾确定的点点头。

　　百花仙子放下心来，却又想起一事：“对了，王母娘娘转世历劫，上仙可是知道了？”

　　吕洞宾淡淡道：“知道是知道了，不过，这种事自有天廷操心，我们这种散仙也管不了。”

　　百花仙子看着吕洞宾淡漠的表情，不死心的问：“听说上仙的前世，是东华帝君转世，而东华帝君与王母娘娘曾有夫妻之缘，后来王母娘娘却嫁给了玉帝，还罚下誓言，永不许自己和所有的仙人动情，据说也是因为帝君……”

　　吕洞宾正色道：“仙子此言差矣，这种荒谬的流言，根本当不得真，还请仙子莫要妄言，心免祸从口出。”

　　看着温文而雅的吕洞宾难得的疾言厉色，百花仙子心中一惊，讪讪的住了口。

　　吕洞宾惊觉失态，忙扯开话题道：“对了，我来的时候，看见哪吒又下了苏州，他最近可是常往仙子那里跑啊，不知是哪位花仙子能让这位三太子动了凡心？”

　　百花仙子心中一震，一定是荷花，一边心中暗骂，一边陪笑道：“小仙还有些事要处理，上仙，告辞了。”说完，她匆匆忙忙的驾云而去，培养一个花仙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让人拐走了，不经受一点波折，那些仙界的家伙岂不更是大胆？

　　“仙子不要忘了百花酿，记得派人送来。”吕洞宾目送着百花仙子离去，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手上光芒一闪，已变出一个白玉壶和一个翡翠杯，悠然在水上自斟自酌，遥遥敬向那片山灵水秀的城郭。

　　青儿，青儿，转世变成了凡人，你会不会爱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