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宝莲灯续——裂》蒸鱼

16、十六

　　四公主站在窗前，望着海的深处，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眼角却瞥见一条黑影，随后又消失了。

　　“谁？出来。”四公主厉声叱道。

　　寝宫之中静悄无声，殿顶悬的夜明珠光辉明亮，照着殷红的帐幔轻轻拂动着，四公主的目光流转四顾，终于在贝榻后发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瑟瑟的缩成一团。

　　“你是谁？”四公主感受到一种寒意，从脊背升起。

　　“四……四公主。”那团黑影渐渐现出了轮廓，竟凝成一个人形，乱糟糟的一头长发，惨白的脸，细细的眉眼，鼻尖高耸，颔下长着稀疏的胡须，一身黑衣和披风紧紧的裹着他的身体。

　　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竟似透明的。

　　四公主忽然认出了他，失声道：“哮天犬，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黑影颤抖的道：“四……四公主，……我已经死了……”

　　四公主急问：“你不是一直在你主人身边吗？……难道是……杨戬出了什么事？”

　　哮天犬摇头道：“不……主人没出什么事，我也没在主人身边……可是，现在也快出事了。”

　　四公主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不由担心的走近瑟缩的哮天犬，看着他问：“是谁杀了你？”

　　哮天犬沉默了半晌，嘴唇动了动，却迟疑的看着四公主。

　　四公主生气的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管那个人的法力有多厉害，如果我打不过，你还有一个法力无边的主人呢。”

　　哮天犬竟显出为难的神色，嗫嚅道：“四公主，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主人就是你了，……我不敢去找阎王，而用最后一点法力闯入龙宫，就是为了找你，幸亏我记得你的气味，……唉，我知道我的元神已经受损，是闯不过三十三天的结界，也到不了神殿的，所以只好来找你了，四公主，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让你转告我的主人，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主人就会有大麻烦了。”

　　四公主又好气又好笑：“这世上的秘密还真多，你还要替杀你的人保密吗？”

　　哮天犬忽然跪下道：“四公主，我求求你。”

　　“你不要这样啊，哮天犬。”四公主想去扶哮天犬，一双手却划过了那个透明的身体，“你起来，……好，你说吧，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哮天犬的细眼睛里有着泪光：“我是被沉香杀的。”

　　四公主莫名其妙的“啊”了一声，显然并没有明白哮天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哮天犬看着四公主的神情，又说了一遍：“沉香不但杀了我，他还杀了狗蛋，刘彦昌也是他杀的。”

　　四公主震惊的看着哮天犬：“你说什么……哮天犬，你糊涂了？沉香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善良的孩子，绝对不会杀人的，再说，他也没这个胆子……刘彦昌是他父亲，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哮天犬急了，大声道：“可是，他亲口承认了。”

　　四公主惶惑的道：“也许，是别人装成他的样子……”

　　哮天犬肯定的道：“那是沉香，他身上的气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手里的剑我也见过，是丁香用过的。……沉香和小玉成亲的时候，主人奉命为王母娘娘送来贺礼，是一个蟠桃，这就表示着，刘彦昌和小玉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成仙。可是小玉为了救刘彦昌的命，把蟠桃让给刘彦昌，于是沉香为了小玉，就杀了他的父亲。……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后来，主人下了地府，去找刘彦昌的魂魄，结果找不到，主人带我去了刘彦昌的坟地，……四公主，你知道刘彦昌的尸体上为什么没有伤痕吗？主人告诉过我，他是被人驱散魂魄而死的，那是灭魂之剑，主人把我留在刘家村监视那里的动静，我亲眼看到狗蛋魂飞魄散，我被沉香发现了，他连我也要杀，……他已经练成了灭神之剑……”

　　“幸好，他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神兽，修成人形之后，就会有第二个元神，我放弃了那个没用的，在他的剑刺中我的肉身之前，另一半的元神出窍，才骗过了沉香……”

　　哮天犬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四公主听完，面色已变得比哮天犬更加惨白，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理智却告诉她，这些事都是真的，哮天犬绝不会撤这种谎。她的眼中已经泛出怒火：“如果这是真的，沉香竟做出这种事来，三圣母知道了伤心成什么样子？……他怎么对得起三界之中所有帮助过他的人……我要去刘家村问清楚。”
　　看着四公主激动的站起来，哮天犬急道：“四公主，这件事不能让三圣母知道，你不要自己去找沉香，他不会放过你的，他现在的法力，谁也控制不了他。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解决这件事，那就只有我的主人了。四公主，你答应过我……”

　　四公主怔怔的，终于清醒了过来：“哮天犬，对不起……我，……沉香是个那么好的孩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他怎么会杀人呢？……”

　　哮天犬透明的手抓抓头发，似是也很疑惑：“其实我也很希望不是沉香做的，我死了不要紧，主人却会很伤心的，他那么喜欢沉香，当初拼了命也要帮助沉香完成救母的心愿。可是沉香现在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我怕他以后会杀更多的人，最后逼得主人不能不与他动手……我跟随主人几千年了，我明白主人的心思，他面冷心软，是不会杀沉香的，可是沉香却忍心对自己的父亲和好朋友下手，就算主人是他舅舅……我怕……”

　　四公主忽然急道：“哮天犬，你不要说话了。”

　　哮天犬怔了一下，迷惑的看着四公主。

　　四公主焦虑的盯着哮天犬透明的身体，从发现哮天犬的元神到现在，黑色的影子竟然淡了许多，四公主慌道：“你的元神开始焕散了。”

　　哮天犬看着自己的身体，灭神之剑的余威，在肉身被毁的那一刻，毕竟还是伤及到了他的元神，哮天犬面上露出一丝悲哀：“再也见不到主人了，没有我，主人会流泪吧……当初他也为我流过了，四公主，我求你最后一件事，再帮主人找条好狗吧，不要像我那么笨就好……老是惹主人生气……什么事都办不好……”

　　“怎么办呢？”四公主东张西望着，忽然一眼看到紫珊案上摆设的小香鼎，脑海中灵光一闪，顺手拿过香鼎，揭开盖子，对着喃喃不绝的哮天犬道：“傻狗，进来吧。”

　　哮天犬伸长了脖子，看着香鼎：“什么？”

　　四公主恼道：“不想魂飞魄散就给我进来……”

　　哮天犬明白了，又抓了抓头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四公主也忍不住笑了：“是啊，当初你用香炉带我去昆仑山，现在轮到我用香炉带你去真君神殿了。我今天在苏州看到你的主人了，我回来的时候，九天极界已经布成，所以他一定是回神殿了，你放心，我的法力虽然不能让你起死回生，杨戬却一定有办法的。”

　　哮天犬迟疑道：“可是我怕我的元神撑不到真君神殿了……”

　　四公主笑了：“你忘了东海有定魂珠吗？”

　　“那不是老龙王的宝贝吗？”

　　“龙宫就是宝贝太多了，在这宫里走路都会被宝贝摔个跟斗。我要是父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垃圾都扫出去，免得什么人都来打劫……对了，哮天犬，快进来，你不想再见到你的主人了？”

　　哮天犬感激的看着四公主：“四公主，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你今天好漂亮，如果二爷喜欢你就好了。”

　　四公主柳眉一挑，哮天犬已化做一缕黑烟，盘旋钻入香鼎之中。

　　“将”的一声，哮天犬眼前一黑，炉盖已被合上，只是，用的力气好大，哮天犬的元神蜷缩在炉底，魂都像要被这巨大的声音震散了。

　　“四公主怎么也变了？她从来不会乱发脾气啊……”

　　哮天犬百思不得其解。

　　从月下的海中升起，四公主手中捧着香炉，驾云飞向天空中那片最黑最深的地方。

　　月光如银纱一般，披在她的身上，四公主又想起了嫦娥，想起她悲伤绝望的眼神，地上的人总是习惯望月叹息，月上的人又何尝不是？

　　她越来越看不懂嫦娥了，为什么她对所有的人隐瞒了那么多事？她们不是好朋友吗？杨戬的冤屈不是昭雪了吗？嫦娥为什么还如此待他？四公主心中一寒，世上，就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吗？

　　杨戬呢？此刻的他，是否也在望着这片月光？

　　四公主想到杨戬，不由又有些踌躇，见了他，岂不是更忘不了吗？可是哮天犬的命运此刻又绝不容她放手不顾，见不到杨戬，就全完了……不如，就把香炉丢在神殿门口？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正胡思乱想间，循着熟悉的天路，已远远可以看见那冰冷庄严的真君神殿，在云雾飘渺中泛着幽暗的银光。

　　四主公的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她的脚已踏在大殿前的台阶上，飞扬的裙裾飘落下来，四公主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华丽衣饰，心又控制不住的猛跳起来，竟没有把衣服换下来，就这样穿着凡间的衣裳跑到神殿来了……

　　她几乎忍不住想逃掉了。

　　这时，待卫们看到一个手捧香炉的美艳仙子飞落在殿前，不敢怠慢，忙上前问道：“这位仙子可是要找真君大人？”

　　四公主镇定一下，忙道：“烦请通报真君，东海四公主敖泓求见。”

　　“四公主？请稍等一下。”那人匆匆瞥了她一眼，忙跑入殿内，不一会，梅山老四从殿门内走了出来，左右看看，便径直向四公主走来。

　　“四公主，你怎么忽然来了？”老四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奇。

　　“我……我有事找二郎真君，请通报一下。”四公主有些不自在的回避着梅山老四的目光。

　　“请进来说话吧，四公主，二爷刚回来，正在休息，老大已经去告诉二爷你来的消息了。”老四殷勤的把龙四公主请入神殿。

　　随着老四穿过阴暗的走廊，步入了大殿，大殿的两侧，是一排排永不熄灭的银烛，烛光映着大殿中繁复而精美的装饰，和横亘殿中的宝座，发出幽暗冷清的银辉。

　　在神殿的每一处，都似乎能感受到杨戬那种冰冷的气息。

　　不一会，康老大从侧殿走入大殿，看着四公主，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四公主，二爷不见客。”

　　四公主急道：“为什么？”

　　康老大歉意的道：“其实二爷一从苏州回来，就闭关了，我已经通报了四公主来访，但密室的门一直……”

　　四公主忽然把手上的香炉递给康老大：“请帮我把这个交给真君，他一定会见我。”

　　康老大疑虑的接过香炉，点头道：“那我再试试……请四公主稍候。”

　　康老大匆匆离去，又很快跑了回来，手上已没了香炉，脸上却露出更疑惑的神色，却又不知如何发问，只得道：“四公主，二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