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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直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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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家和顾清池家不在同一栋楼,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一栋。每栋都是两层的青砖楼,每层都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联了许多个单间,每个单间有大有小,大的十几平方,小的只有几平方,类似筒子楼的结构,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单位住房分配大部分是这种格局。
到明年这个时候将实现房改政策,大部分筒子楼的居民要搬迁到新盖的政府单元房里,记得上一世父母为了争得房子名额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明明父亲的工作资龄已经符合标准,还是被房管所的副所长给死死地卡住,不给他们家名额,除了他是姚金珠的表哥和他们家有个人恩怨在,更大原因是父母不肯低头送礼。
二楼最里面一户就是凌燕家,因为他们家人口少,单位分配的面积也比较小。顾清池站在楼下,把手握成喇叭状对着楼上高喊了一声:“燕子!”凌燕的小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清池,上来,快上来!”
旁边窗户也打开了,宋健丽兴奋地插话:“燕子,燕子,我也要来你家玩。”
凌燕凶巴巴地说:“不行,今天就我和清池玩,我们要一起做作业,你在三班,我们在一班,作业又不一样。等周末跳皮筋时候你再来。”
宋健丽哦了一声,情绪低落下去,关上了窗户。顾清池心想这两家的挨得这么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凌从生和吴雪萍怎么就敢勾搭上?
这个点,凌燕的妈妈樊嫚在楼下公共水池刷锅洗碗,凌燕的爸爸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家的电视机是一台日产索尼18寸彩电。即使这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后期了,彩色电视机还是非常稀少,大部分货源要靠进口,价格更是昂贵,普通人家里能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就算家境不错了。
像顾清池家的“飞跃”牌14寸黑白电视机就相当于她爸三个月的工资,是他们家省吃俭用一年了才舍得去购买。凌燕家的彩色电视机则要一千多块,这个价格在当时在乡下可以盖一座房子了。此时城市里的房子还没有商品化,不能私自买卖房产,有钱的人会把余钱用来买电视、收音机、冰箱、洗衣机这些家电上。
凌从生见顾清池在门口换拖鞋,对着她微笑:“清池,你来了啊,好久没有看见了,前一段没怎么找我们家燕子玩啊?”
不得不说这个中年男人的皮相非常好,明明三十多岁的人,没有啤酒肚秃前额,脸上的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浓密还带卷,一双桃花眼更是亮的吓人。
顾清池本来不太敢看他的,为了确认他是不是公园里和吴雪萍幽会的对象,大着胆抬起头打招呼:“凌叔叔好。”
凌从生抓了一把茶几上的枇杷递给她,“来,吃枇杷,燕子她妈妈已经洗过了。”
顾清池讪讪地说:“不了,谢谢叔叔。我来找燕子一起写作业的。”
“拿去吃吧,你是燕子的好朋友,和我们客气就是见外了不是?”凌从生嘴唇扬起,一口白牙像石榴籽一样整齐。
顾清池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对话,她现在是可以确定了------公园里和吴雪萍幽会的对象就是凌从生了。
想到之前看的那一幕和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惨剧根源都在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男人,顾清池觉得胃部有些不适,摆摆手说:“我刚才晚饭吃多了,现在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
凌燕嚷嚷道:“爸,你好烦,人家都说不吃了,你还要硬塞。清池,走,到我房间里去。”她一把拉过顾清池往自己小隔间里跑。里面,一张木桌,一把靠背椅,一条钢丝床,床上米色的小碎花被套颇有田园味道。
凌燕兴奋地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饼干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发饰。“你看,这是我爸从上海带的,可漂亮了,都是我们这边没有的款。”
“我是小蝴蝶,你是小蜻蜓的,来你戴上去看看。”凌燕挑出个蜻蜓造型的塑料发卡,硬是要别在她头发上,顾清池拗不过她,只得同意,心里在琢磨要回送凌燕什么好。
凌燕自己也戴上蝴蝶造型的塑料发卡,眯着眼睛说:“我们两个都戴上,馋死宋健丽。”
顾清池心里一动,她发现凌燕最近话语中总是流露挤兑宋健丽的语气。“你好像很不喜欢宋健丽啊?为什么?”
凌燕紧张地看着她说:“你喜欢她?”
顾清池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她啊,宋健丽毕竟不像左贝贝那么坏,除了爱炫耀漂亮没什么大缺点。”顾清池认真的说。
凌燕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我其实也不那么讨厌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我讨厌她妈妈,我和你偷偷说,每次我爸下楼碰到她妈妈,她妈妈总是爱找我爸说话,还笑的像母鸡一样咯咯咯,反正我就是觉得不舒服,特讨厌。我叫我爸别搭理她,他就是不听,还和宋健丽妈妈说个没完没了。”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往往很灵敏。
顾清池沉默了一会儿,悄声说:“燕子,别胡思乱想了,你爸爸……应该很在乎你的,不然不会买这么多漂亮的东西给你,是不是?”
凌燕把手一挥,说:“我不怕爸背叛我妈和我,我就是觉得宋健丽妈妈像闻到臭肉味的苍蝇一样烦人。算了不说她了,我去外面搬张凳子给你坐,咱们一起写作业吧。”
这个时候小学生的作业远不如后世繁重,不一会功夫,两个人都写完作业了,听到外面电视机在放《西游记》的主题曲,凌燕耳朵都支棱起来。“我们都写完作业了,去看下电视吧。”她兴致勃勃地说。
“你看吧,我想回家洗澡睡觉。”顾清池不太想在客厅面对凌燕的爸爸,那感觉太尴尬难受了,她收拾起自己的作业本执意要回家。
等她出来时候看到沙发上坐着凌燕的妈妈樊嫚,凌燕的爸爸凌从生已经不在了。
凌燕随口问:“妈,我爸走了?”
樊嫚蹲在电视机前面手动换台,便没有回头的说:“去跳舞了吧,他闲不住。”
顾清池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平淡的奇怪,正常的夫妻,丈夫晚上经常出去跳舞,做妻子的能没有一点介意么?
樊嫚在法院担任书记员,工作很繁忙,经常下乡调查案件作记录。可能是工作性质,她外表看起来比较严肃,很少看见带笑的时候,单眼皮,薄嘴唇,短的像男人一样的头发,皮肤晒的黝黑也没有做任何护理,谈不上外形漂亮。而凌燕肤色脸型都随母亲,唯独眼睛像父亲,都是微微上挑的凤眼,看人时候会有种撩拨的感觉。
顾清池后来从母亲那得知,七十年代初,十五岁的樊嫚赶上了知青上山下乡的运动,从上海被分配到这边附近的乡下公社。在那个懵懂的青春期遭遇了一件对她心理造成严重创伤的事情。
当时是下乡的第二年,过中秋节的晚上,女知青们被同乡的男知青邀去聚会,思乡情绪下大家一边唱歌一边喝了酒,樊嫚因为是不沾酒的体质,提前走了,而另外一个和樊嫚一起去的女知青在醉酒的情况下被好几个男知青给轮jian了,当时这个事件闹的非常大,受害的女知青第二天跳湖死了,而那几个男知青被抓起来以流氓罪被枪毙。
樊嫚可能从那个时候起对异性产生了厌恶排斥的心理问题,虽然在亲戚介绍下认识了外表非常出色的凌从生,觉得各方面条件很适合而结婚,但两个人却几乎没有夫妻生活,特别生下凌燕后,樊嫚借口工作忙,更是不愿意和丈夫亲热,导致在盛年期的凌从生出于生理需求从别的女性身上寻求感情藉慰,犯下个人作风问题。
从成年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对夫妻貌合神离很久,造成后来家庭关系破裂两个人都有不可磨灭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