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8》夜雨荷灯

13、不为人知的秘密

　　傍晚的阳光斜斜的穿过巷子，给青石板路面洒上星星点点的碎金。巷子不到两米宽，弯弯曲曲的，幽深而静谧，两边的围墙早就褪去白墙灰露出底下的年底感久远的红砖，墙头上爬着蔓藤类植物，一朵朵幽蓝的小喇叭在绿叶的缝隙里迎风摇摆。

　　顾清池立在墙头对着下面的凌燕说：“我今天早上就是这么一跳就跳上来了。”

　　凌燕仰着头看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句话：“幸好你今天穿的是裤子，要是裙子不得看见小□□了？”

　　顾清池：“……”

　　凌燕咯咯咯地笑起来。

　　顾清池瞪了她一眼说：“再笑不和你玩了。”凌燕冲她吐了吐舌头。

　　顾清池走了几步，感觉渐渐适应站在高处的感觉，这会左右看了看，墙那头的小公园里长了一颗高大的白玉兰树枝有一部分伸过来，她刚刚能够得到上面几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花苞。

　　“燕子，我摘几朵花给你放枕头边，可香了。还可以用线串起来当项链。”

　　凌燕笑道：“嗯，我奶奶最喜欢在发髻后别一朵玉兰花。你多摘几个没有全开的，你一份我一份。”

　　顾清池应了声晓得便动手掐起来。白玉兰树浅褐色的树身粗壮笔直，高达五六米，四五月份是长花骨朵的季节，雪白的花瓣或紧或松的聚簇成一朵朵如毛笔头形状的花苞，香气非常清雅温润，深受人们的喜欢。因为有几朵白玉兰花苞躲在宽大肥厚的绿叶背后，她得踮着脚抬起树枝才能掐得到。

　　她边掐边不经意的往公园眺望去，却发现远处的树荫里有一对男女抱在一起，脑袋紧挨着，似乎正在亲嘴。

　　八八年，男女在公共场合做出亲密举动的行为还是会，有伤风化被人逅病。顾清池瞪大眼睛，忍不住捂住自己嘴巴，生怕发出惊呼声。

　　虽然挨着围墙这头是小树林，透过隐隐卓卓的树枝还是能看见那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人，大波浪发，高跟鞋，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顾清池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她对着下面的凌燕嘘了一声，然后弓着腰沿着墙头慢慢地挪动着脚步，移到没有树枝挡住又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偷偷地往公园方向看去。

　　对面的男女没抱一会就松开手，开始一前一后的边走边说话，往她的方向过来。这回她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却惊的快掉了下巴。

　　这女人居然是宋健丽的妈妈吴雪萍。但是她旁边的男人显然并不是宋健丽的爸爸，他身材高挑修长，足足高出吴雪萍一个头，衬的她格外娇小玲珑。而宋健丽的爸爸，印象里似乎比矮穿高跟鞋的吴雪萍还矮上一截，再加上脸型也不像，宋健丽和她哥都是标准的苹果脸，吴雪萍自己是鹅蛋脸，这个男人却是标准的国字脸，三七分发型，白衬衣黑裤子，三接头的皮鞋擦的亮光光。

　　等等，这个男人看着也有点面熟，会不会也是她认识的人？顾清池紧紧地盯着他看。凌燕在下面等的不耐烦了，不知道顾清池在墙头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好奇心就像猫咪在挠痒痒。她压低声音，很小声地问：“清池，怎么啦。看到什么了？”

　　顾清池没有回答她而是扑通一声很轻松的跳下来，衣服兜里塞满了香气扑鼻的白玉兰花苞，脸色却不太好看起来。

　　两人往回走，顾清池边走边把衣兜里的白玉兰花苞小心翼翼拿出来，递给凌燕，“给你。凌燕接过来，嘴里一个劲的问：“清池，你刚才在墙上看什么啊，还叫我嘘声。”

　　顾清池心不在焉的说：“我看见小公园里有个人以为是小黄老师呢，怕她看见我们放学了不回家在这玩，后来注意看才发现不是，只是长的很像而已。”

　　凌燕吐吐舌头，“幸好不是哈。对了，你刚才蹿上去的速度好快，我感觉眼前一花你就不在我身边了。”

　　顾清池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现我的脚就像装了弹簧一样，一蹦三尺高了。”
　　凌燕笑嘻嘻地说：“我以前听我外公说过内家修炼气功到顶层就会有纵云梯的轻功，也是一蹦可以蹦好几米高，不过这个内功现在早失传了已经成为传说了，要是让我外公亲眼看看你这么跳墙头，不得高兴极了？”

　　“我这个只能逃跑用。”顾清池说“哪能像你学过拳脚不怕坏人。”她想了下说：“那个，燕子，能不能请你帮我暂时保守我跳高的事情。特别是不要告诉你爸爸妈妈知道，我总觉得不是件好事……”

　　凌燕想了想，点头说：“好，我答应你谁也不说。”她煞有其事地伸出小指头来，“来，拉勾勾，盖印章，一百年不许变！”

　　不被凌燕看到的角度，顾清池蹙起了眉头。她刚才特意交代最后一句话是有目的的，因为。她怀疑和吴雪萍幽会的男人是凌燕的爸爸凌从生。如果凌燕回家说了她的事，凌从生便可以从时间地点推断出顾清池窥探到他的秘密，在没有任何事实确定前，顾清池不想打草惊蛇。

　　凌燕死的那一年，她也才13岁，正在上初中，对凌家发生的事都是从母亲陈艳梅那听说的。

　　凌从生当时是县政府领导的专职司机，因为外表高大帅气，能言善道，擅长跳各种交谊舞，很受女性的欢迎。据说他和女领导关系暧昧不清，凌燕当时可能跟踪看到父亲和该女领导在车上出轨的一幕，不顾一切地拽住车门怒骂，惊慌失措的凌从生竟然加大油门，慌忙之中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卷到车轮底下，活生生地碾压过去，事发地的路面上鲜血流了一大片，当时凌燕送到医院抢救了几个小时还是因为内脏破裂出血过多最后去了……

　　凌燕的父亲在女儿死后就去自首，最后被判过失致人死亡罪坐了五年牢狱。凌燕的母亲樊嫚忍受不了痛失爱女和丈夫背叛的双重噩耗，办理离婚并且辞职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至于那个当时在车上和凌从生偷情的女领导也被双规，敛财涉案过百万，并且拔出萝卜带出泥，纪委查出很多涉腐涉贪的官员，在宁县引发一场政界内部大清洗的震荡，甚至有官员跳楼自杀封口。

　　只是，从来没有听说凌从生和吴雪萍有一腿啊？这是怎么回事？顾清池为了验证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幕，假装不经意地问：“燕子，你今天这件衣服真好看，是你爸出差带回来了吗？”

　　凌燕今天穿的是的泡泡袖白衬衫，领口和前襟上都有精致的玫瑰花刺绣，面料摸起来像是丝绸类光滑柔软，不论款式做工布料都不像是小县城能买到的。

　　她自己也很高兴展示新衣服，转了个圈，美滋滋地说：“对啊。我爸昨天出差回来，给我带的，还给我买了发夹，虽然我没有留长头发不像宋健丽一样能扎发圈头花，但可以戴发夹啊，对了你吃完饭后来我家做作业吧，我给你一个发夹，可漂亮了，是小蜻蜓的，眼睛是宝石镶嵌的。”

　　顾清池想验证下今天公园看到的男人是不是凌燕的爸爸，便点点头说：“好啊，我准时过来。”如果能够，她希望用她的绵薄之力挽回儿时这个最好的朋友---凌燕早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