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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黄昏向浓(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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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绝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箫晚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幽黑的眸子一望无垠,削薄的唇角是她不曾见过的冷意,隐隐泛着怒气。
箫晚只觉一道清冷的气息迎面扑来,眼波微动,盈盈凤目一抬,风姿绣稳,长长的睫毛投在眼底的淡影微微一动,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凉而冷漠的望向东方绝。
东方绝脱掉身上的大衣披在箫晚身上。他的大衣很大,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暖,箫晚将自己缩进大衣里,只露出一张脸,淡淡说道:“谢谢。”
东方绝看着女孩娇小的身体缩在自己的衣服里,面容清淡,乌丝泻满肩。她只说了一句“谢谢”,就再也不看他一眼,容颜上渺远冰雪的颜色有种摄人的高贵的美,却是透明的白皙,几乎不见丝毫的血色。
箫晚看着愣在一边的林琼,眼里迸出摄人的光芒,“林琼,小然在哪?”
林琼从见到东方绝开始,身体就不可抑制的颤抖,脸色青白,心底生寒,她虽没有和东方绝正面接触过,却曾数次在他手里死里逃生,深知他的厉害。她知道,东方绝放过她数次,不过是给聿家几分颜面,她终究是聿天昊的妻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箫晚见林琼只是沉默不说话,冷然掷出一句:“我再问一次,小然在哪!”,声音里有种不管不顾的撕裂,仿佛风发出裂帛的声音,将周围的空气都钉在那里。
林琼看了眼东方绝,发现他只是注视着聿箫晚,听见箫晚的质问,回头看向她,寂灭众生的双眼,冰封了她身上唯一残留的热气,如瞬间坠入万千冰雪之中,他站在极尽的高处,冷眼相看,掷出一个字:“说!”
林琼颤抖着身子,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他……他已经死了,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话音未落,忽然颈间一紧,被人紧紧扼住喉喽,定睛一看,不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抓住自己颈间的手,想要将他掰开,嘴里不觉喊道:“聿天昊,你放……放手。”
聿天昊带人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听见林琼说出这惊天的秘密,心中惊怒,上前就扼住林琼的喉喽。
十二年前,大哥和大嫂遇难后,他无意间发林琼似乎知道小然的下落,于是不顾聿擎南的阻止用一纸婚书将这个女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机那么深,这么多年来没从她的嘴里探出一丝口风,若不是今天,只怕他的这场毫无意义的婚姻不知道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扼住喉喽的手越收越紧,聿天昊恨不得就这样掐死这个女人,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逼得他不得不及时住手,怒道:“说清楚!”
林琼以为聿天昊会就这样掐死自己,眼前的事物已经模糊,却不想一股空气流进胸腔,脑海中又清明了起来,“我说的是……是真的。十二年前我亲眼看到有人将小然和碧玉箫带走,我感赶到的时候,小然已经……已经没气了,还是我将他埋起来的。”
聿天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小侄子早已经不在了,虽然自己想到过会有这种可能,可亲耳听到真像,那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所以这些年来,林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切的无耻和荒唐行径他都视而不见,只要探听不出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然,或许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等着他去接他回家。
蓦地,松开手。林琼的脖子终于获得了自由,双手抚上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却冷不防看到了聿天昊眼里的杀气,是的,那是肃杀一切的气息。这个男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初识的时候还是个大男孩,牙齿白白的,总是喜欢笑,笑容里浸满了阳光。只是想不到,他会为了从她口中得到小侄子的下落而娶她,将她绑在身边,从而毁掉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不过,她也乐得高兴,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嫁进聿家,她不可以?更何况,聿天昊从来不会限制她的金钱,她可以放肆的挥霍。
一晃十二年,当初那个爱笑的大男孩早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浑身肃杀之气的男人,这个男人,只要他愿意,可以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永无翻身之地。
光线明灭中林琼看不清他的脸色,唯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她知道,透过这昏暗的光线他正看向她,那无形的目光似乎将她的身子洞穿,让人在这样的注视中灰飞烟灭。
林琼着实禁不住这样的压迫,身子一软欺上聿天昊的身体,娇声微颤:“天昊,我说的是真的,是我找回了小然并把他安葬的。只是,我怕你伤心,一直不敢告诉你。”,媚媚的低头,几缕青丝荡漾:“好歹我也是你的妻子,一世夫妻百世恩,你放过我吧!”
楚楚艳骨,万种风情,勾魂夺魄的眼中似有泪光泫然欲滴,几乎要将众生尽颠倒。可一抬眼,无声的寒气透心而来,那双眼睛中的冰雪不曾消融半分。只听到冷硬的一个字:“滚!”
林琼松手,却娇笑了起来,眼中的恐惧逐渐演变成疯狂,轻愁含怨的抬头,道:“天昊,你可真是无情,好歹也做了十二年的夫妻。真不知道,这么无情的你会对谁有情?”看了一眼已经陷入空洞中的箫晚,继续说道:“是对那丫头,还是,那丫头已经死了的妈?”
已经麻木的箫晚听到“母亲”两个字抬头望向这边,耳边尖锐刻薄的声音忽远忽近,有些不太真切,却一下子抽走了仅余的一丝力气,倒在东方绝的怀里。
她的世界,从此,暗无天日。
“你对那丫头那么好,无非是因为她是桑柔的女儿,因为你爱上了桑柔。”
“弟弟爱上了大哥的女人,小叔子爱上了大嫂,闻名南市的聿家二少爷、聿氏集团的总裁,聿天昊,觊觎自己的大嫂。”
“这丫头长得这么像桑柔,难怪你会对她百般的好。还是,你把她当成了桑柔,又爱上了自己的侄女。啧啧,叔叔爱上亲侄女,这可是□□呐,若是传出去,真是南市的第一大丑闻,聿家,可真是肮脏。”
……
“够了!”
尖锐不堪的句子不停的飘进箫晚的耳朵里,眼睛里空洞一片,没有任何的色彩,聿天昊阻止林琼继续说下去,有些慌乱地看向箫晚,就对上了她死寂般的眸子,毫无生机。
箫晚幽幽的开口,像是疑问又像是在陈述:
“所以,你就毁了他们,对吗!”
“既然得不到,就要毁灭!”
聿天昊不可置信的看着箫晚,却怎么也看不透,“晚晚你说什么?”
忽然,箫晚抬头,眼中积聚的清厉似一把利刃直射向聿天昊,仿佛要将他穿透,声音里的撕裂让在场的人不可抑制的心痛。
“那辆车是你让人准备的!”
“在那个幽静的小花园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躲在你身后的柱子后面。”
“听得清楚明白!”
“你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你吗,在爸爸妈妈要带我去北城生活的时候。我想再吃一次你给我买的桂花糕,就偷偷的跟在你的后面,将你说的话,听得清楚明白。”
为什么突然就疏离了呢?
总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来,这就是原因。
从小宠爱到大的亲侄女,心思竟埋得这么深。
原来,他这个叔叔竟是这么的不称职,不仅弄丢了刚满五岁的小侄子,而且,在她的眼里,竟是这么的不堪。
聿天昊看着箫晚,眼中的冰雪消融,而后,是无尽的悲凉,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呵”,面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掩了锥心之痛,回身对已经安静了的林琼道:“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你可以滚了。”
刚才的疯狂已经褪去,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恐惧,得到许可,林琼忙不迭的带着手下的人落荒而逃。
“站住!”,一道喑哑的声音阻住了她的去处。
腿上的伤在行走时如刀割般,骨髓里传来的痛意几乎要吞没了她,却又被麻木吞噬。箫晚缓缓站起来,一个不稳就往地上栽去,却落入了东方绝的护持。
挣开东方绝,一步一步朝林琼走去,她走得极慢,仿佛这条路永无尽头,待走到林琼的面前,眼睛里的光芒几欲销金断玉。
“在哪里?”
“小然,在哪里?”
林琼只一触那目光便骇的垂下眼睛,蠕动嘴唇,说道:“在……在展览馆后面的树林里,有……有一个小土堆,就是……是了。”说完,不等后面跟随着的人,绕过箫晚就往外面冲去。
箫晚木然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神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心间的疼痛,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一般,每呼吸一下便是一阵钝痛,扩散出去连呼吸都滞住。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远,无边的绝望淹没了她的意志,很快天地在眼前隐退成一片空白,不真切间听到很多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继而一个沉沉的浪头扑来,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