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陆吾姑娘

31、风云骤起（三）

　　箫晚将电话交还给千流，白色的电话淬了她的淡淡幽香到了千流的手上，莹润的手掌一转，电话便在箫晚的眼前化作一堆粉末，恰好一阵轻风吹来，雾化般的消散在空气里。
　　空旷的房间中寂静无声，年代久远的木地板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的加深了警惕。厚重的窗帘阻隔了阳光的侵入，昏暗的光线下，箫晚只看见千流眸光波动，极尽妖娆的魅惑，不知是因这阴暗的房间还是其他，只觉得四周格外森冷，静的几乎连自己的心跳也听得见，清风不断吹过覆盖，亦不能掩盖的住。
　　“这下安心了？”薄唇斜抿带着柔软更浸了丝邪意，与这昏聩的空间不谋而合，千流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阴变幻着深浅，弥漫着纠缠不休的阴鸷，浓得依稀生出几分煞气，叫人心中忐忑。
　　箫晚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向床上被缚住手脚已然昏迷不醒的少年，淡淡说道：“你若将他放回去，我会更安心。”
　　千流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忽然持起箫晚的手举步朝床前走去，道：“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箫晚眉色清淡，不冷不硬的说了句：“不喜欢。”
　　“哦？”，千流侧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他便不该在留在这世上了。来人……”
　　箫晚心中一紧，却仍是眸光平平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不躲不闪，道：“他与我毫无干系。与我没有关系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
　　千流走至床前，目光在少年年轻的容颜上频频流连，似是叹息道：“多么英俊的一张脸呀！你确定他与你没有关系？如此，便更不该留了。”
　　“你要什么？”箫晚上前遮挡住千流流连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平声道：“从十二年前车祸开始，到现在你对聿氏集团的不断打压，展览馆、林琼、顾宁，还有现在躺在这里的宫然，你究竟……想要什么？”
　　千流的白衣在这片昏暗中洁白的圣洁，不染凡尘，羽化成仙，在他红唇淡笑的映衬下，竟是异常的诡异。似是感慨道：“你还是没变，什么都瞒不住你。奈何你身边还是一群愚蠢的人，真是可笑！“
　　身子一转，步步朝箫晚逼去。箫晚急忙往后退去，直到贴上冰冷的墙面再退无可退。千流却没有因此停下来，抬手一撑，将两人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身子向前一压，邪魅的笑道：“既然知道这么多，不妨再猜猜，我究竟想要什么。”
　　箫晚抬手往前一撑，冷声道：
　　“千流先生请自重。”
　　“殿下请自重。”
　　清清冷冷的声音叫他恍然错觉，不知于多少洪荒之前，她也曾这般冷声对他。只是那时初望，他掠起惊鸿倾慕，而她只是眸光淡淡。
　　那一望，望过了万水千山，遥遥岁月。
　　终究演变成这渡过千载的不堪，他一人历尽孤独苍凉，她决绝轮回红尘诸般苦。
　　千流眸中滞住，神色莫变，漠然松开对箫晚的桎梏，声音清淡掠起万千复杂纠缠，“我要的，从前你不愿给。这一世，即使是你不愿我亦要定了。”
　　淡漠的容颜逐渐化作寒冷，透光昏暗的时光仿佛看见了来自千万载的悲凉，千流身子微晃了一下，决然拂袖离去，只留下箫晚一人面对这渐浓的昏暗与昏迷至深的宫然作伴。
　　素色裙袂映着淡淡身影，昏暗中渐渐失去了清晰。清波流转，清逸的眸中浮起丝丝疑虑。
　　他的话语透着许多参不透的玄机，包括他整个人都是气息不定、变幻莫测。她看不透，更参不透。即便是阅读了父亲留下的许多远古旧事，千流的身上仍旧是迷雾重重。
　　她自长居在北城，在书房的夹层里发现父亲留给她的信件。便知道，车祸不是偶然，双亲丧命自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只因他们是她的父母，只因他们是神族聿明之后。甚至是数年前东方一族生乱，东方绝的父母惨遭杀害，东方绝流亡多年，她皆记在心里。
　　亦是从那时起，她知道了千流。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没有来历，没有过往。东方绝与聿天昊查了他数年，不曾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却一切的一切都由他始。
　　眸光落向床上被缚住手脚的少年，面容清俊，眉宇间还依稀可见笑意潇洒，豪气万千，却气息平稳，不知是昏迷还是根本就沉沉睡着。
　　少年太过无辜，卷入到这未知的纷争中，只因这一张相似的容颜。终究是巧合，还是连这张俊颜都是人刻意而为之，只为数年之后牵制她几时几日。
　　周身泛起丝丝冷意，连带着之间发梢都凉了起来，许是暮色降临，本就昏暗的光线又晦暗了几分。
　　这一夜，想必是天幕如墨，月如钩。
　　过了这一夜，该来的、不该来的，终究便都来了吧。
　　这一刻，她涌起深深的无助，脑海中忽然亮起一双深邃的眸子，深如瀚海，却只道：“你今生，只能信我。”
　　是的，她信他。从最初的第一眼，便仿佛于千万年之前就已在红尘中相遇，从此，她信他，毫无理由的，固执的。
　　初夏，姹紫嫣红，千娇百媚，都付诸于流水。沉寂多年的北城陡生两件大事，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B大汽车爆炸，数人命丧其中。
　　盛极一时的“盛世”集团突生惊变，一夜破产。曾未露面的“盛世”首席执行官简宸召开记者会宣布“盛世”破产。
　　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事，终究纠缠在了一起，校园中爆炸的汽车幽灵迈巴赫是南市聿家神秘的小姐聿箫晚的座驾。
　　高高在上的聿家在北城栽了跟头，却将聿箫晚抛在了世人的面前，谁曾想到那个高居于云端之上、神秘的宛若山间幽兰的女孩会沉寂在这座千年古城，多年。
　　事态严重，警方大力介入，遗世独立的古宅突然闯入了陌生人的气息，终于打破安宁驻足的地方。
　　流花谢了春红光阴不在，终究荼蘼了。只留下苍松劲竹徒然面对世间纷纭。北城纷纷乱乱，却究竟是平静的。天色长远，云铺万里，南市，风起云涌，暗生波海。
　　箫晚面色平静的看着屏幕里的人影晃动，端庄而又严肃的主持人喋喋不休播报着新闻，嗡嗡的声音扰得她心里一阵烦乱。
　　千流优雅的坐至她的身边，依旧是清净的白色，胜雪的光华云纹暗起，夔龙的绣纹依稀可见攥住了箫晚的眼睛，那是远古帝王的象征，如今已不能得见，却绣在了他的衣襟上。
　　忍不住诧异抬头，迎面一双狭长的眸中尽是玩味，清紫的光辉流转，映出她素色容颜。身子向前一压，将箫晚禁锢住，单薄而柔软的幽香冷冽，在千流的眸中转出复杂纠缠的神色。“他的动作可真是快，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箫晚挣扎几下，眼光不波冷冷投去探寻。
　　“呵呵……你忘记了一切，却还是与他断不了牵连，难道你不知道，这本就是孽缘吗？”
　　千流神色冰冷拂袖而起，道：“东方绝已经在外面，你可以走了。”见箫晚神色漠然，又道：“将寒玉棺里的东西拿来，我自会放宫然回去。否则，我不保证他还有命活着出去。”
　　清澈的眼眸幽深，只身离开阴暗的古堡。夕阳残血，她驻足回望，一双沉郁的眼睛，痛失神色，沾染了嗜血的孤寂，苍茫荒凉。是谁？
　　是谁？远处的身影又是谁？
　　肆意的剑眉下深涌如海落满了璀璨席卷向她，暗青色的胡茬凌乱有些疲惫，却抑不住刀削般的锋利。
　　箫晚挣扎几步，几下踉跄，终于支撑不住向那身影倒去。下一刻，她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抱，清冷的气息带着莫名的柔软终于给她一方安定。
　　不过两日的时间。当她踏过满地的残骸进入这阴森的古堡，时时警惕戒备，与千流周旋，早已身心俱疲。起先不能在千流面前示弱，不过是一直强撑着。如今，再也支撑不住，由心间散发出的寒冷深入骨髓，周身轻颤，素色容颜又苍白了几分，宛若冰雪。
　　阖上双眸，不知不觉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寻找更深的安定，微不可闻的声音流泻：“东方绝，我知道一定是你。我，信你。”
　　深邃的眼眸风起云涌掠向怀里轻颤的人牢牢裹住，将那抹柔弱的身影深深刻进心间，深入骨血，从此再不能抹去。
　　两天一夜。
　　整整两天一夜没有她的消息。心中那种猛被利刃划过的感觉，几乎立刻便洇出血来，若是再没有她的消息，便真的要被那焦虑不安逼得发疯。
　　还好，人已经在眼前了。转眼可见，触手可及。
　　眉间掠过柔软，东方绝轻轻将她抱起。抬首间，厉眸淬了寒冰遥遥望去，与一双沉郁的眼睛在空中交汇，霎时间，冰破玉裂，似乎能听道冷风破空的声音。
　　只一眼，幽深的眸子划过漠然，拥紧怀里的人举步离去，留给高楼上的人一个清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残阳中。天边，血色渐浓，渐化作浓重的晦涩。
　　细长的眼睛落尽了万年光影，丝丝妖娆惑人，盯着那个伟岸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血色染上了白衣，是一片绯红，衬着薄唇变幻莫测的笑，越发的诡异。
　　隔着经久时光如此遥遥一望，东方绝，我受了千万载的苦，怎好容你一人世间潇洒！
　　这一世，我们终究要做个了结。
　　便是这一世吧！时光太久，孤寂的滋味难捱，即便撼动不了你，这人世间最苦不过孤独的滋味，你总要尝一尝才好！
　　长风暗冷，丛云涌上，南市的天忽然暗了下来。展览馆下的地宫中，层层戒备，长枪深寒，黑洞洞的枪口是冰封的杀气。
　　“啪嗒”一声，微弱的声音，静静停放的寒玉棺缕缕断裂纹理，没有人发现。
　　天边星光微闪，天狼行动，是来自远古的兵锋。
　　一切因由太过久远，此时的果报承载着千万生的动荡。
　　便是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