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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风云骤起(一) ...

  •   花开遍地的时候,在这波涛汹涌的岁月里,她是如此的惧怕着未来。
      离开千流那阴暗的古堡的时候,她已经看见在她可以预见的未知里,传承千载的黑暗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朝她扑来,潮汐不止。
      望向天边的残血夕阳,那浓烈的红色似燃烧到荼蘼的火焰一般宛转而下,湮没在落日的余晖里,与清晨明媚的金色华光相比,沉静而苍凉。
      清晨的风,清和凉爽,却吹来一丝夏日的燥热,箫晚早起时望向窗外的流光铺泻,心头莫名的蒙上一层暖意,见趴在她的被子里尾巴扫扫盖住鼻子依旧睡得正酣的小东西,忽然伸手揉它的脑袋,将那滑顺柔软的茸毛揉得不像样子。睡梦中的灵泽惨被蹂躏,无奈抬爪拨弄她的手,小巧的爪子在她的手上滑动,软软的茸毛刺得她痒痒的,只好收手,任它继续睡去。
      顾宁归来之后,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处处随着她,顺着她。陪她说话、陪她练字,依旧说笑话逗她开心,只是看着那张仿似笑得没心没肺的清丽容颜,她知道不再是从前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戏,戏生百态,谁也看不清谁,谁也不是谁。
      她忽然感到巨大的压抑和莫名的悲伤,晨起之后便抱着灵泽窝在书房的软榻上,静静的,不愿想些什么。她很不想见到顾宁,在那张笑颜下可以看见的是另外一张陌生的面孔,残忍而又冷酷,那是一种嗜血的妖艳,诡异的气息每每在离她很远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感觉得到。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箫晚没有抬头,眸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一本散文集上,眉头微锁,不用看就已经知道是顾宁,自从她回来之后,总爱缠在自己的身边,大多数都被东方绝挡了回去,却一有空隙,总是躲不过她。
      “箫晚,你怎么又在这里,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果不其然,眉头的轻痕还没有散去,就听到了顾宁的声音。她合上手中的书籍,按了按眉心,推脱道:“最近腿有些不好,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顾宁轻笑上前,没走几步,灵泽忽然从箫晚的身侧跳了出来,一双灵眸里迸出敌意的光芒,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不容她上前一步。顾宁有些惧怕的停住脚步,甚至是瑟缩的后退了几分,干笑着道:“那我自己去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说完后退几步,继而转身神色惊恐的朝门外走去,略急的脚步带着几分踉跄,落在箫晚的眼里,狐疑的看向此时已经趴在自己腿上的灵泽,灵泽呆呆的看向她,不时蹭着她的腿,乖巧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怒目相向的样子,几疑让她看花了眼。
      她总有一种错觉,似乎灵泽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它应该是在雪域叱咤风云的神兽,虎啸龙腾,任它来去自由。抱起灵泽,轻捋它柔软的毛发,目光落在灵泽额间的那一小缕银色的茸毛上,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些奇怪的光影,光怪陆离、浩如烟海,仿佛是积淀千万年的时空,只一刹那便尘埃落定,再思及,已是一片空白。
      她轻微的甩了甩头,最近这种情况愈来愈频繁了,浮光掠影般,想要抓住却又如云雾,无形无状。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层层的阻碍映上她的心间,冲冲撞撞,却总不得其法,扰得她一日里有大多的时间心绪不宁。
      这个时候,难得聿天昊、东方绝和简宸都不在,她看向窗外的阳光正好,虽有些灼烈,却是难得的清明透彻。清淡的容颜溢出一丝笑意,明亮的光线流连在她浅烟淡蓝的裙摆上,漂浮轻漾,清光流泻,折射出的那浅浅的蓝,浅到只剩下一丝浮光掠过,落在心底,是一方隽永的宁静。
      宫然在球场运球扣篮,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潇洒肆意,直看得一旁看球的几个小姑娘忍不住窃窃私语嬉笑相争,秋波越过骄阳连绵不绝。
      太阳晒得人火辣辣的,隐隐已有盛夏的气势,宫然白色的球衣已经汗湿了一大片,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一抬眼便看到球场外围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烟蓝色的长裙脱至脚踝几欲拽地,无风中自在漂浮,宛若雨过天青中的一抹浮云飘渺,清新的气息带着丝丝柔软。
      宫然撇下队友,小跑到她的面前,少年清俊的容颜被太阳晒得微红,还有晶莹的汗珠挂在脸上,彰显着年轻的帅气潇洒,勾出一抹坏坏的笑:“聿箫晚,你怎么来了?”
      箫晚笑盈盈的看着他,道:“来看看你,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不然简大哥还不把我给吃了。”宫然眼角露出一丝余光,偷偷的朝萧晚的身后打量,却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一个司机模样的人立在车门的旁边。
      萧晚见他的样子,笑道:“别看了,简宸没有来。”
      自己的小动作被她识破,宫然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道:“来没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奇怪他怎么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出来?”
      宫然说着话,却被箫晚怀中的灵泽吸引住,双手一动,灵泽便被他提着耳朵从箫晚的怀中拽了出来,笑嘻嘻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小东西,还挺可爱的。”
      灵泽被他提着耳朵,身体悬空不停的挣扎着,呲牙咧嘴的瞪着宫然,箫晚见状,急忙把灵泽接了过来,嗔怪道:“你再不放手,小心它咬你。”
      宫然仍旧是坏坏的笑,与灵泽对视冲着它做了一个鬼脸,扶着箫晚朝不远处的一片绿荫走去。
      箫晚看见球场边的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时朝这边看来,略有些打趣的意味道:“你常在这里打球,倒是招来了不少小姑娘,是不是常和这些小姑娘眉目传情来着?”
      宫然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那是,我是谁,我可是这座学校里的第一帅哥。不是吹的,三岁的小娃娃到上了年纪的扫地阿姨,哪个不知道我篮球小王子,宫然。”
      箫晚侧目,看着那熟悉英俊的侧颜,心间忽然落下了一方柔软,笑道:“你呀,根本就是个混世小霸王。”
      宫然扶着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灵泽从她的怀中跳了下来,追逐着旁边花丛里的蝴蝶嬉戏,那胖胖小小的样子,原本挺灵活的却不知怎么的就变得笨拙起来,倒是吸引了不少刚下课的学生,仅一会儿小肚子就被喂得圆滚滚的。宫然见它这个样子,道:“我看它倒是比我招小姑娘喜欢,你从哪里找来的?”
      箫晚将散在耳畔的一缕长发勾至耳后,道:“东方绝送来的。”
      宫然见过那个男人,伟岸孤傲的决绝,总是带着冰冷的气息,却是在看向箫晚的时候,黑眸中总是柔情缱绻,是积淀了许久的深情,仿佛越过千万年,浓得化不开。
      阳光落于正午稍有倾斜的时候,微微已经感到些暑气,箫晚和宫然从学校的餐厅走出来,宫然笑着道:“看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想竟也吃得下我们这些平民的粗茶淡饭。”
      箫晚却淡声道:“锦衣玉食缘自苦,于我来说,这些粗茶淡饭本就是奢望。”
      宫然看向她,阳光洒下斑驳正好落在她的水墨容颜上,飘渺不真实的美,总有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可她本身却柔而有骨的屹立在天地间,如此的契合,仿佛于那洪荒之初,便是如此。
      晴空万里仿佛忽然落下了一丝阴霾,在宫然的眼底投上一片暗影,少年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箫晚的车已经在不远处,那原本立在车边的司机却不知去了那里,黑色的轿车安静而诡异的停在阳光下,隐隐中布满了死亡的气息,灵泽在箫晚的怀中不安的动了动,冲着轿车“呜……呜……”的吼了两声,圆圆的眼睛,像两颗黑宝石般散发着晶莹的光泽警惕地看着四周,柔软而雪白的茸毛忽然泛起银色光芒,闪得箫晚一下子睁不开眼睛。
      “轰……”的一声,箫晚透过银色的微光看见一片火光冲天,黑色的轿车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残骸遍地。那遍地的残碎零件中,一只断臂突兀的躺在汽车的残骸中,断裂处还不停的滴着血,几乎可以听见血滴下的声音。
      午后的骄阳渐盛,一片燥热中,冰冷的地面承载着这遍地残碎的躯壳,冰冷的几欲冰封。
      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整个校园,箫晚被宫然紧紧的护在怀里,却依旧可以听见周围尖叫的声音,她的眸光一直落在那只断臂上,不曾离开,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看见,眼中一片迷蒙,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向她扑来,那浓重而又妖艳的颜色,铺撒在地面上,是如此的晦暗,沾染了她的忧伤不止,不知何时才可以停息。
      她挣开宫然的护持,拉住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冰冷,有些颤抖。少年是如此的年轻,世事纷争尚未经历,清澈的仿佛天边极白的清云,虽将箫晚护在怀里,却仍旧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更何况,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生生的被炸成碎片,只留下一只血淋淋的断臂。
      一个人如幽灵般踏过遍地的残骸,箫晚看着他踩着那只断臂,来到她的面前。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和煦的如一缕春风,皎洁的宛若初升的玄月,笑中却是透出嗜血的残忍,让人不寒而栗。他步伐悠闲,即便是在那遍地颓废的残骸中,却如闲庭信步般,一身胜雪的白衣在来到她的面前,依旧纤尘不染,在午后的阳光琉璃中,圣洁的宛若谪仙。
      他笑意深深,看向箫晚,道:“聿小姐。可有兴致过府一叙?”
      箫晚怔怔的看着他,仿佛中了魔力般,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宫然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那人。
      那人对上宫然充满敌意的目光,忽然一笑,这一刹那,仿佛天高云淡,阳轻风暖,潮汐涌退,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笑中归于了平静。
      他拍了拍宫然的肩膀,道:“小家伙,放轻松,我只是来请你姐姐过府喝茶,这么紧张做什么。”
      宫然本想反抗,却在他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忽然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一阵眩晕涌来,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接住宫然欲要倒下的身体,就在箫晚面前凭空的消失了,仿佛只是幻影般。
      箫晚看向那人,眸中清明似一潭净水,面色清淡,眼底无波,却在望见那人眼睛的时候,心底一惊。幽深的黑眸,泛着浅浅紫色的光泽,如一个巨大的漩涡般,夺人心智,惑人心魂。
      她稳了稳心神,眸中仍旧清澈,却渐渐溢出一丝笑意,凉凉的,如冬日的夜。道:“千流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千流似是早有料到她知道他的身份般,笑道:“如此经年,你竟还是如此的灵慧。”隐约带着叹息,似是在回忆什么,却道:“聿小姐,请吧,车早已经备好了。”
      箫晚清冷一笑,道:“自然是要去的。你毁我的车,害我的司机白白丧了一条命,这笔账我总要讨个说法。”
      千流摸了摸鼻子,像是想起久远以前令他头痛的事,又道:“你就不担心他吗?”
      箫晚淡声道:“既是你早就设计好了的,我担心又有何用?”
      一辆灰色的汽车在一片惊叫声中绝尘而去,没有人发现它留在这里的痕迹,只在一片残骸中惊叫、奔跑,直到响起了警笛清脆的声音,才逐渐的安静下来。
      箫晚坐在车上,以手支颐,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千流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美好皎洁的侧颜,心底一片酸涩。不想经年之后,再见竟已是陌路不相识,既是如此,他苦守着的这些个生生世世,究竟又有何意义,换来的不过是她冷面相对,仅此而已,一如千万年之前。
      这万世纠结,究竟到何时才是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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