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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浮生未歇 ...

  •   梦里繁华箫音,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是谁轻吟低唱?是谁低声叹息?是谁深眸如灿?
      箫晚沉浸在梦间的黑暗,一缕清新的气息清清冽冽的将她包围,若有若无,渐渐浓郁了起来,宛若初融的冰雪,却是一种清冷的安定,让她心间柔软。
      她不禁又往那安定中紧靠了几分,双手握住一角紧紧不愿松手,嘴角溢出一丝满足的笑意,尽数落尽了黑暗中一双幽亮的深眸。
      东方绝看着怀中的女孩,莹润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襟,却正好落在心脏的地方,单薄的身躯偎在自己的怀里,似乎是在寻找一种安定的慰藉,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的柔软,却幽凉深深,他眉头微皱,臂弯一紧,便将怀里的人又圈紧了几分,眸中却是浮上了丝丝笑意,牵向怀里沉静的容颜,冰雪之姿,渐化作一方柔和,如烟拢般落于她的眉宇间,是脱离尘世的宁静,叫人一点点沉沦。
      夜中,那酒名“清醉”,虽然清冽,却并不是很烈,不想她居然如此不胜酒力。
      将她送回房间,她安静的依偎在自己的臂弯,眼角淡淡的痕迹微湿,落满了乖巧,却在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却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任他如何的哄诱,就是不愿松手,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这样让他心中一紧,一丝疼痛蔓延开来,只为眼前的人苍白容颜上那阵阵的不安。
      他笑着摇头,有些无奈,看向她的幽黑双瞳却是情不自禁的溢出不尽的宠溺,不停的流连她的眉目清隽,顾盼生姿的明眸被她睫毛的浅影遮挡,让他想起那时在南市的别墅,她疲惫的靠在轮椅上,却是带满了戒备,与这时是天壤之别,心情突然变得畅快,身形一动,翻身上榻,拥她入睡。
      天明微亮,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室静谧被“吱呀”一声兀自冲散,沉稳的脚步声来到床前,东方绝蓦地睁开眼睛,眼底便是聿天昊如刀锋般清峻的容颜,俊颜冰寒,一双深眸看向床上相偎的两人,陡然生怒,却压低了声音,道:“东方绝,出来!”
      他轻轻放开怀中的人,见她仍旧睡的沉稳,在她额间落下了一个轻吻,她眉头及不可见的掠起一道轻痕,仿佛感受到了那道温热,却仍旧没有醒过来的痕迹。东方绝静静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剑眉一扬掠起丝丝笑意,笑中翻身下床,动作轻缓。
      昨夜和衣而睡,如今满是皱痕,皱巴巴的失了原本的光华,只袖间的耀石袖扣依旧闪烁着沉敛的光泽,沉稳而安静,与他明亮的黑眸极为的相称,相得益彰间绕出丝丝孤寂,他带着这清浅的孤寂,迈着大步朝室外走去。
      聿天昊站在门外的廊边,眸中幽深,如一泓望不尽的深水,不起丝毫波澜,只余怒气冰冷,见东方绝带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从箫晚的房中出来,眼中怒气更盛,却被他硬生生的压制下来,只沉声道:“以后,不许再让她喝酒。”
      东方绝抬手,理了理额间的碎发,从容应道:“我记下了。”
      聿天昊冷哼一声,却忽然劲手成拳,直朝东方绝的面门击去,拳头冷硬若钢,带起劲风如刀,仿佛要撕裂一切,隐隐似乎还能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东方绝身形微闪,却并不是躲避,“嘭“的一声,他的肩膀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拳,强劲的力道将他额间的碎发逼起,他却没有半分的退步,依旧英挺潇洒,沉稳如山。缓了一会儿,揉着肩膀,笑道:“聿二哥可真是狠心呀,竟用了这么重的力道。”
      聿天昊微冷的容颜一滞,一声“聿二哥”将他们之间生冷微妙的关系仿佛拉回了从前,却依旧冷哼道:“这是你该得的。以后,若再发生今日的事,我定不轻饶。”
      东方绝负手,与他并肩而立,满含笑意的道:“若到了那一日,聿二哥也是如此吗?”
      聿天昊眯起双眸,眸中寒意未减,“有没有那一日,还未有定数。晚晚的心思现在还不在你这,你最好老实点。”
      “迟早都是要在我这里的,这本就是注定的,聿二哥,难道不是吗?”生生世世,这是注定的一世,却不是唯一的一世,来了,既是注定的,便是该来了,他逃不掉甘愿沉浸在其中,只为将她的心一点一点掠了来。
      东方绝语中平淡,却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霸气清傲,让聿天昊为之一震,他了解他,却从来奈何不了他。良久,叹息道:“晚晚孤居多年,有些事情她并没有接触过,你不要吓着她,也莫要……伤了她。”
      东方绝清傲一笑:“这一生我既是要护着她,又怎会伤她!”
      聿天昊眉头紧锁,却道:“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那只小东西也一并带了来。”
      东方绝道:“多谢聿二哥了。”说罢,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绝”,聿天昊突然叫住了他,却是多年前兄弟间亲密无间的称呼,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怔住,却也感慨万千。一阵静默中,有些尴尬的气氛不断飘散开来,聿天昊清了清喉咙,道:“阿绝,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记恨着我。当年,若不是我无意中泄露了你在聿家的消息,你也不会回到东方一族,被那群老东西迫害,从而历尽腥风血雨,千难万险。”
      “现在,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的不是我自会承担。但,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能伤了晚晚。”
      东方绝立在原地,没有回身,道:“于她,我是心甘情愿,你无需多虑。至于多年前的事,并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依旧是聿二哥。”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他所经受的便是他该受的,无关他人,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东方绝。而聿天昊,始终是聿天昊,即便经历数年,历尽沧桑,却扰乱不了他分毫的磊落,他所负累的,超过常人百倍千倍,于这红尘之中,几乎葬送了自己的一切,却固执着守护着自己身边的一切,聿家的人,又有哪一个不固执?
      箫晚可以感受的到那一方令她安定的气息渐渐化作模糊,最后只留一缕在她鼻尖穿绕,胸臆间淡淡清新,让她从沉睡中缓缓清醒过来。
      以手抚额,一丝疼痛不轻不重的砸入她的脑海中,有什么掠入脑中,不甚清明却挥之不去,她闭眸平复一会儿,方要起身下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却忽然向她扑来,她来不及躲闪,待反应过来,怀中已多了一只白色小兽,通体雪白,一双异瞳熠熠生辉,闪烁着银色的光芒,灵异不同常物。她定神仔细瞧去,那小小的东西身形不大,不停的在她怀中嬉闹,好像一只小犬,却又不是,倒像是一只……狼。
      她掩下心中的惊异,抱住小兽,那小兽倒也乖巧,任她抱着,还不时的摇摇尾巴,一副很享受的神态,箫晚有些好笑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东西,见它嬉闹呆萌的样子,很是喜欢。
      将那小兽放在床上,拍了拍它的脑袋,便要下床,却忽然发现东方绝含笑立在门边,心中一动,便笑着问道:“这就是你要送我的东西?”
      东方绝几步来到她的跟前,一把提起小兽,道:“怎么,不喜欢?”
      小兽在他手中不安分的挣扎着,不时发出“呜……”的声音,箫晚见状,连忙将小兽接过来,白了他一眼,道:“明知故问。”
      东方绝见她欢喜的样子,忽然想起雪山之巅那个落寞的身影,将这小□□给他的时候,那一声声的叹息,仿佛积淀了千年,而又毫无生息,只用他那冷得几乎可以破冰断玉的声音道:“这只雪域神兽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她走了许多年,如今是时候回到她的身边去了。”
      起初他并不明白这个“她”是谁,直到那道冰冷的声音继续想起:“聿明神族传承千载,引起波澜无数,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他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看向东方绝,“她回来了,这个畜生也该去找它的主人了,便由你送它去吧。”
      他带着这只小兽下山,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叹:“我守了这么多年,终究是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你可是还在怨着我?罢!罢!此身已了,那些红尘俗世便由此去吧,这一世,你称心才好!”,随后,便是一阵坍塌的声音,从此,再无声息。
      聿明神族,这个流传千载的神秘家族,一直只存在于世人的幻想中,却有谁知道,南市高高在上的聿家,却是这个家族最后的,却也是仅有的一脉,他们身上流着古老而高贵的血液,即便是渡过万世千生,依旧高居于云端,俯瞰众生,神度清傲,风姿出尘,却又见证过太多的风云变迁,历史更迭,承载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此的厚重,使人不堪重负,却终将落在眼前这个单薄而柔弱的肩上。
      聿家,掌管着可以毁天灭地的钥匙,却负载着世人所不能及的忧伤。尘世不尽,浮生未歇,聿家,便一直在这天地间沉浮,永无尽头。
      东方绝拢了拢她散落的青丝,眸中深沉而专注,落在她水墨如画,纤尘不染的容颜上,牵起深情如注,笑道:“这个小东西叫‘灵泽’,以后,它呆在你身边,或许,会为你解些乏闷。”说罢,如她拍灵泽的小脑袋一样,拍了拍她的头,道:“快些起来,你叔叔来了,在餐厅等着你呢。”
      箫晚一惊,顾不上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来模糊的画面,只觉心中一阵异样,好似忘了些什么,却浮起层层担忧,叔叔很少来北城,尽管他很疼爱自己,几年来,来北城的次数却寥寥可数。
      这次,突然的到来,让她这一段时间抑下的不安撕裂层层防护,一瞬间,便土崩瓦解,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让她防不胜防。
      箫晚与东方绝来到餐厅的时候,聿天昊与简宸站在窗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严肃深沉,是她不曾见过的,心间的不安陡然更甚,她一直所担忧的,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或许,随着叔叔的到来,便会朝她汹涌而来,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方安宁摧得支离破碎。
      她,注定逃不掉,也躲不开。
      聿天昊眼角的余光看到水色飘渺的裙袂,敛去脸上严肃的神色,笑着道:“晚晚,起来了。”
      箫晚缓缓朝他走去,有些亲昵的挽起他的胳膊,道:“叔叔怎么来了?”
      聿天昊看到她站在自己身边俏丽的模样,拍了拍她挽住自己的手,道:“来看看你,见你安好,便放心了。什么时候回去一趟,爷爷很想你。”
      箫晚轻笑,眼底落满了逆行而来的轻阳,淡淡金色的光华,在她一泓净水的眼底渐化作了清澈的明亮,轻柔的声音落尽一丝苦涩并着浅浅的无奈,道:“过一段时日吧。过一段时日,便是不想回去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这一道清清浅浅的声音,些许幽凉,轻柔的宛若一轮淡月新凉,却是华光万千覆上每个人的心头,竟化作一缕无可奈何的气息久久萦绕。
      聿天昊的目光无声的朝东方绝掠去,带有些许的迁怒,却听见一声轻咳,简宸笑着道:“早餐准备好了,有什么事用完早餐再说吧。”
      箫晚见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心知是自己一时大意泄露了些许情绪,挽着聿天昊的手轻轻摇晃,竟略带些撒娇的意味,道:“叔叔,我饿了。”
      聿天昊沉稳的剑眉一扬,道:“好,总不能饿着我们晚晚才成。”说罢,牵着她入了餐桌,东方绝与简宸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尽了一丝了然,只一笑,便逐一落座。
      午后,晴朗无垠的天空,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院中娇艳似火的榴花竟有些颓势,箫晚坐在窗边,看着那轻红流泻,修竹翠泽,轻红相映间阳光穿绕,依稀中竟有些暑气,或许,冬去春来,又是一夏,转眼间,便是百年。
      聿天昊与东方绝不知道去了那里,她心中有些担忧,却敛下心思看向对面的简宸。
      简宸无声的冲着茶,水意馥氲中是她明媚而又缥缈的容颜,茶香缕缕,盖不住她周身幽香如许。
      已是第九道茶了吧,杯中茶色清淡,清澈仿若透明,却淡香不止,直往心间,化作浅色的清净,幽香馥郁,不知是这清淡的茶,还是浅素的她。
      简宸笑着将粗陶制的茶盏递到她的面前,她勾起一抹清淡的笑,轻闻浅啜,笑道:“你的茶艺愈来愈好了。”
      简宸放下手中的茶壶,道:“有艺无道,有形无神,谈不上好。”
      箫晚道:“所谓茶道不过在于心境。若饮者无心,则故而无味;若沏茶者心不洁净,心不净则茶无品。”
      她饮尽杯中的茶:“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明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简宸,你的心竟是如此的孤高清华。”
      简宸为自己添了一盏茶,持盏抬手,笑道:“不想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的,承蒙夸奖了。”
      他略带些戏谑的言语让箫晚“噗嗤”笑出声来,稍许,微微敛下笑意,道:“云林、竹灶、寒宵兀坐,松月下、花间鸟、青白石、绿鲜苍苔,素手汲泉,红妆扫雪,船头吹火,竹里飘烟。简宸,我在这盏茶里看到了这些,有你、有我,平淡闲洁。若有一日,我们便这样,好不好?”
      简宸放下手中的茶盏,一时间,豪意翻涌,朗朗一笑,道:“好,若有一日,了结了这红尘中的一切,我便陪你看尽夏花冬雪,春雨秋月。”
      时光停驻在这静谧的一刻,连清风都不忍心打扰,窗外热辣的阳光似乎也在这一刻柔和了许多。
      时光抛却流年,不管人间换新颜;流云万千,浩渺飘荡冲断了锦瑟丝弦。却终究被一阵脚步声挣断,箫晚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清丽的容颜,眼角眉梢却分明是妖娆娇媚,丝丝笑意在她的唇角流连,依稀还有些熟悉的影子,却陌生万分。
      “箫晚,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简宸心中一惊,却神色未变,含笑道:“顾宁。”
      箫晚看着这张熟悉的容颜,忽然想起冬日里那素淡的腊梅,心中一阵云涌,掠起丝丝悲哀,终究不再是从前了。
      却牵起一丝笑意,些许的冽寒,仿佛冬日阳光里的幽寒,看似温暖,却冰的彻骨。
      这北城,是愈发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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