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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遥遥归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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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绝没有想到箫晚会来找自己。
她那幽冷的性子,不对自己冷眸相向,就已经不错了,何谈主动来见。
她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不染世俗的清冽,是勘破一切的的凉薄,是冷眼尘世的淡漠。那双无垠的眸子,如天山寒潭般,清澈透凉,却能直击人心底最幽暗的地方,让所有的不堪,都在她的眼底无所遁形。可她却一直在旁边淡漠而凉薄的看着,嘴角的笑痕一直都在,甚至是温和的笑,笑中深深的疏离像是在嘲笑这个可悲的人世。
她,一直在冷眼旁观。
即使是这样,他却莫名的想要靠近,从第一次的机场拦截开始,他总是不由自己的想要一步一步的靠近。
或许,是因为她的母亲,那个美丽而温柔,善良的像个天使一样的女人,笑容里总是浸着温暖,像卖火柴的女孩划亮最后一根可以取暖的火柴,小小的火焰中迸出的惊天的力量。
他一直在想,这样的女人,他的女儿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着和她一样温暖的笑?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疑惑,他莫名的想要靠近,却不由自主的丢失了最初的初衷。
有什么早就已经不一样了,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或许,只是她不愿意去发现,固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以为她会静静的等着他去找她,然后再用她那淡莫不惊的语气问他一切的一切。
终究要活得明白,不是吗?
依旧是那栋欧式的别墅,奢华的不像样子,却也低调的不像样子,一如它的主人。
箫晚再来到这里,竟有些莫名的熟悉,心中亦多了几分安然。
最初来到的理由早已经不想知道。
似乎,知道的越多承受的就要越多,她已经无力再去承受些什么,在她仅有的二十年人生里,她承载了太多常人所不能承载的东西。
现在,她只想知道她想要知道的。其他的,就让它埋在某个角落慢慢的腐烂,然后,被时间吞噬。
管家告诉她,东方绝正在书房开视屏会议,任何人不得打扰。于是,就在原来的房间,喝着原来的茶,等着原来的人,不同的是,这次有着简宸陪着她。
东方绝进来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愉悦,在看到简宸的时候,又多了几分冷然,却依旧掩饰不了眼中的明亮。
简宸原本坐在箫晚旁边的沙发上,见东方绝进来,低声对她道:“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你。”箫晚点头,朝她笑了一下,这笑落在东方绝的眼里,分外的宁静,一如午夜的一抹淡香,回首处,月朗风清,沁人心脾。
经过东方绝的时候,简宸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东方先生,小姐,就交给你了。”
东方绝点头,极不可闻的给了他一个微笑。
依旧坐在原来的布艺沙发上,只是手边的咖啡换成了清茶。
他们之间一如最初的原点,却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心中,有一块地方慢慢萌发了一颗小小的芽,却不知被谁的寒冷冻得瑟瑟发抖,依然破土迸发。犹如寒冬的最后一天,仍旧是寒冬,却挡不住春临大地。
东方绝浅啜一口清茶,一扬利眉,淡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箫晚眼角一勾,淡淡道:“东方先生心知肚明,还问我做什么!”
东方绝嘴角一抿,声音略沉,道:“我是东方绝。”
箫晚一愣:“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却并不说话。
东方绝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稍许,箫晚无奈地皱了皱眉,脸上似是浮上一抹红晕,道:“好吧,东……东方绝,碧玉箫是不是在你这里?”
她没有直接称呼人姓名的习惯,对她来说,这样的称呼是一种关系亲密的表现,一如简宸。
东方绝,不过是一个不是那么陌生的陌生人。只是,
终究,不是最初的那一眼。
东方绝不动声色,依旧喝了口手中的清茶,只那双眼睛清亮似天边的耀石,闪烁着某种惑人的光芒,只一瞬,就转入了幽深,随即而来的是他低沉的声音:“是。但是,现在我不能给你。”
箫晚羽捷一扬,一片波光冽滟不染铅华的清澈,流盼一笑,道:“理由。”
东方绝起身,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光笃定,朗目之间隐见锋锐,沉声道:“理由,我自然会给你,但不是现在。碧玉箫于我有莫大的用处,时机一到,自然会原物奉还。”
有些事情,时机还未到。
时机未到,就不能说出来。
不能说出来就代表着隐瞒,有所隐瞒必定有所目的,而这个目的却与她息息相关。
即使是这样,他东方绝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又有谁,能拦得住?
箫晚淡淡抬眸,细密的睫毛底下清光一闪,隐见几分傲然,淡然一笑,道:“好。”
东方绝回身又坐在沙发上,几分慵懒的模样,俊眸微抬,一瞬不瞬的看她一会儿,也是一笑,道:“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想知道碧玉箫与我到底有什么用处?”
箫晚眸底一片的云淡风轻,神态自若,亦笑道:“不想知道。”
这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信他,是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他的突兀出现,没有让她一个人面对她总是想逃离的过去,那个时候,他的肩膀是她唯一的依靠。
东方绝深深看向箫晚,似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眉心却带着一分凝重,不慌不忙道:“也罢,不知道也好。只要你知道,你的父母与东方家有扯不断的关系,而你,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与东方家纠缠一生。”
箫晚神态从容,含笑不语,遥望窗外流光似金的阳光,天空的云厚厚的,洁白的宛若新娘身上神圣的嫁衣,却终究遮不住那些光芒万丈,折射在清澈的眸子里,一片的流光溢彩,却最终沉寂在平淡的水静无波里。
没有谁就该被谁纠缠一辈子。她是聿箫晚,他是东方绝,即便是命中注定,只要她不愿意,谁也别想决定她的人生。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简宸,东方绝推着她一路来到庭院里。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走得很慢。
这一段路程,是箫晚和东方绝唯一一次的宁静,在以后的时光里,充满了太多的哀伤和未知的恐惧,即使是相守的幸福,也是毁天灭地的,再也找不回这一刻淡淡的宁静。好似黄泉奈何桥,桥头,不管是哀伤的、纷乱的亦或是喜悦的,到了桥尾,皆遗忘在未知的未来里。
桥头桥尾,不长不短的距离,却要用一生的时间来跨越。
院内,花开春庭,简宸临风而立,从容潇洒,悠然立于阳光下,见到箫晚,温润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一如这春日里的阳光,淡淡普照这满庭的春花:“谈完了。”
而后又看向东方绝,道:“想不到东方先生这里竟有这么多珍惜的花草。随便走了走,东方先生不会介意吧?”
东方绝削薄的唇角一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你随意,尽兴就好。”
东方绝和简宸之间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暗流涌动。明明是狂肆高傲,明明是温雅和煦,平静的表面下掩盖的激流狂涌可以吞噬一切,却又瞬间消融在两人的笑容中,在箫晚安静的语气了,一切还是那么的平静:“简宸,我想回去了。”
简宸接过东方绝手中的轮椅,对他淡然一笑,就推着箫晚往外面候着的汽车走去。
箫晚回首,东方绝高大的身影立在阳光下,飞扬跋扈的利眉,薄而坚定的唇噙着一味研判的笑,那笑中不见丝毫的温度,将阳光都冻结了起来,竭尽的孤绝而凄凉。
这一眼,是箫晚与东方绝之间最后一次的毫无关联。
再见时,真如东方绝所说,这一生,她注定要与东方家纠缠,而与她纠缠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阳光下,陪着她耗尽此生最后的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