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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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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锻造的建筑物呈四方尖顶状,一扇扇落地窗透出厅内明黄色的灯光,铁艺漆金雕花大门两侧的天使石雕手中举着皇冠状壁灯,一排排细密的灯芯像是钻石般闪耀。
伊瑾在凌天的指引下将车停好,看着前方富丽堂皇的公馆下意识地在反光镜里中打量自己,宝蓝的纱裙之上绣花镶珠,犹如点点星光于夜幕绽放。伊瑾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穿错。
在伊瑾照镜子的间隙凌天已为她开好车门,胳膊微微抬起,伊瑾顺从地挽住了他。感觉到胳膊被伊瑾轻柔地搭上,凌天满意地笑了。
只是这笑容并未保持太久,当两人迈出第一步,凌天看到伊瑾脚上的淡蓝色平底鞋时,眉头明显皱了起来,脚步也随即停下。
“怎么了?”伊瑾以为他忘了东西在车上。
“你怎么穿平底鞋?”凌天有些不悦地说。
“有什么问题吗?”伊瑾迷茫地低头看脚。
“这样的场合还是穿高跟鞋好一些吧,也配你的裙子。”凌天念在这是伊瑾第一次和他约会,有些事情不懂也不怪她。
伊瑾白天在舞团里排练要一直踮脚已经很累了,下班时间都尽量选择平底鞋来放松。“我们在俄罗斯参加舞会也都是平底鞋啊。”
凌天轻轻笑了。“那我们进去吧。”
那笑在伊瑾眼里看来有几分怀疑,有几分轻蔑,她迟疑了几秒。“你等我一下。”说完走回车后备箱拿了双细高跟换上。
凌天见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急步走来,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两人挽着对方进了这家私人会所。
此时在东二环的一个酒店式公寓内,陆湛洗完澡卸下一身的疲惫,开了罐啤酒,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不停地换台,某台在重播一相亲节目,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就是伊瑾被凌天带走的那集,闷了一大口啤酒,决心看下去。
幽蓝粉紫的灯光透过纯白的纱幔笼罩着场内,雨帘般的水晶吊灯流溢着多彩的光芒,偌大的场地四周摆满了洁白、嫩黄的蝴蝶兰,整个现场打造得宛如婚礼殿堂。
伴随着一阵活力四射的出场音乐,一扇复古精致有着雕花门框的镜面大门缓缓开启,凌天缓步走了出来,现场爆发出了惊人的欢呼与掌声。他将话筒举至唇下,表情平淡地道:“各位好,我叫凌天,来自北京,今年三十三岁。”
陆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镜头徐徐扫过在场诸位女嘉宾,回到男嘉宾身上时,他已选好心动女生。镜头迅速切至九号女嘉宾,伊瑾身着白裙,柔和纤美,唇角微微带笑,明亮的眼眸有着月光的清辉。
这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让陆湛的心跳一下漏了好几拍,双唇微微张开,慢慢捏紧了手里的啤酒罐。
数秒后女生开始选择,无人灭灯。主持人问伊瑾留灯的理由。“我很喜欢他的气质。”腼腆地说完这一句,她垂首低笑,不再多言。而凌天一本正经的俊脸也有了些许动容。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对陆湛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记得伊瑾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凝视凌天。
这久违的温婉的目光让他在电视前发抖。曾几何时,伊瑾也这样深深地注视着自己,浅笑卷起梨涡,稚嫩地说要缠着自己一辈子。
可是这一辈子只有短短三年,一切终结在毕业后,陆湛离开北京的那天。
场上还留着六盏灯,凌天没有遵照规定,他直接上前摁掉了五盏灯,只留下伊瑾那盏。镜头转换到他时,他英挺的眉宇因笑而微弯,像是丘比特的弓。
他紧紧握住伊瑾的手,不紧不慢地对她说:“我的心动女生就是你,我想带走你,就现在。”伊瑾的脸羞得绯红。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大家都爱看,更何况还是一对如此登对的璧人。
两人自然地牵着手走下舞台,伊瑾顺直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扎在左肩上垂落,雪白的无袖长裙上点缀着片片白羽,轻缓的步履好似在踏一支悠远空寂的舞,颦笑间流露出别具一格的素雅恬静,像是一株静夜里悄然绽放的烛光草,带来苏醒后的第一缕馨香。
陆湛用力摔掉手里捏扁的啤酒罐,双手插在头发里,无助地把头埋在膝盖间。他想伊瑾,他发疯似的想伊瑾。
景庐公馆内一派觥筹交错的惬意景象,人们托着酒杯优雅地站着聊谈,凌天搂着伊瑾的纤腰为朋友们一一介绍。看得出来,他对伊瑾仪态大方的气质很满意,将她和他那些朋友的女友、夫人暗暗一比,更显得出挑,脸上自然倍感光彩。
伊瑾陪着凌天转战好几圈朋友,前脚掌站得发胀,可她看凌天聊得尽兴,又在和同行交流经验,实在不忍败他的兴致,只能把倦怠藏起。
好在凌天对她很体贴,吃饭时帮她找低热量的食物,社交时替她挡酒,有令她尴尬的话题也在她面露窘色前机智解围,俨然把她当成一块宝,处处照顾她的感受。
看着凌天俊朗的侧脸,和与她对视时的温柔眼神,伊瑾傻傻地认为,这大概就是中国好男友的最佳模范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十点,熬夜会发胖,伊瑾向来尽量十一点之前睡觉,而且明天还要早起排练,她悄悄拱了拱凌天,示意他回家。凌天看了看表,点点头。
“谢谢你的款待,今晚过得很愉快,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就先走了,有机会下次一定再聚。”凌天对着酒会发起人举杯,饮尽了剩下的半杯葡萄酒。
伊瑾为了弥补前一晚没参加训练,第二天大清早就去了练功房。刚打开衣柜就看见她的大闺蜜,Anne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迈着夸张的外八字走进更衣室。
“来挺早啊。”伊瑾突然出声,吓得Anne一个激灵。
“你能别老这么神出鬼没的不?”她拖着腔调,一听就是还没睡醒。
两人和往常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换练功服,在过去的七年里她们一直这样毫无遮掩的“坦诚相待”,偶尔觉得害臊了就用衣柜门挡住些关键部位,革命的友谊也渐渐在这些赤裸裸的对话中升温。
“怎么困成这样?”伊瑾难得比平常早去一个多小时,没想到今天Anne也来这么早。
Anne使劲揉了把脸:“幸好昨晚你没来,师太又迸艺术火花来着,折磨我们到十二点多才让回家。诶,你昨晚怎么样啊?”她一脸坏笑,“折腾到几点才睡?”
伊瑾越过柜门轻轻拧了下Anne,笑嗔道:“说什么呢,就陪他吃了个饭。”
Anne一下清醒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伊瑾换完衣服开始穿舞鞋。“不过你猜我遇着谁了?”
“谁?”Anne的语气中透着好奇。
只见伊瑾慢悠悠地系好鞋带,用无比平缓地声音回道:“陆湛。”
Anne带着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回来了?”
“人家现在还是凌天的手下,俩人对着掐呢。”伊瑾耸肩表示无奈,“你说世界小不小。”
Anne一听这事儿就更来精神了,衣服换到一半不管了,盘腿坐在两排柜子中间的长凳上,恨不得手里再捧盒爆米花。
伊瑾继续说:“他还和以前一样,没个正形儿。”
“伊瑾,这就是你有偏见了啊。人家多正经一小帅哥,也就在你面前,偶尔,耍那么一下流氓。”“偶尔”二字被Anne加上了狠狠的重音。“不过他回来多久了?怎么不早找你?”
“没问。他都没我手机号,上哪找我。”伊瑾撇嘴,“不过现在有了。”
“哇塞。”Anne双手合十,憧憬地望着更衣室的顶灯。“要是追我的男人质量有他和凌天的一半就好了,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伊瑾见她又在犯花痴,不言不语地把另一只手里三十六码的鞋子拍在了Anne四十码的脸上。Anne正欲反击,身后传来一句没有感情的声音,活像容嬷嬷还魂再现:“伊瑾。”
伊瑾转头一看,师太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尽头,吓得赶紧松手站正:“施太……”
Anne也收敛下来,低头不语。
“你过来。”师太说话调子永远是平的,她说芭蕾练到骨子里的人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平稳,包括说话。
伊瑾把鞋子塞进Anne怀里,小碎步到师太跟前。“有吩咐?”她和师太不像师生,倒像主仆关系。
“身体好些了?”师太一说话,牵动脸上好几条皱纹。
“好……好些了。”伊瑾答着,眼神不自觉飘向Anne,她看起来像在换衣服,实则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如果没看错的,师太眼里这是……柔和?“你的个人问题解决得如何了?”
“还挺好的。”伊瑾心想,这Anne,这么多年了请假永远只有一个借口——拉肚子。
“生活各方面也都还顺心?”师太继续问。
“顺心……吧。”师太,你到底在卖什么药,伊瑾手心往外冒汗,难道是昨晚被发现了?
“是这样。”师太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Anne,又凑近了些小声说:“兰婧怀孕了……”
兰婧是今年大舞剧的主演,论形象、气质、舞蹈功底,各方面都是主演今年的大舞剧的不二人选,这消息无疑对舞团是一个晴天霹雳,可对于伊瑾这种默默无闻的小演员来说,那就是有上位的机会了,也难怪师太搞那么神秘,这要放消息出去,舞团里的姑娘不得削尖脑袋往上挤才怪。
“上个礼拜才知道的。你也知道我们这行有个孩子不容易,所以她辞演我们也只能接受。”师太叹息了一声,“你虽然还是个新人……”
“我已经跳了二十年芭蕾了。”伊瑾纠正。
师太并没有责备她打断自己的话,“可是你基础扎实,肯吃苦,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定要刻苦训练,才有希望接替兰婧。”
伊瑾简直不敢相信师太一张一合的嘴里说的是真的,前脚刚卖身求荣,后脚就轻而易举地成了大舞剧主演?不是说好了明年的吗?
“不过你不是没有竞争者。”师太并没有告诉伊瑾谁和她竞争,“谁跳得好谁上,先练段小样,一周后考核。”
更衣室里渐渐人多了起来,伊瑾兴奋地想跳起来,可她一环视更衣室,觉得谁看她都虎视眈眈的,只能硬生生把那股激动劲儿咽了回去,悻悻地进了练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