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告别》皖伶

5、现实

　　那个瞬间我感觉这个世界仿佛变成了原始的粒子然后一点点地崩塌，时间被无限地放慢，模糊的视线中我看见程月的嘴巴一张一合，而她的那些话像电流一般震动着我的耳膜。

　　她说：“当初老师跟我说你喜欢的人叫罗一哲的时候我不甘心就偷偷查过他，很出名的人物网上有关他的报道很多，年少有为，罗家继承等等，但更多的……却是挽联。”

　　她说：“所以我给你发了那条短信说要等你，一来是怕你知道了这事伤心难过于是想陪陪你，而更多的其实是自私吧，我想着如果你知道他去世了，你是不是就会接受我。”

　　她说：“但是我每次看着你那么深情的模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直到有一天，我看见老师你去郊外扫墓，我无意中跟去却发现墓碑上面刻的名字是罗一哲。”

　　她说：“老师，你在欺骗什么？”

　　我感觉双腿在止不住地发抖，扶着墙我慢慢蹲下，眼前是迷茫的一片，有一些画面飞速地闪过，我听见有人在这片混沌中喊我的名字“江林江林”，但是我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模糊中我感觉到程月蹲下来拿出手纸轻轻地帮我擦眼泪，她的声音同样哽咽，她可能想抱抱我但终于还是没有，她只是轻轻地说：“江林，我走了，你要保重。”

　　我在原地蹲了很久，我想其实她说得不对，我不是那么深情的人，在一起的那五年我们分过三次手吵过无数次架，其实现在想来都是些小事但是当初的我就是那么固执，而他自然也是不愿意妥协的，于是总是闹僵，然后冷战，分手，拖个十天半月又借着个什么节日约个时间吃顿饭送个礼物双方都妥协不提以前的事也就这么和好。他说我固执，我说他自私，然后他也就叹口气说这么些年还不也就陪着我这样折腾下来了。

　　他离开的那天我们正好吵完架，所以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给他好脸色，但是估计他想着他要离开了于是妥协了在车上伸出头来朝我喊话。

　　这是我回忆过很多遍的情景，但是在这一次，一切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对我喊的什么因为太远我真的没有听清，不过我看见他看着我茫然的脸色就喊司机停车然后抓起那六颗种子打开车门向我大步跑过来。而那辆突然出现的卡车撞上他的时候，我甚至听见了种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咔嗒——，咔嗒——，咔嗒——，司机冲出来把他抱回车上开去医院，我孤零零地站在繁华的大街看见那辆车离我越来越远。

　　一直到天黑下来的时候我缓缓走向那滩血迹，捡起那六颗黑乎乎的种子，那幼小的生命还有着淡淡的温度就像他还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时间流逝我却什么也抓不住，然后第二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了他去世的消息。

　　自那以后整个世界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片，只有我站在时间停止的地方，孑然一身。

　　我还是在想他那天对我喊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是“我要走了”“你保重”还是“等我回来？”

　　又或者，他说的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