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沙穆]梦菩提》天利子

5、2.2 龙神泪·水之主

　　2#水之主

　　你是上天给我的宝物，

　　我想把你装起来

　　藏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让谁都看不见

　　行至华梓宅，两人皆被华梓家的气派吓了一跳，真真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其气宇之华贵完全不逊于王侯之家。沙加向穆耳语道：“这华梓一族也忒夸张了吧，仅仅是大门就比咱们家的大上三圈了！”

　　穆点头：“听闻华梓一族与皇族势力素有渊源，看来不假。”

　　“我怎么都没听说？咱俩不是一直待在一起的吗？”沙加疑道，对于这个同行人的见闻广博他已是见怪不怪，但是两个同进同出的人阅历相差如此之多就有点不太可思议了。

　　“那是因为我大多时候都用来‘道听途说’，沙加则是去‘品尝美食’了。”穆笑着避开了沙加越压越近的身子，这还是在别人家呢，总不好太过放肆。

　　“两位旅途劳累，可以先到上房休息，晚膳时间会有人来请。”华梓御也说完向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一个仆从打扮的人便走过来向两人鞠了个躬，道；“这边请！”

　　沙加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小声向穆抱怨道：“我怎么感觉这就像被监禁一般？”

　　穆笑笑：“这本来就是监禁，莫非你答应的时候没有料到？这华梓的屋子进的来可不一定出得去的，怎么？怕了？”

　　“哪能啊？我这不还有你保护嘛——我万能的穆公子——”沙加说完，也不顾身边跟着的人，飞了一个香吻。穆知道他是在示威，也由着他去了，不意外地看到周围人的都脸色大变，顿时心中大快，他有点明白沙加捉弄人时的好心情了。

　　院落倒不如沙加想象的偏远，甚至可算非常接近主屋。沙加有点意外地拉了身边一人问道：“苏兰特可就住在这附近？”

　　那人头也没抬地，只说：“苏兰特少爷素来喜爱清静，一人住在清宇轩，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两人当下了然，看来这家人没打算让苏兰特跟他们取得联系。

　　晚膳的时候，两人见到了华梓的现任当家华梓炎夜，他已是60来岁的老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它看上去相当有威仪。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苏兰特怎么没来，却被告知苏兰特近来身体不好，都是在屋里用膳。想过去探病，却又被委拒，道是一来苏兰特喜欢清静，二来这病过到两位身上不好。这一番理由说得恰如其分，语气中的疏离和冷漠却是连外人都能听得出来的。

　　“那父子俩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苏兰特根本就是被他们隔离了！”沙加转着茶杯，百无聊赖。

　　“恐怕没这么简单，”穆坐在几边，搅动着杯中的茶，茶水碧绿得有点诡异，玉石般的水面上映出了门外的状况，两个保镖模样的人一左一右地站门口：“被软禁的应该不止是他吧～～”

　　“哈？”沙加凑过去一看，脸色顿时黑了两成，“这家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不过八成跟苏兰特有关，不如你到清宇轩走一遭，最西边的小院子就是了。”

　　沙加大奇：“穆果然厉害！什么时候打探到的消息？”

　　穆笑而不答，“记得路上小心些，别被什么人看到了。”

　　沙加点头，又道：“不如同去？”

　　“只怕待会有人过来，我在这里也好应付。你速去速回便是。”

　　沙加从窗户翻身出去的时候，穆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在沙加的背上看到了不祥的阴影……要出什么事了吗？穆不由得担心，但很快他又开始安慰自己，师父说天利一族的人命线都很长，即使遇到祸事也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话说沙加转到清宇轩的时候，院门被粗重的铁链锁着，相比起东屋，这边连一点人声都没有，显得十分冷清。沙加翻过墙头，看到苏兰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他只穿了件白色的单衣，从背影看去单薄了许多。沙加刚想上前叫他，却见一个白衣男子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白到有些透明的肤色，大海一般温柔飘逸的蓝色长发，容貌端秀俊美，却又因他颀长的身高、淡漠的表情和沉稳的举止而不带一丝女气。沙加看到苏兰特对他比划着什么，脸上是轻松的笑容，那个人用宠溺的眼神望着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偶尔发出低低的笑声。他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温柔而感性，让人听着十分舒服。两人愉悦地交谈着，在他们四周隐浮着一层水蓝色的气，让外人无法介入……

　　“很高贵的王者之气……”连沙加这般清高的人都忍不住叹道，看来苏兰特这边没什么值得担心的，那他跟穆可以放心地走了。

　　岂料一转身，便听身后有人道：“在那边站了这么久，这便要走了吗？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依然是不急不缓的声调，此刻听起来，竟有种让人神经紧张的威严。

　　都被发现了，在躲躲藏藏便显得小气了，沙加只得返身回去。苏兰特一看是他，惊诧得睁圆了眼睛。

　　“苏兰特，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家中有事实在耽搁不起……方才看到你似乎有客，便不想贸然打扰。”他这番话说得恳切，加上脸上表情坦然，任谁听了会信个十成十。

　　“他是你的朋友？”那男子转向苏兰特问道，声音表情和缓了许多。

　　苏兰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走，一瞬间便没有踪影。

　　沙加还在感叹这人神功了得，便看苏兰特向他走来，拉了他的袖子往屋里走。

　　“他们可有为难你？”苏兰特取了纸笔写道。

　　“没有，不过是行动不太自由罢了。”

　　“都是我的错，早知道就不应该贸然去找你们。”苏兰特写完，用略带歉意的目光望着沙加。

　　“此话怎讲？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卷进来了，你也该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苏兰特想了想，才在纸上写道：“沙加可听过华梓一族与龙神的时代契约？”

　　“略有耳闻。”沙加说，“莫非你被囚禁与此契约有关？”

　　苏兰特略微沉思，又提笔写道：“华梓一族一直以来都作为守护临安的水术师与龙神签订了契约，龙神之约只结于每一代的族长和他的嫡长子。我父亲是上代族长，我虽是长子，却是庶出，只因三年前回到这里的时候，父亲正好重病，叔父他们又都不在临安才会代行族长之职拜坛祈雨。谁知龙神竟真显灵了，我便糊里糊涂地接了这少宗主之位。半年前父亲病逝，我年纪轻，又非正室所出，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现在的当家是我叔父，若不是我的半途出现，这宗主之位本应该是他的……”

　　他顿了顿，想是忆起了什么不太开心的过往，好一会儿才继续写道：“为了打消叔父的对我的猜忌，这半年来我都呆在这院子里不常出去，更不会在人前现身。今儿个看到你俩，他们大约是以为我要密谋逃跑，自然对你俩防备有加……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你是天利一族的人，便应该不会对你们不利……”

　　沙加看他字斟句酌，写写停停，不由心下发寒。料想苏兰特这般温和的性子，说出的“事实”定是删减了一大半的，其所经历的阴谋伤害岂如这般轻描淡写……

　　“那你的声音难道是……”

　　苏兰特苦笑，不答。

　　是了……让一个祈雨师永远唱不出祷文，方法可不多得是……

　　“他们竟如此对你……”沙加危险地眯起眼睛，手指捏得咯咯地响：“不如你今晚上跟我们一起走！”

　　苏兰特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走。华梓的势力之大是你所不知道的，他们要找一个人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我不想过那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他抬头看到沙加还想要说服他，便笑着摆摆手，又写道；“我的事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还是先办你的事吧。”

　　放下笔，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交到沙加手中，“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有两年多，现在是该交还于你了。”

　　沙加疑惑地打开盒子，见里面躺着半块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饱满，其上雕琢着飞龙衔珠，熠熠生辉。沙加顿时感到手中的锦盒变得千斤沉重，险些握不住。排山倒海的记忆随着玉璞扑面而来……那个少年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把手中的玉佩交到他手里，又是怎样决绝地跟他划清关系。他想起他们滑稽的邂逅，想起他们第一次争吵，想起那个人面红耳赤地向他道歉，想起自己在他受伤的时候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曾几何时，他少年时代的回忆里竟然都是那个人的身影，一幕一幕，多到让他咬牙切齿……

　　苏兰特看他神色不对，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没事，”他尽量平复了呼吸，笑道：“他可还说了什么？”

　　“他说这快玉既是送了你的，便没打算收回。还说很多时候他也身不由己，只问你是否还记得他给你的承诺，那些承诺永远有效的……”苏兰特一边写，一边观察着沙加的脸色，看他目光沉沉，面色铁青，不由关心道：“沙加，撒加等了你半年，我看到他时，他神情寥落，憔悴非常。若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何不当面说开？”

　　沙加闻言，眸光一闪，言辞间竟不自觉带了三分尖刻：“苏兰特，你这番话若是三年前说，或许还有点效果。可惜今非昔比，在现在的沙加心里，宇文撒加什么都不是。”

　　苏兰特闻言猛地抬头望他，见他神色冷漠，冷淡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一个不认识的人。他略微沉吟，抬起笔在纸上写道：“沙加，莫非你已寻到了心爱之人？若是这般，便是苏兰特唐突了。”

　　沙加看着纸条上的字，想起穆的笑颜，唇边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苏兰特看着他的神情，便知自己心中猜测已相去不远，他忽地想起了早晨看到的紫发公子。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那位公子的气实在太过熟悉，与其说他和沙加是情人，倒不如说……

　　苏兰特抬眼仔细打量起眼前本应十分熟悉的友人。是啊……之前他怎么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早已不复当年的柔和与活泼，他变得沉稳而有魄力，那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场令他感到陌生。他曾听闻天利一族拥有魂魄转移的能力，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心中渐渐成形。

　　“沙加，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那位公子可是一个……”

　　沙加按住他的笔，抢过那薄薄几页纸凑着烛火点燃，火舌一寸一寸地舔上来，映得沙加的脸上晦暗不明。

　　“苏兰特，你很聪明，或许猜出了些什么……你的关心，我都明白。只是人各有命。这是我们选择的生活，不希望再受别人的打扰——尤其是宇文撒加。”

　　苏兰特默然，有些事他不太能理解，虽然他与撒加、沙加相处时间也就不过三个月，但他清楚地看到，那两个人是那么的亲密和默契，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一幅最和谐的画卷。他也记得那时候的沙加是多么的单纯快乐，甚至有点小小的任性，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在恶作剧之后对着撒加撒娇。原来不仅仅是自己，那些幸福的时光，没有为他们中的任何人停留。

　　“好，”苏兰特艰难的闭了闭眼睛，“不管是怎么一回事，沙加，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朋友。”

　　沙加看着他，索性把盒子随手往桌面上一扔，搭上苏兰特的肩膀道：“好兄弟！哥哥真没看错你。话说，咱们今晚上的对话你可不要让穆知道啊——个人总会有自己想要保留住的小秘密，对吧——”说外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苏兰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们打算今晚就回扬州城，你保重。”

　　苏兰特点头道：“也好。”

　　沙加见气氛又凝重了，转而笑道：“方才我跟穆都很担心你，见着之后倒是安心了。你五行缺水，又命犯孤星，现在有那么个真命天龙陪在你身边，说不定能改变你的命格～～”

　　“你看得出朱利安的身份！？”苏兰特吃了一惊，这句说得也急，沙加差点读不出他的唇语。

　　“那么强势的灵气，我嗅都能嗅出来～～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就是因为他临安的雨才一直落不下来～～”沙加看苏兰特咬得有些泛白的嘴唇，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也不会插手的。”

　　“谢谢……”苏兰特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沙加便起身告辞。苏兰特将他送至门外，却看到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

　　苏兰特微愕，很快便怒视着为首的华梓御也。

　　“苏兰特，你也休怪为兄。是你朋友冒犯世子殿下在先，现在平阳王要查，我们也是王命难违。”一句话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沙加听了怒道：“好个王命难违！你们把穆怎么样了！？”

　　苏兰特一把将沙加拉到身后，头摇得像拨浪鼓，弓起的背和紧握着的双拳像一只满弦的箭。

　　“苏兰特！”华梓御也看他不合作，也有些动气，向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道：“先把苏兰特少爷带下去！”

　　立刻有人围了上来，抓住苏兰特的手臂就把他往院子外扯。苏兰特左腿一扫，撂倒两个。趁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拉着沙加返身进了房间，锁上门，拖过长桌抵住门板，拉过沙加，附耳道：“快去找穆，他八成被带到西北角的思过崖去了，你出了院子一直往北走就是！”

　　沙加听他如此一说，连忙翻身飞出了窗户，连苏兰特竟能开口说话了都没有细想。

　　不消片刻门便被撞开了，华梓御也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苏兰特站在桌前，神色冷漠。

　　“哼——”华梓御也一声冷笑，“你反应倒快，但你该不会以为我只在你门口安排了人吧～～”

　　苏兰特一听，这才回想起刚才确实没看到华梓家功夫最好的四大护卫，心上一紧，立刻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你猜得没错，”华梓御也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他们都被我调到思过崖了，那里是悬崖断壁，我看你那个朋友插翅也难飞！这一次可是你亲自把他们送到刀口上的！”

　　苏兰特听了这话，心神大震，脚一软坐倒在凳子上……

　　“看好他！”华梓御也吩咐了左右便匆匆离去。

　　良久，苏兰特才抬起头，眼前的男子在他的眼中模糊成了一片水光。

　　“我看到华梓御也带了人过来，便折回来看看你……”男子解释道，见苏兰特仍然坐在凳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叹了口气，伸手将眼前的人揽到自己怀中。

　　苏兰特感到眼睛一热，反手抱住男子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他抱着他手臂的手越来越紧，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终于，他放开了，取了笔写道：“帮我救救沙加，我求你！”

　　男子为他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半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平视，说道：“苏兰特，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会替你达成。”

　　苏兰特却微微别开了目光，不忍对上那澄澈的眼神。

　　——对不起，我本不想让他们发现你，最算是我一点小小的私心，我只要你好好地、好好地陪在我身边——

　　沙加一到思过崖便发现自己中了计，当四大高手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穆在哪？”被关进石牢的时候，他不忘问起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四个黑衣人互望一眼，没有搭理他。

　　“让我见穆！”

　　“你要见他就安分地呆着，明儿个一早就会让你们见面。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华梓御也拨开众人走了过来，站在牢房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加。

　　沙加见此人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下来气，索性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话说穆看沙加离开了许久却没有一点消息，心下着急，正打算寻个机会逃出去，却被人撞开门围截了下来，心下正纳闷便在人群当中见着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即刻了然。

　　“世子殿下好生厉害，这么快便寻上门来。”穆不无讽刺地说道。

　　那人往穆面前一坐，拿起茶杯晃了晃说：“本世子说过要你们好看，岂是说着玩玩！且不说本世子想要找的人就是埋地三尺也能挖出来，更何况你们自己往这刀口上撞，躲在华梓家里！”

　　穆眉毛一挑，原来这才是华梓御也打的算盘，一来可以切断苏兰特生路，二来也算向平阳王卖了个人情。真是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好伎俩！

　　“呵，想困住我？就凭你？”穆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沙加不在，他感到自己冲动了很多。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内心深处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要脱离自己的控制喷薄而出。是不是平日里捉弄人的活儿都让沙加抢了，自己才能心安理得地扮演着劝说者的角色？穆突然冒出这样古怪的念头。

　　“呵呵，本世子知道你有点本事，自然是有备而来，不知道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对付？”

　　穆闻言往门外望去，外院一列一列、横平竖直都是火把，接着火光还微微能看到一面明黄的旗帜。

　　……居然还带了军队……穆不知该抱怨自己运气太差遇上这么个奢侈混账的二世祖还是应该感到荣幸自己的分量竟然抵得上一支军队……

　　“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我跟你们走就是了。”说完便感到有人拿布袋往他头上一套，随之后颈一麻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