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沙穆]梦菩提》天利子

13、5.1 菩提子·陷囹圄

　　第五章菩提子

　　1#陷囹圄

　　我一直太骄傲，以为没有什么能够脱离自己的掌控。

　　我赢了那场赌局，却被偷了下注的筹码。

　　两人走到外院，却看到层层瘴气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不好！那妖怪的气引得着地下的怨鬼蠢蠢欲动了！”沙加拉紧了穆的手，取了两张护符系在两人手上说，“待会儿别呼吸，我们一口气冲出去！”

　　穆点头，深吸一口气紧跟在沙加身后。越往外跑瘴气越重，近至门口处时竟稠得像浆糊一般，还能看得到它黑紫的颜色。一声声鬼哭狼嚎像有形的手脚将他们缠得密密实实，举步艰难。沙加咬牙挥起桃木剑将那紫雾劈开一道裂痕，再一脚将大门踹开，用力将穆推了出去。

　　“在外面等我——”他还未说完，门便“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沙加！”穆用力地锤门，那门却岿然不动。穆搬了一边的石块往门缝间砸去，但那木门变得像金刚石一般，石块被砸崩了一个角，它却未见半点损坏。

　　门内的瘴气越来越浓，一点点地流散出来。听不到沙加的声音，穆头一次感到心惊胆寒，即便是在临安跟沙加分开的那一次，也不曾像这般接近死亡地恐惧。

　　“沙加——”穆只恨自己没跟师父多学些攻击用的法术，现在半点忙也帮不上。他摸了摸怀中的红绳，看了看这周围的地势，握紧了拳，心道：摆封魔阵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沙加，你可一定要等我！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穿越黑暗，天亮了。那院子门仍然紧闭着，透着森冷的寒意。穆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拉着手下的红绳。终于打好最后一个结，他兴奋地跳到阵中央。

　　沙加，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一辈子，我相信你，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念完口诀，手指风杨、云垂二间地，穆大声喝道：“封！”

　　一束束白光射出，向那紫色雾气团飞去，在它顶部形成一道密实的网，一寸寸地往下压。

　　穆不断念着口诀，源源的斗气借由阵形输出，在耳边猎猎生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将他圈住。让他心里一松，几乎脱力地跪到地上。

　　那人在他耳边厮磨，性感的嗓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沙加，终于找到你了……”

　　穆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连忙回头盯住身后的人。那人头发凌乱，眼里布满血丝，一身衣裳被钩得破破烂烂，却完全无损于他华贵的气质。

　　不是沙加……

　　“怎么是你！”撒加看着眼前的少年，也是一阵愕然。他接到密报说在这附近看到形似沙加的少年，便一路追过来。方才明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谁知近了一看却不是心心念念的人。是那个陪在予风身边的少年，他的暗线给他看过画像，一想到这个人成日陪在予风身边，俨然感情十分亲密，他便不可自抑的升起一股怒意。

　　一只桃木剑“刷”地插入两人之间，将撒加硬生生地逼退两步。

　　再抬头时，他看到穆被沙加拉到一边。沙加此时的神色竟是戒备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他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沙加将一什物扔到他脚边，低头一看，竟是一束头发，只见沙加将穆拉到自己身后，再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前，仰起脸看着他道：“宇文撒加，他不是你能碰的人。莫忘了那日你输给我的承诺。”

　　王府内院，树上已挂满了冰棱，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煞是好看。但撒加完全无心欣赏，他的情绪全被躺在床上的人牵引着，已经好几天了，他的沙加从山上下来便一直没再醒过来。

　　“大夫，他怎么样？”穆看那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眉头深锁的样子，心里十分郁卒。

　　“这位公子的脉象好生奇怪，老夫行医三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例子……”那大夫将沙加的手放回被褥道，“……照理说一个人即使进入深度昏迷也应该保持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但这位公子的脉象竟像完全静止了一般……”

　　一句话说得穆心下一沉，不经想起了过往种种：在金陵集市上，沙加说“我从未去过临安”；初到临安，苏兰特看到他们时疑惑的表情；巴蜀之地，阿布说“天利一族这一代的少主是个造梦师，顶级的造梦师”；还与那蚀心魔一战，那妖怪诡笑“异能者，你与我不过是一丘之貉，又何必为那些人类与我们妖魔为敌”……

　　沙加和师父，究竟对他隐藏了多少秘密？

　　穆越想越觉得心下不踏实，抬头却见撒加一脸纠结地望着他和沙加交握在一块的手，顿觉好笑。忆起梦中所见，料想这位王爷和自己的过去也是有点关系的，遂问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撒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个叫做笠井穆的少年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一想到他和沙加亲密无间的模样，心里就窝火，若不是顾忌到沙加，他早就将人撵出去了，哪还会容他在自己面前晃悠。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穆耸耸肩，也不勉强，起身往门外走去。

　　撒加在门口处拦下他：“你要去哪？”

　　“雇车。”

　　“雇车做什么？”

　　“回扬州。既然所有的大夫都诊断不出他的病，我只有带他回去找师父。”说完绕开撒加的手往前走。

　　“等等！”撒加低喝，便有卫兵左右挡住了穆的去路。

　　穆转身望着一丈开外的人，脸上微有薄怒：“王爷，我们时间不多。若你执意阻拦，我只有带着他杀出去。”

　　撒加皱眉，他当然知道天利一族医术了得，只是天利一组向来行踪隐秘，现在这么轻易地放他们回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人。权衡利弊，只道：“你们要走便牵我的汗血宝马去吧，他还需要一辆大一些的马车，这里离扬州路途遥远，得备够干粮。”

　　穆微愕，随即点头：“谢过王爷。”

　　“无需言谢，我这是为了沙加，”撒加道，“还有，我要跟你们一块走。”

　　穆垂下眼帘想了想道：“随你。”

　　撒加没有带随从，他让沙加跟穆在马车里休息，自己在外边驾车。穆戳戳沙加沉睡的脸道：“让瑞王爷给我俩当车夫，这一趟可真是给足了面子。你这懒鬼，还不快醒来！”

　　“看得出那个宇文撒加，倒是真喜欢你，见到我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对他倒是讨厌不起来，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他倒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真奇怪……”他说到这，两指泄愤地捏住沙加的脸颊，用力一扯道，“你赶紧给我醒过来，这都一堆什么烂摊子啊，总是让我帮你收拾！”

　　他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心里越发添堵：“沙加，醒过来吧，我累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穆是爱哭鬼……”凉凉的指尖抹掉了他眼角的泪。

　　穆惊喜地抬起头，沙加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两个眼珠子晶亮晶亮。

　　“你，你没事了？！”穆看他自己坐起来，还放松地转了转脖子。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瘴气吸多了，拔不干净，回去让老头清掉就好了。”沙加眼珠子转了转道。

　　“但是那些大夫说……”你的症状就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力……穆有些迟疑，砸吧了嘴唇把到嘴边的话有憋了回去。

　　“切……都是些蒙古大夫……”沙加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是进入假死状态，我被那些怨灵缠着足足两个时辰，耗了太多力气，只有暂时休眠才能快速恢复啊。对了，我睡了多久？”

　　“七天七夜！”穆没好气地拿眼瞪他，心道之前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这么久……”沙加喃喃道，随即又贼贼一笑，“那穆岂不是每天都要哭上七八遍？”

　　“去你的！”穆把他塞回被子里到，掖好被角，“冷不死你！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

　　“饿啊……美食当前，不饿简直不是男人～～”沙加笑嘻嘻地抓过穆的手，贼兮兮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穆差点又要伸手捏他，却被那一个眼明手快地先捂住脸。只得改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就不应该问你，整天脑子里想着些什么啊……等到前面的小镇我给你买些热腾的东西回来，你只管躺着别乱动！”

　　“穆好暴力～～等为夫完全康复了一定要重振夫纲……”沙加嘟起两个腮帮，努力地学□□状，却因为脸上消瘦得已经凹了下去，做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穆被他气得又想一个爆栗，忍了忍，决定不理他精子掀了帘子了出去。他心下又是害臊，又是失而复得的高兴，思绪纷乱竟没有留意到他转身那刻，沙加眼里慢慢黯淡的光芒。

　　“王爷，沙加醒了。”穆看到坐靠在树底下发呆的男人，不禁有点内疚。这两天他都在车里照顾沙加，虽说也睡不踏实，却没想到撒加赶车更为辛苦。无论他出于什么立场，这一路上不但没有刁难，反而食宿安排都考虑地周到仔细，光是这一点便让穆十分感激。

　　“真的！？”撒加闻言猛地抬头，面露喜色地迎过来，“我去看看他！”

　　“等等！”穆心下着急便伸手去拉撒加，岂料撒加见人之心甚且，也顾不上什么皇族礼仪，稳重自持了，用力将手一抽竟把穆带得向前一个趔趄，正好把撒加殿下压成了块尊贵的坐垫。穆略微尴尬地从撒加身上爬了起来，只听下面的人气恼地吼道：“你这小鬼到底在想什么，走个平路都能摔！”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此时此景此人此言，为何如此熟悉？

　　——撒加哥哥，所以你牵着我走不就好了——

　　金发的小孩巧笑倩兮，三分天真七分赖皮，那是谁的记忆？

　　撒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情敌脱口而出这句话，他以为这份宠溺早已被淡忘在那段久远的记忆里。

　　穆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沙加的记忆中，那些荒谬的猜测在他的心中已隐隐地指向某个答案。而和撒加接触的这些时日，沙加的记忆愈加频繁地融入他的意识，让这个答案越来越清晰。

　　“王爷，沙加已经睡了，麻烦王爷照顾一下。我去前面的小镇买些吃的东西。”穆定了定神，说道。

　　“哦，好。”撒加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连反应也有些讷讷的。

　　“多谢。”穆说。

　　撒加又发愣了好半会，这才想起最紧要的人还在马车里，连忙掀了帘子进去。

　　沙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客栈的床上，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正在一口一口地喝酒。

　　“怎么是你？穆呢？”沙加吃力地撑起身子，感觉手腕处有异样，抬手一看，上边用布带一圈一圈地缠好了，“你做的？”

　　“嗯。”

　　“那你看到了？”

　　撒加点头，欲言又止。

　　终是，躲不过……沙加叹了口气，“你问吧，就当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你的身体究竟是……”撒加想了想，实在不知从何问起，他刚看到的一幕实在太诡异——沙加的手腕在他的眼皮底下一点一点的化成木屑。

　　“如你所见，我不是人类。”

　　“那你究竟是谁？”

　　“我是沙加。”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沙加？”不怪撒加的踟蹰，方才那光景让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陌生。

　　沙加闻言，慢慢转过头来，静静地盯着撒加，那目光疏离、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我从未承认自己是你要找的人。我是释叶沙加，但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你当我是傻子吗？”撒加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眼前的人。

　　“王爷，何必这么快否定？这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睛吗？若是抛开这一身皮囊，你还会认为我是你熟悉的沙加吗？”

　　撒加轻轻蹩起眉头，这些时日来他确实感到了隐隐的不妥，撇开这容貌不谈，沙加确实是和以前截然不同了，他本以为是因为许久未见他们之间难免会有几分生疏，直到另一个人介入，那种微妙的感应才慢慢回来。但那是笠井穆，这太荒唐了……

　　“王爷，何必自欺欺人？你放不下的人，其实是笠井穆，一直都是。”沙加撑开眼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字一顿地说，“但是这一次，我不会把小穆让给你，决不！”

　　“你和笠井穆究竟——”撒加还想追问，蓦地被一声门响打断。穆左手捧着个大纸袋右手端了几个小碗进来，看到四只眼睛齐齐瞪着自己，有点尴尬地说：“手上不太方便，就没敲门，你们在聊什么呢？”

　　撒加正考虑该如何开口，便听沙加道：“他在向我讨教下棋的诀窍！”

　　闻声回头，便见那人一扫方才严肃的神情，笑得见牙不见眼，“穆，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人家我都饿扁了～～”

　　“馋猫！”穆将小碗摆开，从袋子里取出小点心摆好，一阵香气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

　　“哇——我最爱的桂花糕～～”沙加举起双手欢呼着从床上跳下来。

　　穆无奈地看着他，又看看另一个人问：“王爷也吃一些吗？我买了很多。”

　　撒加摇头道，看着眼前的人，心情复杂。

　　“喏，咱们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瑞王爷金贵的胃哪里吃得惯。对吧～～”沙加一遍吃得开心，一边似笑非笑地瞥着撒加。

　　“沙加——”穆把一块桂花糕塞到他嘴里，略有些抱歉地望着撒加，他们现在还占着人的地儿，把正主儿都撵出去当车夫了，沙加还……唉，都不知道这祖宗又得了什么疯病了。

　　沙加拼命地噎着嘴里的食物，还不忘拉过穆的手说，“你也别老在边上看着啊，过来一块儿吃～～”

　　“行啦行啦，你悠着点吃啊，当心噎着——”穆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沙加吸引了过去，掏出帕子给他仔细地把嘴角擦了，还不忘给他把水倒过去。

　　“我生病嘛，全身没力气，穆喂我～～”沙加越发得寸进尺地把半边身子都靠在了穆身上，就像一块牛皮糖。穆虽然嘴上嘟哝，但还是纵容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撒加看着两人，感到一股温柔的气场将他们一丝一丝严密地缠绕了起来，那是任何人无法插足的空间。撒加的心里越发泛苦，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嫉妒谁，沙加吗？穆吗？他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把最在意的宝贝弄丢了。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心情，悄悄地退了出去。

　　越过穆的肩膀，沙加把视线落到了门枢上，他注意到了撒加眼里的落寞和动摇，但心里却没有任何得胜的轻松。他确实用小计策逼走了撒加，但他能霸占着穆多久呢？

　　小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用多长的时间来忘记我？

　　“……沙加？”穆发现沙加又睡着了，嘴里还咬着半块桂花糕。失笑地将他平放回榻上，又细心地掖好被角，倚在边上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