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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2 菩提子·许愿灯 ...

  •   2#许愿灯

      我想为我的爱情拼尽全力

      却始终看不清对手在哪里

      沙加沉睡的次数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穆心下着急,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沙加宽慰说是瘴气在体内作怪,见着老头就没事了,换来穆白眼无数。而撒加从那天起便刻意与他俩保持着距离,除了为他们打点食宿之外,再没有过其他的举动。倒是穆觉得过意不去,开始跟撒加说上些话,这一路下穆跟撒加相处的时间还多了些,也渐渐没了一开始的那番疏远。

      等沙加发现穆不再叫撒加“王爷”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王爷下手倒是快。”沙加趁着穆不在的时候跟撒加说。

      “胡说什么!”撒加皱眉,他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和穆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确实不自觉地受到那个人的吸引,对于他这样长期生活在冰冷的权势争斗中的人,穆那样干净、温和又坚定的性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么急着否认?莫非心虚了?”沙加笑笑,进一步逼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幼稚,非得追问出个什么答案,但每次看到穆和撒加言笑晏晏,他便觉得自己要被遗弃了。

      “沙加,”撒加扭过头来,正色道,“我不回答你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我确实有很多事还没有弄明白。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但我确实对小穆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很矛盾,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只能说如果是他,我会成全你。只是现在我还不能离开。你手上的伤小穆不知道吧?你也不想让他担心对不对?这些天你的伤口越来越……恶化了……我想了很多,我不管你是什么,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现在只想把你治好。如果你不是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我就是把你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撒加说完,深吸了口气,做出一个求和的动作:“所以,我们先休战好不好?”

      沙加看着他伸出来的手,良久,最终摇了摇头。

      “王爷,”他问,“且不说你这番话中有几分真意,沙加只问您一个问题,您真能为了您所谓的心爱之人放下您身为皇子的尊荣与权势吗?”

      撒加沉默良久,只道:“沙加,有些事,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我身不由己。”

      沙加听闻,讽刺地一笑,“那么,只要你还是瑞王,只要你身上还留着皇族的血,我就没办法信任你。”

      “……”撒加憋起了眉头,若听到这儿还不明白,那真就是傻子了,“沙加,三年前我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沙加倦倦地移开目光,闭口不言。

      晚上撒加的暗卫来报,他们被跟踪了。撒加冷哼,看来碍事的人不少,等他回去了还真得新帐旧账一块儿算!

      “留两个人盯紧了就行。让逆刃速返京城帮我好好盯着庆王,看来这些年来他在我身边插了不少钉子!”

      庆王宇文柘松乃老皇帝最宠爱之王贵人所出,天赋秉异、俊美无铸,若非其出身微寒,必是皇位又一有力角逐者。当年撒加和太子一派与三皇子争夺帝位的时候,都想尽办法将他拉拢过去,但宇文柘松虽是两边都不得罪,却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然想坐山观虎斗。后来撒加为防他坐收渔翁之利,派人除了他安插在宫里的内应,并设局离间了他和老皇帝的关系,害他被废了双腿,困于清宁宫。此人虽被拔了翎羽,却也不是个会安分的主,只不过想在他撒加眼皮底下搞鬼,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暗忖间,一个清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们何时可以到扬州?”

      撒加回头,却见穆从马车里下来,一头淡紫的头发与皓白的月光交相辉映,竟隐隐有仙人之姿,他的表情不禁柔和下来,“怎么了?”

      “我这些天总在附近发现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不知什么来历,还是早点到家才好,免得多生事端。”

      撒加笑了笑道:“以目前的速度,后天就能到了,那些大概是江湖草莽,不必理会。”

      那段时间撒加满心只想着沙加跟穆的事,加之大敌已清天下初定,让他放松了警惕,等他后悔之时,已经酿成大错。

      回到扬州之后,他们在原来的屋里小住。沙加的精神好了很多,清醒的时间也渐渐多起来。许是心情爽利了,他终于不再对着撒加剑拔弩张,无聊时还会找撒加斗斗嘴下下棋,而穆在边上一边饮茶一边观棋。撒加看着沙加对着棋盘凝神苦思的样子便会想这个世界真奇妙,他一直思念的人就坐在对面,而他曾经的情敌现在的挚友,坐在他们身边。撒加心想,如果时光能够在这一刻停留该多好……

      那日,沙加问他:您真能为了您所谓的心爱之人,放下您身为皇子的尊荣与权势吗?

      他无言以对。他想起很多年前,母妃拉着他和皇兄跪在后山的乱葬岗前,让他们兄弟二人指天立誓,终此一生,决不手足相残。那时他还未满五岁,皇兄刚被册立为太子,他第一次知道,那乱葬岗下埋着的原来都是皇家的子孙。

      他还记得那日,皇兄紧紧抱着他,双手捂着他的眼睛,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却又异常坚定。他虽目不能视却能够清晰听到母妃在哭泣,那个坚强的女人,把一生都献给了他所爱的皇帝,最后换来的却是私通的罪名和毒酒一杯。

      他还记得那日,他亲手取下老三的首级,放在芸妃的妆台上,听那个女人发了疯似的哭叫和诅咒。他用三尺白绫结果了那个聒噪的女人,报了杀母之仇,心里却没有任何快感。

      他还记得那日,皇兄拉着他的手并肩上了灵皇高塔,指着那万里河山对他说:弟弟,你看到了吗?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就为了这天下。但只有等你站在这权力的顶端,才知道何谓高处不胜寒。弟弟,我想做个好皇帝,但这高塔站得久了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所以我要你做我的眼睛、我的手臂,除了你,我不信任何人。你,可愿意?

      撒加眼前浮现的是那乱葬岗上的无名孤坟,是瘦西湖边皴裂的土地,是烽火前线露宿的士兵,是牵着孩子送行的老人,还有,沙加带了点鼻音的嗓音,糯糯地叫:撒加哥哥……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记得自己跪在皇兄的脚边,他说:臣弟,誓死追随皇兄。

      身为皇族,他有他的骄傲,他机关算尽,满腹经营,只因他跟皇兄一样始终坚信着,这天下就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得看好它。

      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便失去了爱人的资格?沙加说的那种爱,他给不起。无关权势和地位,只因他姓宇文。

      沙加的伤势没有再扩散,但也没有好得利索,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撒加没有离开的意思,沙加虽然气闷也不好直接撵人。就在这匪夷所思的状况中,春节悄然而至。

      扬州素有剪纸迎春的风俗,百姓们剪纸为花,又剪为春蝶、春钱、春胜,“或悬于佳人之首,或缀于花下”,相观以为乐。立春那日,沙加拉着穆说要上街转转。穆拗他不过便问撒加要不要一块去,撒加看了看沙加的脸色,后者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不悦。

      街上果然一片繁华之色,树枝上缀着五色花叶,池面漂浮着缤纷彩灯,门前缀着吉祥如意。明丽的色彩驱赶了冬日的严寒,这街头巷尾竟如同春夏交接般喧闹。

      一个小女孩端着花篮走到三人,软软的童声是说不出的稚嫩可爱:“大哥哥,你们要花吗?”

      那篮子里装着彩纸折成的假花,有水仙、月季、芙蓉、迎春,依卖花人的喜好涂上的不同的颜色。有一些还别出心裁地描上了露珠,姗姗可爱。

      沙加接过花篮,淡淡一笑,俘获芳心一片:“小妹妹,哥哥全要了!”然后在二人的微微茫然的视线下笑得宽厚纯良,“不过我今日没带钱袋,不知王爷能否救急?”

      穆听了扶额,幼稚啊幼稚啊,难不成睡多了真能让人返老还童吗?

      撒加挑眉,就这程度?还真给爷长脸啊~~施施然地放了颗小金豆在她手上说:“小妹妹乖,拿去买糖吃吧。”说完还很有深意地回瞥,这点小意思,爷连撒牙缝都不够~~

      穆再度扶额,天哪,这弱智都成一双了,这两货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沙加那边还没回应,撒加便感到自己腿上一沉,低头看去,竟是一个梳着冲天炮的男孩抱住了他的大腿。那小孩背了个大花篓,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撒加刚想摆手说自己不需要,便感到袖子被扯了一下,不好的预感爬上背脊,回头一看,果然……三四个小孩围在他的身后,每人手上都捧着个大花篮。

      撒加转头,毫不意外地看到沙加抱着穆远远躲到一边,笑得人畜无害。而穆则丢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道:“撒加,这些孩子平日里都是在一块玩得极好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于是在撒加王爷慷慨解囊地发了好一阵小金豆子后,差点被数量壮观的花篮掩埋。

      “现在怎么办?”被殃及的池鱼之一笠井穆童鞋是第一个爬出花堆的,他本意远离硝烟、隔岸观火,却不料这城门范围实在太大……

      “要不要去把车驾过来?”撒加扯下乱七八糟地挂在自己身上的纸花,心道这热情是好事,太过热情可真让人吃不消……

      “王爷该不是犯傻了吧——”沙加在花堆里翻了翻,只抽出了其中一个花篮,“我们只管拣一些玩玩,剩下的留在这里自会有人拿。莫非王爷还想把它们拖回去留作纪念?我们那小屋可没处摆~~”

      撒加望着躲在穆身后笑得嚣张的小屁孩,脑海中窜过四个字:小人得志。偏偏他还就稀罕,果然人都是贱出来的……

      三人拿着战利品要往树枝上挂,撒加一看就是个生手,动作最为生硬。穆倒是很有耐心地在边上示范:“撒加,系的时候手指捏住花托会容易一些。”

      撒加手下一顿,而后修长的手指贴合着树枝灵活地在花托处绕了一圈,便将一朵纸花稳稳地挂了上去。

      “我差点忘了,这种方法你以前教过我的,在我第一次嚷着要你给我挂心愿花的时候……”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愣。沙加倒是在边上听得清楚,悠悠地目光飘过来,在撒加脸上绕了一圈,又淡淡地移开了。只那么一瞬间,却把撒加的脸刷得火辣辣地疼。

      他怎么,会把穆错认成沙加……

      穆低下头,扶着手中的纸花,好像在想什么。

      沙加利索地结束了手上的工作,颇为得意地冲穆招手道:“快来看看我做得好不好?”

      穆听沙加叫他,自是很快应了。

      “做得真好,”他赞道,“怎么能做得这样好呢?”

      “嘻嘻,”那一个倒是一点都没有谦虚的意思,“你可看仔细了,这每朵花里都是有学问的。”

      穆凑上去一看,虽然微弱,但纸花确实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使每片花瓣都变成半透明的颜色。

      “这些都是用硬卡纸折的宫灯花,里边放着荧粉,能发出淡蓝色的冷光,你碰碰看,是不是一点都不热?”沙加握起穆的手,包住枝干末端的一朵白梨花,眼角是满满的笑意。

      穆看着那半透明的花瓣,只因有了荧光的映衬,显得愈发娇羞可爱。不禁想起了巴蜀之地那如同瑞雪压枝的梨花林,想起了那个高傲而又怕寂寞的人。

      “阿布说的没错,天地万物,又岂是只有人类懂情……”

      沙加听了,包住他的手重重一抖,望向他的眼中竟有些激动:“穆,你刚才说什么?!”

      “额……”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听了可能会觉得奇怪,我只是觉得一花一叶,甚至草木顽石都能有其爱人之心……这是我在锦城遇到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不奇怪不奇怪!”沙加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又模仿了穆方才的语气道,“这话说的好极了,怎么能说得这样好呢~~”

      穆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心下一暖,拍了拍他的额头道:“就你贫!”

      两个俊美的少年,皆是眉目疏朗、笑靥如花,本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但看在撒加的眼里,却那么刺目——那两人是如此亲昵,就像连体婴儿一般,在他们之间,始终没有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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