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犹渡》最小化

5、第 5 章

　　斐念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就是忍不住想给苏远打电话，特别是晚上。他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开着灯睡不着，关上灯后那如黑夜般无边无际的寂寞压得他几乎窒息，他克制着不要去想苏远，手指却一个号码一个号码按过去，苏远总是二话不说就赶过来，无论多晚。等待苏远来的过程中斐念就会鄙视自己，一大老爷们天天整的跟期期艾艾的小媳妇一样，他甚至希望苏远能拒绝自己，那样就不会越陷越深，可是只要是苏远给的，哪怕是一点点温情，他都贪恋的不舍得放弃，他知道是该放手的时候了，他不想拖着苏远和他一起沉沦。其实他没那么伟大，如果可以他想挥着剑把任何阻碍自己和苏远感情的人、事、物砍个片甲不留，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把剑往自己心上砍。
　　苏远载斐念去吃了个饭，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一阵悠扬的乐音在车厢内回荡，苏远接起电话下意识的瞅了斐念一眼。
　　“喂，爸。”
　　夜很静，即使没有开免提，苏父的声音依然音质良好的传到斐念耳朵里。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公司。”苏远面不改色的说，显然是经常这么说。
　　“公司？”苏父的声音明显提高，而后重重的哼了一声，“苏远，我告诉你，你可是快结婚的人了，别在外面勾搭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苏远无力的叹口气，“我没有。”
　　“你最近很反常，天天晚上不着家，你若是没有订婚就算了，可你和小米已经订婚了，你要是早告诉我们你谈了女朋友，我们也就不会去招惹小米家，可你说你没有谈女朋友，我们才给你说了这门亲，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小米来了快一个月了，一次也没见你带她出去过，今晚来家里吃饭你又不在，把人家晾在一边，你让父母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这还没结婚呢，你就在外面胡来，你成心气我们是不是？你是不是找小三了？”
　　苏远心下一惊，看了一眼斐念，斐念神色平静的接过电话，“叔叔，您好，我是苏经理的同事，我们确实在公司加班呢，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单，明早还要开会呢，我们今天晚上必须要把资料整出来，您听我们这边很静是不是？”
　　苏父似乎也没想到苏远身边是个男人，讲话斯文礼貌，再一听那边确实没有吆五喝六的喧哗声，尴尬的咳了一下，聊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斐念把手机递给苏远，朝他眨眨眼，“我的演技不错吧！”颇有邀功的味道。
　　苏远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生气后才开口，“斐念，刚才…”
　　“我知道。”斐念打断他，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脸一转，就换一张脸。手一挥，又是一张脸。他无端端的安静下来，不复刚才的俏皮，乖巧的让人心疼。“你什么都不必说，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
　　苏远依言停下，斐念下车临关门时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啪”大力合上的车门敲回了苏远的神经，他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无力的闭上眼，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如果你谁都不爱就算了，但是如果你明明心里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却要跟不爱的人结婚，又不能发泄只能憋在心里，那种感觉让他窒息。他和斐念相处了六年多，从刚开始两人吃一个盒饭到后来的有车有房，风风雨雨，相互扶持，现在却是这样的结局，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斐念，祝你幸福。”他轻声说然后驱车驶向黑夜。
　　……
　　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十下，斐念看着手中冷掉的羊肉串，咧嘴笑了笑，然后捂着脸，肩头颤动，过了一会儿发出呜呜的哭声，类似受伤的小动物，他语声哽咽，“苏远，苏远，我撑不下去了，我每天都在等你来，等你发现我不见了，等你发现后找我，可是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我等不到了，也撑不下去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骗父母，骗朋友，骗同事，不敢告诉他们我是同性恋，我们的爱从鲜花漫天到荆棘遍地从来就不会得到祝福，这样真的很累，太累了。
　　他缓缓抬起头，对面的小店里一人吃着水饺，隔壁的女人哄着小孩子睡觉，楼上的女人打开窗子收衣服，店前的街上来去几辆电动车，就这么看着，如同在看一部繁琐冗长的生活片，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构成的日子，他忽然觉得他像是游离在世间的孤魂一样，孤孤单单融不进这个世界，然后他笑了，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其实生活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可以跟他一起琐琐碎碎的生活的人已经不在，尽管还会有人来，却终究不是最初心里的那一个，也就无所谓生活不生活。他缓缓踱到车边，带着点迫不及待的兴奋，启动，上档，出发。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很早，五点钟光景天已暗了下来，将暮未暮，这是个很矛盾的时间，不开灯看的不是特清楚，开灯又没必要，不过king是不会为了这个小问题纠结的，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光线暗淡的屋子，斐念的脸诡异的白，king推了推他，没有反应，他不耐烦了一把掀起被子，准备把他拽起来，却在看到床单上那大滩的暗红的时候顿住了。静默了几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冷静的打电话叫来助手。
　　助手效率很高，十分钟不到就带着king的私人医生来了。几分钟后，“确认死亡”四个轻飘飘的字像空调机一样“刷”的一下把房间的温度降低几十度。
　　“埋了吧！”king抓起外套走出去。
　　大冷的天助理后背上冒出了冷汗，法制社会人命在有权势背景的人手里还是如草芥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