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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与此同时,苏远逃婚了,在婚礼的前一天,不用怀疑,这不是狗血的八点档。很多人其实都有一种鸵鸟心理,事情没到之前总是报一点侥幸的想法,直到事实放在跟前逼得你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才会做出反应。所以婚期越近苏远越焦躁不安。直到前一天他留了张字条离开了,或者说逃走了,这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不负责任过。他不敢想离开后家里会怎样?那会让他有站在马路上直面急速而来的车辆的冲动。出来后他找了间小旅馆住下,不安的同时也有一丝期待紧张,像叛逆的孩子逃学后不敢面对老师家长又有对自有的向往。他打了斐念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他以为斐念换号码了,往他们公司打去,公司前台人员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班了,他着急的一天之内把在本市所有认识斐念的人找了个遍,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又往斐念老家打电话,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斐念也没有回老家,苏远不死心的又来到斐念公司找。斐念的上司说斐念一直蛮有责任心的,一个多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声不吭的就不来上班了,公司联系不到他,一个礼拜后就算他自动离职了,苏远当场红了眼睛。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公司的员工不见了也不知道找找,你们太不负责任了!”苏远气上心来,对着斐念的倒霉上司就是一通咆哮。
      苏远一向冷静自恃,这两天他一直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才会失控。所幸斐念的上司也是极有修养的,心平气和的对苏远说:“抱歉先生,斐念是成年人,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公司不是他的监护人,对于他的离开我们也不能做什么。”
      苏远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
      快一个礼拜了,还是没有斐念的消息,这天苏远出了旅馆,旅馆前面的电线杆上有人在刷小广告,苏远过去一看是一则寻人启事。他心念一动,翻开皮夹拿出斐念的证件照,照片上的人阳光帅气。斐念长得好,却不上镜,照出来的照片与本人相差很大,只有这张证件照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唯一贴近本人的,一共六张,苏远拿了一张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他找到打印广告的地方,把照片给工作人员,印了两百张寻人启事,贴在大街小巷。
      苏远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感觉前方有阴影挡着,他往一边避了避,阴影也移动继续挡着他。苏远不耐烦的抬起头,“韩其!”
      来人就是苏远的姨表弟韩其,韩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没叫他哥,“家里出事了,你回去看看吧。”
      苏远心里“咯噔”一下,直到看到家里的正厅变成灵堂,一副气派的楠木棺放在中央,父亲的照片摆在供桌上,悔恨,内疚一下子充满心胸,眼泪“哗”的涌上来,他跪在父亲的灵堂上,无声忏悔。
      苏父在苏远离去的第二天气急攻心,严重中风,勉强在医院待了三天就支撑不下去了。苏母坚持等苏远回来再把苏父下葬,可是苏远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韩其也只是凑巧看到他的。
      接下来,火化、出殡、下葬,送走一众或虚情假意或真心实意的亲朋好友,苏远疲惫的跌坐在沙发上,揉揉酸痛的眉心,还没喘口气,这几天来一直一语不发的苏母抄起擀面杖就抡在苏远身上。苏远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在地板上跪好,任那手臂粗的擀面杖没头没脑的落在身上,一声不吭。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母打累了,扔了擀面杖抱着苏远闷声痛苦,一边哭一边小幅度的拍打苏远,嘴里不断的说:“打死你,打死你…”
      苏远心如刀绞,他紧紧的抱着苏母的腰,一声声喊着“妈,妈…”
      苏母受不了了,跌倒在沙发里,胸口剧烈起伏。苏远感觉爬过去,拉着苏母的手,“妈,你怎么了?妈,你别吓我。”
      苏母哭了一会儿,拉起苏远说:“坐吧,我们谈谈。”
      苏母开门见山:“你逃婚是不是为了那个叫斐念的男孩子?”
      苏远一惊:“妈,你…”
      “我是你妈!”苏母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你从小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一次是憋坏了才做这么糊涂的决定的吧!其实早几年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你从来没说过,我就安慰自己不要瞎想,可你毕竟是我儿子,即使你一直在外面工作,也不可能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这次来这里,看这房子布置的像家一样,不是你一人能弄出来的。只是你父亲不知道,我也不敢和他说。”
      “妈,对不起…”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知道你父亲的脾气,无论是你之前就坦白还是选择逃婚结果都一样,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你肯定很爱他,才会什么都不顾的离开。”
      “那您能…接受我们吗?”
      “不能,我不能接受我儿子是同性恋,受到别人歧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父亲已经走了,我不想再逼死你,我还可以坚持下去。所以,你走吧,爱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了。”
      “妈,您不能原谅我吗?”
      “不是不原谅,而是不得不原谅。”苏母向卧室走去。
      人呐,只有在互相狠狠伤害后才会懂得放手,若当时都能各退一步,也不会到不可收拾的步地步
      此后苏远心情低落了很久,看着苏母好像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他一边愧疚一边又放不下斐念。有时候便会觉得生活暗淡无光,没有什么动力。
      大年三十下午,天气很冷,却是难得一见的阳光明媚,苏远怕母亲受冻,就自己一人去了陵园看父亲。他絮絮叨叨的和父亲说了很多话,无非就是请求宽恕。
      傍晚的时候,他拍拍身上的碎草屑准备回家,一排排墓碑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墓碑前差不多都有祭扫的痕迹,一束亮眼的格桑花进入苏远视线。他想起斐念最爱的格桑花,两人说好的明年一起去看格桑花开,这是一束塑料制的花,足已以假乱真,他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如果可以,苏远真希望此刻自己是个瞎子,那样就不会看到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墓碑上一张放大的证件照,照片上的人阳光帅气,嘴角还挂着一丝笑,那照片他认识,正是不久前他拿了做成寻人启事贴遍大街小巷的斐念的照片,当时具体是什么感觉无法形容,苏远只知道那感觉不亚于五雷轰顶,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像是无知无觉一样。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脸上一片刺痛,用手一摸,原来不知何时泪流满面,泪水被风吹干,结成泪痂,脸像绷着牛皮一样,动一下就痛。
      死亡就这么突如其来,没有人告诉他消息,他甚至来不及参加他的葬礼。
      斐念啊!你真傻,就算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样呢?你长眠地下,可是你看看我,只能在这里缅怀你,我不可能会随你去。苏远喃喃自语,身体颤抖如枯叶,神情像哭又像笑。
      你是死是活,是痛苦是难过,没有人关心在意,这世上众人本来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死都不会有人陪伴,殉情更不可能,因为世人够理智,不会像你一样执着,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比如说:亲情。所以就不能了无牵挂的去。在爱情面前,你是强大的,勇敢的。在生活面前,你是懦弱的,害怕失去,不敢面对。
      没有什么人真的离不开什么人,日子还是要一天天正常的过,总不能止步不前呐!你会恨我吗?我知道你不会,你要是会就不会一声不吭的选择离开,不让我知道,不让我负疚,可是我不能像你一样义无返顾啊!你真的太傻,太执着,爱的遮遮掩掩,走的无人知晓,对于爱情,你用死亡去祭奠,我却要用活着来证明。
      他忽然哭出声来,哭声断断续续,似是被人扼住喉咙一样。
      这片陵园在半山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市区,苏远冻到快要僵住的时候,他看到市区上空遍开各色礼花,山脚下的教堂敲起十二点的钟声,斐念他终是没能等到新年的到来,自然也看不到和苏远说好的格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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