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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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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廖吉在实验室做申请的项目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但是他当时戴了口罩帽子和手套在手术台上的狗肚子里手找阑尾,手上是快干涸的斑斑血迹,狗系膜也很干涩了,他就没管那条短信,不外乎是10010要不就是校园手机报。
下午五点做完实验,累得他了无生趣。他打开手机,只见如下内容:
晚上七点中山北路紫林大厦七楼单行道厉昊手持一枝玫瑰为信
廖吉想这个厉昊大抵就是他的相男朋友对象了,没想到祝夏,其实主要是乔储筠办事效率完全不同往日,难道是术业有专攻?可是这条短信也太带着一股地下工作者的味道了。
他正寻思着,马林巴琴响起。
“你还在学校啊?看见短信了吗?”
“刚看。”
“哎,不废话了,你赶快回来,见面再说吧。”
祝夏的语气里一股子一大串鞭炮炸完之后的火爆气,为什么皇帝不急?因为总有太监替他急。
他到家门口,打开包的拉链,正在掏钥匙,门以干脆利落的架势猛地打开。祝夏拽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甩进屋子,然后‘啪’地甩上门。接着他就被推搡到浴室门口,“快去洗澡。”
这一切真是那句话‘以迅雷不及掩耳铃儿响叮当之势不可挡之势’的写照。
廖吉很无语;“去赴会之前,我必定要洗澡的啊,这是对对方的礼貌和尊重,你这副架势,是担心我不洗澡就去还是怎么地,怕我丢了你的脸啊?”
“对啊对啊,怕跌份啊。快洗,洗完跟你说。”
洗澡的时候,廖吉终于可以好好地想想这件事,他真昨天下决定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想找个可以同行的人。但是现在,似乎又不那么想了。
他也真的没有料到祝夏和乔储筠的速度这么快。这快反而加大了他的迟疑——有一个人要进入他的生活了,尽管并不确定。
他有一丝淡淡的后悔,他当然可以后悔,可是后悔里又掺杂着期待。他现在就像淋浴玻璃上蜿蜒而下的水流,很凌乱。
他出来的时候,祝夏似乎都等急了。
“时间地址就是我发给你的那些,那个男的叫厉昊,是乔储筠的朋友。今年28岁,谈过五次——我对这个数字保留个人看法,目前单身。”
廖吉静静地听着,祝夏看着他,很为他的不以为意着急。
“大八岁,没问题吧你?”
“无所谓。”
“奥。我没见过这个厉昊,但是乔储筠说他一表人才,跟他一样帅——真不要脸,没发照片过来。反正你马上就见着了。”
“嗯。”
“妈的,你就会说嗯嗯啊哦。”
“放屁。”
“好了,快滚去换衣服。帅点!”
最后廖吉也就是穿了T恤牛仔裤,少年人,青葱一样的气息是掩不住的,锦衣华服不过是锦上添花。祝夏不赞同,但是也并未多指手画脚。
“廖吉,你头发又该剪了,跟藤蔓一样。”
“剪了没差,长长了又是弯的。”手指像夹烟一样夹起一绺头发,向上捋直了,一松手,还是原来的弧度。
“手持玫瑰为信,哎,你说他是浪漫还是风骚?”
“要是乔储筠想的就浪漫,厉昊想的就风骚。”廖吉转向他哧哧地笑。
祝夏揉了揉他的头发,赞道:“上道。”
廖吉出门来,夜色已是凉如水了。阵阵晚风吹动着梧桐,吹响这枝叶翻飞如天籁。他站在城市的喧嚣处,心中的寂静却不走远。
而夏天就要走远了。
单行道里都是双行的人。
屋内装饰很考究,桌子很考究,花瓶很考究,花瓶里的——雏菊,也很考究。
廖吉甫一进门,就看见了那朵滴血的玫瑰,将开未开,欲诉还休,正卧在一个独自坐着的男人手里。
廖吉看见那张算是熟悉的脸,像喝了酒一样,血气全部上头。像海员被塞壬的歌声迷惑。那个人有着引人靠近的气息。
他带着一丝兴奋和笑意走上前,却在男人发现他之后才猛然想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叫做沈浱的。盯着他手里的玫瑰,有一丝尴尬。
沈浱本不知道这场巧合,却同样意外见到廖吉。
“你好,廖吉。”多么像那句“廖吉,再见。”
“你好,在等人吗?”
沈浱点了点头。
“身体好了吧?”
沈浱莞尔一笑,“完全好了。你约了人?”
廖吉晕乎乎的,才深切地体会到他终于可以区分肤浅的美和有内涵的美的区别了。刚才美人一笑,撩人心魄,使得他像迷糊走在云端。
“嗯。时间快到了,不打扰你了。”廖吉赶紧溜到沈浱背后稍远的靠玻璃的一张桌子上,等着现在还没到的‘玫瑰先生’。
过了半个小时,‘玫瑰先生’还是没来,廖吉觉得还是打给祝夏问一下比较好。
“这都七点半了还没到,妈的,耍人玩啊,我问问乔储筠。”
“好。”廖吉抬眼所及就是沈浱一动不动的背影,他调转视线,看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走的异常缓慢。
“廖吉你回来吧。”
“人不来了?”
“嗯。”祝夏难得有难以启齿的时候。“那丫和他老相好破镜重圆了。妈的。”
“廖吉……”
“算了,我这就回去。”
廖吉瞥了一眼七楼的天空,生出一种操蛋的心情。
沈浱和他一样,拿着那朵坑爹的玫瑰,等了比他还久的时间,现在还杵在那里。他控制不住阴暗地笑了。廖吉不想先走,那样就要越过沈浱。但是继续杵在在这儿,就是傻逼。
徒然地想了半天,决定在这吃完饭再走。
他刚想招呼waiter过来,就注意到沈浱径直朝他走过来。不禁有些傻了。
“廖吉,你等的人来了吗?”沈浱站着问。
“没有。你呢?”明知故问。
“我等的人也失约了,可以请你吃饭吗?”
“啊?”
“我还欠你一顿饭。”
“你什么时候欠我一顿饭?”
“我住院那次的一天中午。”
廖吉想,你都没见到我,怎么知道我买没买。
“我知道你会买的。”沈浱很笃定地说。
“……”这到底是他太信任自己还是太自信自己的判断?
“坐这儿还是我的位置?”
“这儿吧。”沈浱这时候才欣然坐下。
“你不问我那天为什么失约?”
“哦,”廖吉有些趴伏的身子向上一提,正了正姿势,“那天你怎么不在啊?”
沈浱有些无力,“那天公司来人了,要谈一些事情,就出去吃午饭了。”
“哦。”
“……”,“原来你一点都不在意。”
“没意义啊。”
“也对。”沈浱有些无话可说。“那你喜欢吃什么?”
“黄花菜,金针菇,蒜薹,牛肉,鱼,鸡翅,鱼丸,苹果……”
“……”
沈浱研究了一会菜单,点了糖醋鱼,牛柳酱金针菇,蒜薹烧肉丝,冬瓜排骨,西湖牛肉羹。
等待间歇,沈浱又问了一句“吃完可否请你去看电影?”
廖吉受到了惊吓,面红耳赤。
“还没有男生请我看过电影。”
“女生有?”
廖吉摇了摇头,“也没有。”
“那我很荣幸做你的第一次。”沈浱嘴角擒笑,好不狡黠。
廖吉在心中暗骂道:不占老子便宜会死啊。然后他毫无例外地答应了。
人一旦有了一些交集之后,你就会觉得他是特别点的,愿意为他破些例。
他们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吃到酣处,你喂我我喂你,腻得像红玫瑰欲滴的血。廖吉环绕四周,都是如此情形的恋人。他并不觉得他们俩有多突兀,只是琢磨沈浱会不会这样想——估计他原本也没想到会请一个男生在这里吃饭。
廖吉的前瞻后顾引起了沈浱的好奇。
“你还在等你约的人?”
“不是。你在这里会不会感觉别扭啊?”
沈浱随着廖吉的手指环顾四周,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完全不会。”然后会心一笑。他的笑颜好像冬日小屋里黑暗中摸摸索索终于拧开的床头小灯,有一种恰如其分的熨帖。
廖吉想一直看着他笑,但那一瞬间还是脑袋一缩低下头去。
侍者端着牛柳酱金针菇上前,廖吉说:“讲个笑话啊。”
沈浱微笑示意他讲下去。
“从前有个小孩叫小菜,然后,他被端走了。”
侍者放盘子的手一颤,走开了。
沈浱笑的一枝花,颤枝头,面容乱。“冷笑话挺适合你的。”
“谢——谢。听冷笑话挺适合你的。”
廖吉对金针菇有莫名其妙的热情。听到他的牙齿嚼着金针菇发出的酥软的声音,配上脸上的销魂表情,任何人都会纳闷这到底是怎样的生物。
“你有没有听说过,金针菇吃进去是什么样——”
“拉出来就是什么样,是吧?”廖吉抢白。“根本不是。在我无数次吃金针菇第二天早上大号的经验,此种情况没发生过。说这话的人绝对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消化不行。”
沈浱点头,“你每次大号完,还回头观摩呢?”
“你没有啊?”廖吉摆着一张脸,写着不信。
“可以停了。”菜已齐了。再扯将下去,太凶残了。
“让我猜猜,你买的什么电影票。是——听风者吧。”
“挺能猜的你啊。”
“七八月是国产电影保护月,这是少有的一部能看的吧。”
沈浱嘴里嚼着菜,但还是扯弯了嘴角,表示同意。
他们检票进场之后才发现整个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个小场,再加之不是周末,才会如此。
整个小剧场的白花花的灯光一丝不漏地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每个人都被逼出一些惨白心思。沈浱和廖吉正好坐在场中央,屏幕还是黑的,四周的座位是空的,沉默的空气在不小的空间里围过来,带着无言的逼仄。
屏幕开始播放广告,终于驱走一些沉默。
‘男人的衣柜,一年逛两次海澜之家。’
廖吉笑了一声。沈浱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给个面子捧个场,追问道:“你乐什么呢?”
“没。你没发现海澜之家终于换代言人了吗?原来一直是Y先生,现在是D先生。”
“不知道,没注意过。”
“哦。那你一年一次也不逛,我也是。”说完呵呵笑了两声,真叫人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有什么可乐的。
电影流畅,没什么硬伤。王学兵和周迅要死的时候都很狰狞,刀子一次次戳进人肉里的感觉,显得人尤其的脆弱,有种人不是人的残忍。
片尾煽情了一把。无数的矮小方正的石碑卧在随风摇曳的芦苇丛中,天色苍茫,一个个代号在风声里无言的诉说。
“他们的墓碑都很简单。701的人从生到死,都是机密。”
“恩,简单好。像这里,只有风的声音。”
廖吉一向是个哭点低的人。如果一部电影可以让他哭,他情感上认为它是好电影。看到最后那点,他终于眼眶湿润,听风者最后堪堪达标。廖吉似乎松了口不知所谓的气。
从影院出来,夜色黑的更甚,灯光在其中也愈加怜弱。同院内相比,多了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四顾。
“我要是何兵,就不会再挖了眼珠子。”轻轻的仿佛呓语,但是其中沉着着难以察觉的阴鸷。沈浱原本和他并排走着,说话的档口转过来盯着廖吉。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学宁。”
廖吉想了一会,又说:“我要是何兵啊,也是会挖眼珠的。这样可能会轻松些,何况于报仇有利。”
“真傻。”沈浱说的斩钉截铁又包含高高在上的惋惜,好像廖吉已经挖了眼珠似的。“学宁或许爱过何兵,但是老鬼是她未解的心结。”
“这可能并不重要吧。”廖吉说着自己的看法,并不想表现的咄咄逼人。“只能说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天凉如水,他们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