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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风雨欲来 ...

  •   如钥微垂双眸,淡淡道:“请问二贝勒有什么事么?”
      说话间,绵宁已走到她身边,望了望她,低声道:“我送你的簪子呢,怎么不见你戴?”
      如钥抬眼望住他,冷冷道:“不喜欢。”
      绵宁脸色丝毫未变,微微一笑:“那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再叫人去做。”
      如钥撇转脸,仍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不是不喜欢簪子,是不喜欢送簪子的人。”
      自琴和生日那天起,这位二爷就不知哪里不对劲,时常遣人送东西来。有时是茶叶,有时是时鲜。这也就算了,最近变本加厉,开始送些首饰衣料,都是派些眼生的小太监,东西撂下就走,追都追不及。
      如钥有心要退还,又怕一来一回,万一落到什么有心人眼里,反而更添祸事,只好统统丢在一个箱子里锁起来完事。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婉儿那样千娇百媚的他不要,却偏喜欢来招惹她,不就是不小心知道婉儿对他有意么,犯得着用这种手段来封她的口?
      听到绵宁那里半晌没动静,如钥想自己刚才不会把他得罪得太狠了吧,怎么说他也是嫡长子,遂又转回头看向绵宁。
      绵宁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只是双眼始终紧紧盯在她脸上,一脸的若有所思。
      如钥无奈,低声道:“二贝勒要想逢场作戏,这宫里多得是愿意奉陪的人,何苦定要找我?当初的情形,如钥既不是有心看到,也并没有想要泄露出去讨好谁的想法,二贝勒大可以放心。”她就差直接说你去找婉儿吧,她一定愿意了。
      绵宁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目光灼灼,最后终于沉声道:“你如何知道我便一定不是认真的?”
      如钥一惊,抬起头向他望去,只见绵宁一双凤眼微眯,直直注视着她,眼眸中竟是前所未见的专注。一时间,如钥竟看得怔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整个世界寂静得出奇,连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如钥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慢而有力,一下,一下。
      这魔咒般惑人的时刻很快就被不远处隐隐传来的人声打破了。
      如钥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只是转身看向声音来处。
      来者是诚贵妃,身后还跟着几个妃嫔,看样子象是来给琴和请安的。婉儿也在其中。
      待二人行礼后,诚贵妃笑道:“你们也来给皇后娘娘问安?一起去罢。”
      绵宁也一笑:“儿臣和如嫔娘娘刚从里头出来,怎么贵妃娘娘倒又叫回去?”
      如钥在一边不作声,微微垂首,婉儿的目光在她和绵宁之间转来转去,如钥只作不知。
      诚贵妃又和绵宁闲话几句,便领着众人向储秀宫去了。
      婉儿有意落下几步,走在最后,悄悄回头打量那两个人。虽然他们立在那里一派大方,可是婉儿凭着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嗅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暧昧和尴尬。
      她微微一拧眉,眼里射出怨毒。

      对于婉儿的到来,如钥并不十分意外。
      她照足规矩,给婉儿请安奉茶,随即便立在下首,一言不发,等着婉儿说明来意。
      婉儿看着她那一脸平静,心头的火便忍不住一窜一窜。一想到如钥很有可能就是用这样一张看似无辜的脸引诱了绵宁,她便想照着如钥的脸把茶碗摔上去。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耐不住火气,把茶碗往地上一砸,冷哼道:“如嫔是越来越不会做人了,这种茶也喝得?”
      如钥脸色不变,转头吩咐宫女收拾了去,这才从容答道:“婉妃娘娘如今身怀龙种,身份尊贵,如钥这里的茶入不了娘娘的口也是自然。不知娘娘爱喝什么样的茶,说出来如钥尽力去办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大热天的,万一动了胎气可是不得了的事,如钥怎么担待得起?”
      婉儿霍然而起,恨恨瞪着如钥,半晌方道:“你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当初还道你是个老实人,原来看错了你!”
      如钥状似恭谨地低下头,并不作声。
      婉儿缓缓踱到如钥面前,细细打量她,眼神极为无礼,轻蔑道:“仔细一看,相貌也不过如此。却不知是怎么能引得男人神魂颠倒,莫非如嫔有什么特别的狐媚手段?”
      如钥微微一笑,宛若深夜里静静绽放的莲花:“这话,婉妃娘娘应该去问皇上才是。”
      婉儿眼睛一眯,扬手便想赏她一记耳光,手在半空,却挥不下去——到底对如钥还有几分忌惮。遂冷笑一声,凑到如钥耳边低声道:“别以为勾搭上二爷,下半生就有指望了。你说,本宫要是在你宫里出了什么事儿,皇上会怎么待你呢?”
      如钥闻言抬头直视婉儿,嘴角微勾,慢慢地一字一句道:“你可别忘了,皇后娘娘虽然中了你的计,到底还是六宫之主。除夕晚上你跟二贝勒又说了些什么?这两样,就够你忙的了,你还有工夫拿肚子里的龙种冒险,来跟我一个嫔过不去?”
      如钥一边说,一边看着婉儿的脸一分分变白:“何况,在皇上眼里,我和你可是好姐妹。就算你真出了事,只怕皇上还觉得是有人存心陷害我,一石两鸟……你觉着,我需要担心什么呢?倒是你,以后要好好防着皇后娘娘才是,晚上可别睡不着觉,别怪我这做妹妹的没提醒你!”

      如钥坐在荷花池边,手里把玩着新摘下的荷花,思绪却早已飞得老远。
      眼前一时掠过婉儿苍白怨毒的脸:“别以为你有皇后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皇后,你,一个都跑不掉!”
      一时是她初进宫天真烂漫的微笑:“我叫富察氏婉儿,正蓝旗的,你叫我婉儿就好了。”
      一时她声泪俱下:“如钥姐姐,你帮我想想办法吧。那些奴才要把我往死里作践啊……”
      一时她又洋洋得意:“还真是可怜呢,要不要我向皇上引见一下姐姐呢?”
      一时又是某日在这同一个荷花池边:“原来二爷心里是这么看我的!”她掩面而去。
      还有只不过说错一句话,就被琴和捉住痛脚的燕贵人那形销骨立的模样……
      最后眼前浮现起琴和那噙着冷笑的脸,如钥暗打了一个寒颤,喃喃道:“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是你自己要去招惹皇后,我提醒过你了……”
      婉儿的下场几乎是可以想见的。执掌六宫的皇后,岂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琴和在婉儿手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又岂肯甘休?
      到底姐妹一场,何况婉儿一倒,失去这块挡箭牌,琴和很可能会对她重起敌意。但是婉儿现在怎么可能听进她的话?琴和也绝不可能就此罢手……
      想到这里,如钥只觉心乱如麻,手上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指间那朵荷花顿时被她揉搓得残破不堪。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如钥只道是宝蝉,没好气道:“说了要静一静的,你这奴才如今越来越没规矩了!”
      有人呵地一笑:“如嫔娘娘好大的火气。”
      如钥一惊,回首,只见绵宁负手而立,正望着她笑意盈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四下里望了一圈,不见一个人影,连本来候在附近的宝蝉也不知去了哪里。心底一阵模糊的惶恐潮水般泛涌而上。
      绵宁仿佛看出她的不安,道:“你放心,这会子附近不会再有人来。”
      如钥轻蹙秀眉,低头默然。她实在不想再与绵宁有什么来往,对方却一再纠缠。碍于绵宁的身份,又不好太拂他的面子。除了沉默她也别无他法。
      绵宁上前一步,低声道:“她来找过你?”
      如钥抬眼,淡淡道:“二贝勒指的是谁?”
      绵宁一蹙眉:“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婉妃来找过你?跟你说了什么?”
      “这和二贝勒有什么关系?”如钥站起,掸了掸衣服,并不看他,只微微一福身:“没别的事的话,如钥就回去了。”
      绵宁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力气甚大,几乎捏痛了她:“你为什么总这样躲着我?你到底在怕什么?到底要怎么样你才……”
      如钥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一站稳身子便立刻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我怕什么?我自然是怕死。”
      绵宁不料竟得了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沉声道:“有我在……”
      “有你在又怎样?”如钥又一次打断他的话,“是,你自然是不怕。你是嫡长子,堂堂皇阿哥,就算事情拆穿了,皇上能舍得把你怎么样?可我算什么,后宫里的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要是真出了什么丑事,一杯毒酒三尺白绫,我还得磕头谢恩,谢他赏我一个自尽的体面……”
      绵宁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还没反应过来,如钥又继续说道:“二贝勒风华正茂,府里有妻有妾,就请别再对我们这些后宫的可怜女子有什么想头了,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好,不是么?”如钥这一句话一直回荡在绵宁耳边,无休无止。

      好耳熟……
      好象不久之前,他才对婉妃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就被如嫔回敬给他了。
      绵宁想着想着,不禁苦笑。
      活了二十岁,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迷恋上皇阿玛的妃子,这种丧伦败行,于前程毫无益处的事……更没想过居然会被拒绝……
      “绵宁,想什么呢?”琴和雍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瞧你这模样,难道朝廷上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绵宁回过神,连忙陪笑道:“没有的事儿,不过是一时走了神罢了。”
      琴和用手点着他,温声道:“不专心!还敢当面说在我这儿走神,也不怕我生气呢!”
      绵宁也不辩解,只是微微陪笑。
      ……
      当时,他回答了句什么话?
      “我不会放弃的。”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端坐在一旁的婉儿一直冷眼看着绵宁。看着他从坐在这里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时而带着恍惚的微笑,时而又蹙眉沉思。琴和几次与他说话,都有点醒不过神的样子。
      是在想着那个女人吧,婉儿向另一侧的如钥望过去。如钥穿着浅绿底绣白色大番莲的宫装,头上戴一只点翠蝴蝶银簪,另一侧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子,看起来十分素淡。她很少参与闲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并不相干。
      就是这样虚伪的淡然,骗了所有人,也骗了自以为精明的二贝勒吧。
      婉儿觉得心里好象燃起一把火。
      她又看向绵宁身边那个穿大红宫装的女子,钮祜禄氏霜华,他的嫡福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端庄得体地静坐在他身侧。
      你们都被骗了!她愤愤地想着,闷闷地举杯一饮而尽。
      这个人,铁石心肠,却居然对自己的庶母动心……婉儿一声低叹,又灌下一杯酒,可惜,却不是我……
      “娘娘,少喝一点吧,您怀着身子……”月嫦不安地低声劝道。
      婉儿横了她一眼,只作没听见。
      琴和假作生气,训了绵宁几句,又叹了一声:“也是,嫡亲妹子要出嫁了,你这做哥哥的自然担心事。不过听你皇阿玛说,那个玛尼巴达喇人品俊秀,不会委屈了你妹子的,你且放心就是了。”
      前两天,嘉庆刚下旨,将孝淑皇后所出四公主封为庄敬和硕公主,许与土默特贝子蒙古族博尔济吉特氏玛尼巴达喇,婚期就定在十一月。今天这个午宴,便是为了庆祝这桩婚事而举办的。
      嘉庆本是要来的,却因有大臣求见匆匆前去。
      婉儿望着失宠多日的琴和以女主人之姿在这里谈笑风生,冷冷一笑:什么“听你皇阿玛说”,煞有介事的样子,皇上不知有多久没进储秀宫的门了,后宫上下哪个不知?还要强撑着装出一副帝后恩爱的样子给谁看?
      “啊,婉姐姐这对耳环可真是好看!”简贵人凑过来说。
      她与如钥婉儿同年进宫,又同分在长春宫住,如今被指在婉儿的景仁宫里,和婉儿也就格外亲近些。简贵人年纪尚轻,还单纯得很,又是那种直脾气,见了婉儿什么好东西都要感叹一下,很令婉儿飘飘然,对她也十分亲热。
      简贵人别的不赞,单拣这对耳环赞,却正挠到婉儿的痒处。这对耳环以金嵌翠珠勾环,各系珍珠七颗,颗颗饱满圆润,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翡翠坠子,可谓华贵之极。更难得的是隐有淡淡檀香传来,据说还是贡品。
      听得简贵人这么说,婉儿自然得意起来,稍稍放大些声音道:“是么?这是前儿皇上赏的,听说这一批贡品里就只这一对呢!”
      婉儿一边享受着简贵人的唏嘘赞叹,一边用示威的眼神向琴和那边望过去。
      琴和自然听到这边动静,也向这里望来。却出乎婉儿意料地,并无一丝不悦,只向她这里微微一笑,便又别过头去同绵宁诚贵妃等人说话去了。
      婉儿只道琴和已不敢再同自己争光夺华,心满意足地同简贵人继续闲扯。自然也看不见自己身后,月嫦那一脸苍白和惶恐。
      月嫦埋下头,不敢再向席上看去。刚才琴和向她投来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令她心惊胆战。
      她悄悄探手入袖,握住袖中那一对耳环——
      与婉儿戴着的那一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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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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