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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 ...

  •   “纪怡睿!你能不能过来推我一把!啊呀!我荡不高了!好没劲啊!”
      被指唤的男子凌风而立,正午阳光显得他熠熠生辉。他嘴角颤动:“你快给我下来!女子闺阁玩耍之事,你一个男子怎可玩得如此不亦乐乎?如此成何体统!”
      秋千上的男子脸微微一怔,接着似乎有些生气。他顿了顿道:“凭什么此物只许女子玩耍?都道南府有翩翩佳公子纪怡睿,风流倜傥。没想到如今看来竟然如此墨守成规!”
      纪怡睿止住笑意,果真如翩翩佳公子般昂起头高傲地与秋千上的少年对视:“小爷的命是本公子救得。人说滴水之恩本当涌泉相报。不想小爷不报恩嘴皮子竟然如此奸猾!”
      秋千上的少年越发气恼,不禁闷声哼了一下。心想他只不过是将自己带下了树而已,一路上还像笑一个傻子一样嘲笑自己只会爬树没胆下树。他本欲口齿相还不愿吃一丁点的哑巴亏,他那伶牙俐齿也不是只爱吃素的。然而转念又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栖息之地,白吃白住身边又有如此美男相伴何乐而不为?他狡黠一笑,暗自得意洋洋。
      “小爷在想什么神色如此愉快?”本该凌风而立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走至自己面前,他的双目黑漆漆的。
      少年不禁感叹,叔夜之为人也,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而眼前的男子与传说的叔夜怕是只有超脱未有未及。
      他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随即蹦下向前走了几步离纪怡睿更近了一些。见着自己竟比纪怡睿矮了一个头不止,先前的得意之色完全消失。纪怡睿似是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嘴角弯弯,竟是在憋笑。
      少年不愿示弱,挑眉应道:“我只是心想,公子不必小爷小爷的叫我,我再如何不懂规矩爱玩秋千,却也是有名之人。如果公子不嫌弃的我鄙名,可叫我——”
      还未说完,纪怡睿便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手中不忘把玩那个携带多年的檀香折扇。“本公子可叫你什么?”
      少年眨巴眨巴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额头,鼻子,眼睛,嘴唇……却浑然没有发现纪大公子被他这么仔细观摩,耳根子都烧红了起来。
      “额……其实你可以叫我……叫我……叫我阿寅!”
      “姓氏呢?”
      少年缓缓低下头,似是不愿让人看见他的表情。“我自出生以后便被丢弃……所以从无姓氏……”
      “哦?”纪怡睿用扇柄轻轻在阿寅头上打了个栗子,促狭道:“以后不许再像方才那样盯着本公子看个没玩!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微不可闻的鄙夷地一声“切”。阿寅渐渐走远。
      飘来的声音续续断断。
      “公子无需多想。阿寅喜欢的是倾城倾国的美人。”

      沐春时节,有男子立于阳光下缓缓而笑。

      南府是晋国国都内一座府邸,当年晋国开国元老纪绯居住于此。三百年光阴,纪家香火照着先祖的规矩一向是一脉单传。阿寅鄙夷地看着如今这越发富丽堂皇宛似仙人谪居的南府,心想怪不得这纪怡睿安居于此享受天伦之乐不怕有人过来和自己分家产。
      南府的后苑是歌姬居住的地方,阿寅曾听闻这里歌姬伎艺甚堪当年袭封平阳侯府内内的歌姬。前几日他求着纪怡睿想一睹风情。因为被他烦的烦不甚烦,纪怡睿无奈只好答应他今日午时传唤歌姬来紫苑表演。
      阿寅听了甚是高兴。都道纪怡睿败坏家业,爱美人如金钱,而国都内还是有大片大片的少女为之倾心。

      傍晚终于迟迟而来。阿寅兴奋地踏着暮色来到了紫苑。
      纪怡睿神色淡淡坐在远处小阁中的美人榻上,阿寅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晋国国人都道本公子贪色,看你这副馋样,本公子甚是怀疑国人怎就说本公子贪色第一?”
      阿寅瞥了他一眼,“谁叫纪大公子你远近闻名!”
      “嘴皮子竟然还是如此滑溜溜的!想你也到了束发的年纪,按古人言,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而你这样,如此贪色,更不用说学大艺焉,只怕一点技艺都不会罢了。”
      阿寅不屑地努努嘴:“没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哦?”纪怡睿大笑,“你是说靠近了我就能学好不是吗?”不等阿寅分辨,他又抢道:“阿寅,该是给你找个师傅了。”
      阿寅气愤地瞪大眼睛,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细眉弯如月。“你胡说什么?我才不要师傅!”
      纪怡睿更加气嚣,神气道:“你再敢这么凶对我讲话,等会我就让她们全退了,然后把你卖了。晋国民风开放,还是盛男风的。”
      阿寅气急败坏。这时一位美人上前微微鞠身。
      “公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纪怡睿淡淡扫了一眼她,再看了看阿寅。“那就开始吧。”
      阿寅看着眼前的众美人甚是诧异,双蝶绣罗绣罗裙,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而方才上前请示的美人立于人中,黛蛾长敛,任是东风吹不展。
      “好美的人!活在这般仙境之中,醉生梦死,只怕明君也走不出去了。”
      纪怡睿目光柔和地看着阿寅,双唇微启,“双鸳池沼水溶溶,满杯小楼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时,斜月帘拢……”说着说着,他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阿寅道:“张先的一丛花,此后不是还有半句?为何你竟然不说了?”
      纪怡睿道:“想不到你竟然知道这首词,我还以为你不文不武逍遥自得呢。”
      阿寅脸一震,随即道:“以前偷偷溜进歌坊听讴者轻吟过而已。”
      “尘恨相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纪怡睿抿了口茶,“都道千年前的姜国神女的歌喉是无人能及的,可惜除了随身寺人,竟无人听闻过,想来竟是可惜。”
      阿寅听了有些呆滞,“真是可惜,那么好歌喉竟如此吝啬唱于别人听。咦,你养这么多歌姬……”
      纪怡睿神色凌厉,“不懂得不要瞎猜。不过是为了应应我有时突如其来的雅兴罢了。那些民间歌坊都是些莺莺燕燕,再者人多嘈杂,听了烦不甚烦。”
      “哦,竟是如此。”
      此前他们只顾谈论,没想到一曲竟然终了。
      “旖姒,下面那曲换为史达祖的喜迁莺吧!”
      “纪大公子,旖姒的姑娘的名字是哪个旖哪个姒?”
      “旖旎姒锦。”
      “哦。连名字都这么美。”阿寅脸上浮出艳羡之意,又看见纪怡睿正好笑的看着自己,不禁低下了头。
      旖旎衣袖飘飘,长波妒盼,那神情,分明是在说纪公子是她一个人的。阿寅有些鄙夷,心想再如何美不过一家养的鸟,一只宠物而已,明知道不可能入得纪家,却还痴心妄想。这谪居仙境,飘渺万乎,岂是可以轻易付与真心的地方?
      阿寅摇摇头,笑这些女子痴傻。然而他似乎忘了先人的一句古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琴音袅袅,再加上旖姒声如流水,清澈人耳。公子美人,花好月圆,良辰美景。谁都会忘记月有阴晴圆缺。

      月波疑滴,望玉壶天近,了无尘隔。翠眼圈花,冰丝织练,黄道宝光相直。白怜惜诗酒瘦,南应接,许多春色。最无赖,是随香趁烛,曾伴狂客。
      踪迹,漫记忆,老了杜郎,忍听东风笛。柳院灯疏,梅厅雪在,谁与细倾春碧?旧情拘未定,犹自学,当年游历。怕万一,误玉人夜寒帘隙。

      “最无赖,是随香趁烛,曾伴狂客。”阿寅暗自呢喃,“呵,看这词今年晚这旖姒姑娘便要伴狂客了。”

      “旖姒,上前来一步,我有话吩咐。”纪怡睿时不时看阿寅一眼,眼里藏着笑,眼底却是看不清深浅的黑海。
      “公子。”
      纪怡睿展开檀香折扇,应是保养的极好的扇子,虽然不及沉香迷人,却浓郁的狠,看他随身携带的样子应是很多年了香气依然不变,幽幽的盈进阿寅的脑海里。
      “今晚你便陪伴阿寅公子吧。”
      阿寅听闻诧异睁大双眼,旖姒不可置信的怨恨地望着他。
      “恩人说笑了。方才恩人还怪阿寅束发了却不学无术,因此今晚如何能让旖姒美人陪我风流?”
      纪怡睿笑笑:“阿寅竟然一下之间变的如此懂事,本公子很是欣慰。但是这点小事还是不妨碍你作为的。”
      “公子说笑了。阿寅尚年幼,不懂闺房之事。”
      “试试便懂了。”
      “公子,”阿寅目无表情道:“公子是走到哪里采到哪里的芳心的人。阿寅自知貌不如公子,并且阿寅认为良辰美景只可与心上人共度。阿寅涉世尚浅,旖姒美人非阿寅的心上人。”
      “旖姒,”纪怡睿转头好笑地看着她:“竟然还有不要你的人。”
      “旖姒命薄。本就是公子手下的一株小草而已,怎可有盼人怜惜的心。”旖姒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语气淡淡,似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阿寅看了冷笑,心想这世间简简单单的姑娘真是少见,方才还见她眼含爱意不畏众人鄙夷一心一意地看着她心爱的纪公子,如今却吓得一声不响。阿寅叹了口气,多少人爱着纪怡睿的风雅,又有多少人爱着他的真心。
      “阿寅?今晚就让旖姒陪你如何?”
      “纪公子,你权倾一时当是你说什么位低者便听你什么。但是阿寅已经说过,春宵只待真心人。何况,今晚阿寅有事需外出。”
      “这么晚了竟然有事?”纪怡睿挑眉道似是不信。
      “阿寅是孤儿,从小由国都外的一个村上的老先生带大。前日听闻老先生垂危,阿寅甚是挂念。怕是容不得耽误,所以阿寅急需启程。”
      “那为何等到现在还是晚上,世上有如此巧的事情?”
      阿寅故意哂笑道:“不是南府里讴者远近闻名纪大公子终于舍得让阿寅观之,阿寅又怎舍得错过这举世难逢的机会?更何况如今还见识到了旖姒大美人,以后找个美娇娘就可以问问旖姒美人有没有认识的合适人选啦!”
      纪怡睿淡笑不语。这里的每一个心怀心事。
      这里曾有的歌舞,妙人,随着马车的远去,渐渐消失。

      阿寅放下车窗窗帘,兀自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一切还是会摇橹声灰飞烟灭的,梦终究还是要醒的,更何况是那番噬心的醉生梦死。也许这又不是梦吧?也许只是半夜,一个人的冥想罢了。可是这马车却又是真是的。那翩翩佳公子,竟是在最后摆出那道逐客令,还不惜以美人相陪。但是他还是被我骗了。我此生都不会爱女人,我爱男人。”
      马车消失在了长街的一角,向宫门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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