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道剑]沉沙·贰》寒律

2、第一段

　　第一段

　　叶无声是呆不住的人，即使外头直教人骨头都冻住他都要往外头跑，说是多活动活动就不冷了，然后经常连马也不骑就那么出去。
　　昆仑周年严寒，四季不明，只有雪狐和雪狼偶尔会在冰原上出没，虽然云镜有些担心叶无声会遇上浩气盟的人，毕竟叶无声三年前就死在了昆仑悬崖之下，这是可人亲眼所见的，但是若是被浩气的人发现叶无声没有死，那难免会对他大开杀戒。云镜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他，只是叶无声往往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也就刚才那会儿，又跑出去了。
　　大概是家里的东西都吃腻味了，想在外头找找有什么野味，云镜倒是原先在纯阳宫住惯了的，叶无声却不一样，以前不是没有拖回一头鹿或者打几只雪兔回来的，好在似乎都没有被浩气盟的人发现。
　　云镜起身将挂在墙上的剑取了下来，然后用左手抽出了剑，右手手指并拢垂眸抚摸过铮亮的剑身，忽而目光一转，看向那扇紧闭的门。那扇门并无他样，只是那扇门后面此时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没有敲门也没有直接闯进来，却叫云镜警惕了起来。
　　“谁？”他冷声道。
　　屋外的人沉默了半晌才出了声：“是我，我是清砚。”

　　疯子花出乎意料没有踹门，云镜听到确实是他之后，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开了门。
　　清砚穿着一身黑色玄衣，外头还是裹了一件狐裘袄子，正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屋外，他的眼神平静宁和，一呼一吸之间都有白雾呼出。到底为什么要来长乐坊他自己都不清楚，原本他跟云镜就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当年慕觞救了他他偶尔去帮帮他的朋友罢了，现在慕觞死了，听闻云镜又武功尽失，也没有要回恶人谷的打算，谷内就由着他去了。
　　唐翮来告诉他叶无声可能被浩气盟盯上了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不知为何他还是来了。
　　云镜看他时，发现清砚早没了当初的疯态，和没疯前的他更为相似，他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也不知他是敌是友。
　　清砚四下打量了一下，还望了望屋里，问道：“叶无声不在？”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要是在以往，云镜的剑就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但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之下，知道叶无声活着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当年浩气盟攻入烈风集的战役当中清砚是避之不及早早蹲在了黄泉峰之上，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叶无声，直接放弃，但看着戒备的云镜还是剜了他一眼：“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只不过有个老友来了我那边一趟，告诉我说叶无声还活着的事情被浩气知道了，估计现在想方设法直接在昆仑了结了他的性命。”
　　“老友？”云镜皱起了眉。
　　“虽然不认识，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清砚说着便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看着他，“我顺路要去长安，便将这事告知与你了，带叶无声离开这里吧，浩气最近应该就会有所动作。”
　　云镜抬头看着他，却被周围雪的颜色刺晃了眼：“你要上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清砚对着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来奇怪，最近谷内来了个万花，修着花间游，样貌和当年慕觞掳来的万花神似，可惜人家不叫殷溯。估计是我认错了。”
　　云镜沉默了一下：“大概是你认错了。”
　　“那你自己保重。”清砚对他点了点头，便策马离开了长乐坊，云镜看着他离开后，摇了摇头便回到屋里去了。
　　叶无声这几年在外游历剑术的确是精湛了不少，可依旧缺乏实战，真的要和一群浩气的人打起来，那是真的只有被带去东昆仑的份儿。这几年云镜右手的伤已经养的七七八八，也逐渐习惯了用左手握剑，虽然使不出禁招剑流云，但是纯阳宫一般授与弟子的一套剑法大致都没什么问题，即使他有提出过跟叶无声要切磋练剑的事情，叶无声却一脸慌张压着他的手不给他握剑，说他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切磋呢，万一伤筋动骨那又是要养好久。
　　云镜自知叶无声是紧张他的手，当年要不是因为保命，他也不会废了自己的右手，可是那又是出于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他倒是没觉得什么，不知是叶无声觉得亏欠他还是什么，对他的确很好，但是云镜喜欢叶无声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叶无声到底喜不喜欢云镜，他想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总怕答案和内心所想有所偏差，便一直藏着掖着，独自偷偷享受叶无声对他的温柔。
　　只是今日清砚过来的提醒倒是让他的美梦醒了大半，叶无声始终是浩气盟的人，当年他当着可人的面背叛了杀了他的命令，原本那把匕首若是刺下去了，他也不用再幻想那些美梦是否有成真的一天了，这样睡过去，便可以做一辈子的美梦再也不醒来了。
　　云镜是个聪明人，自然猜出了大约是哑巴唐忽然出现了，当年十四魔尊厮杀之事一直疑点重重未解，大约就是和这个唐门有什么关系，因为自从清砚疯了之后，谷内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哑巴唐门了。
　　他是不知清砚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和那个唐门到底是什么关系，具体的似乎慕觞知道一些。云镜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他居然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可以让叶无声离开昆仑长乐坊。他那么想着将剑收好挂了回去，又往火炉里添了些木炭。

　　就在他纠结这个问题时，叶无声回来了。
　　他两手空空而归，却又在云镜面前故意掩饰着右手，左手挠了挠头，道：“出去晃了一圈，连只狐狸都没看到。”
　　云镜嗯了一声，故作没看见在他放松时闪去他的身后擒住他的右手，将袖子往上一扯。一道蜿蜒的伤疤露了出来，是刚刚被什么利器砍伤的。他抬头看了看叶无声，眼里并未责备之意，倒是让叶无声不好意思起来。他拉过他的手拿了金疮药，倒在他的手上给他涂抹。
　　一时间太过安静了导致叶无声紧张了起来，他想缩回手却被道士牢牢抓住，按着不准他乱动，他只好开始瞎扯有的没的：“……那个、其实是不小心碰上蝙蝠帮弄的。”
　　“嗯。”云镜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心知若是真的遇上蝙蝠帮的人，哪会叫他留下了这一道伤疤，怕是打的对方抱头乱窜才对，所以他并不去揭穿他幼稚的谎言，而是继续低头拿了绷带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见云镜随意嗯了一声，叶无声反而更加不安起来，他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叶无声和云镜呆了多了，熟知对方的性格，他脑子太笨又不好使，想了想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阿镜，你看你都在昆仑住了那么久了，住多了也会腻的，再过三个月就过年了，你说你没去过扬州，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去看看顺便一起过个年？”
　　云镜把金疮药和绷带收回了药盒里，关上了药盒的盖子，发出了咔哒的声响。
　　他半天都没回答，反倒叫叶无声紧张起来。

　　“好。”
　　纯阳道士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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