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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轻云紧已变秋 ...

  •   第二章风轻云紧已变秋

      贾和尚老大不耐烦,猛然一声断喝:“他奶奶的闹什么妖鬼!滚出来!”声如晴天霹雳,横空骤起,直滚下来,隆隆作响。
      花菩以手掩耳,犹觉脑袋好似要炸开一般,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住。头昏脑胀间兀自琢磨:这贾和尚虽是生得五大三粗,凶气巴巴的,可对自己挺客气的,脾气瞧着不错啊,倒像是个真正出家修行如假包换的大好和尚。可这一嗓子吼出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便立刻现了原形。原来贾和尚终究是假和尚,混充不得的。就是不知这‘狮子吼’是不是从少林寺那里学来的……她正胡思乱想着,“呯呯”二声,窗户撞得大开,自外面飞蹿进两道身影,当立屋中。
      花菩定睛一看,不由得心里发笑:“今儿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刮得是东南西北哪阵妙风,吹来了行踪杳如黄鹤真容难见的江湖九卒,吹来了清毓淡远功夫轻妙的青碧落,现在又吹来了眼前这对又奇异又滑稽的怪人。”
      来人乃是一男一女,均是极高的个子,满面皱纹,华发苍然,不知年岁几何。那老者十分削瘦,形同竹竿。一领深黄色长袍吊在身上,空空荡荡,有似要乘风归去。一蓬白须长足三尺,五官几欲攒在一起,煞是古怪可笑。那老妇则甚是痴肥硕壮,一张阔脸擦得雪白,奈何褶皱太多,脂粉实难摊抹均匀,少不得深深浅浅,厚此薄彼。一套娇灵灵鲜艳艳的紫粉色衣裙牢牢地箍在她身上,绷得紧紧,把她的身躯自上而下卡成数段。那老妇一双眼睛很是闪闪有神,在八仙桌周遭扫来扫去,尖声细气地道:“你们便武林中盛传的‘江湖九卒’是不是?”
      邴夫子拱手道:“正是我们兄弟。在下邴夫子,不知前辈仙乡何处,尊姓大名?”
      那老妇道:“姑娘我姓井,芳名么,叫作囡囡。这一位是我师兄,奉一夫。至于仙乡何处么,我们久居海外,纵是说了你们也是不晓得,不提也罢。”
      众人皆是笑意浮动,心同一念:你这老婆婆年纪许大,芳名囡囡也就罢了。居然口口声声自称姑娘,岂不是要笑坏人?
      那老妇井囡道:“喂,姑娘我大驾光临,你们怎么只是一味呆呆傻傻地瞧着,话也不说一句?”
      张或笑而相揖:“姑娘您这样的人物世所罕见。我们兄弟少见寡闻,一见之下,惊是天人,叹为观止。一时间魂出七窍,魄飞天外,忘乎所以,只会痴傻瞧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他话中带刺,句句含讽,想那老妇定会激怒气恨,饶他不过。因此一面说着,一面暗暗戒备,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神色变化,防她骤然出手。
      岂料井囡满面笑容,细细听着,连连点头,很是高兴:“你小子倒是能说会道,说得好,说得好!你是九卒里的哪里一个?嗯,巧言如簧,是‘童叟无欺’张或,是不是?”
      舒灿灿接口道:“姑娘您好眼力,他便是我三哥张或。您要置办衣物,尽去找他就是。包管既大方又合体,件件都似姑娘身上的衣衫那般轻柔美丽,戳人眼目。”
      井囡不住点头,深以为然,“好极好极,来日方长,少不得你三哥的巧手裁度。小姑娘人美嘴刁,是九卒中的老么‘小魔女’舒灿灿,是不是?”眼光在贾和尚、乐游园、庞么、顾八荒、长孙竹溪五人身上兜来转去,问道:“你们几个,哪里一个是耍浪子乐游园?”瞟了眼贾和尚,“你这厮黑粗傻大,夯头夯脑,自然不会耍浪子那样俊雅不羁的人物。是‘非僧非道’贾和尚,是不是?”也不等他回答,望着顾八荒迳自说下去:“你这小子冷眉冷眼石头人似的没个笑模样,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相貌,怎么会是潇洒风流的耍浪子?定是那‘一剑千金’剑少顾八荒,是不是?”凝视着庞么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嗯,嗯,不错,不错,很好,很好!你是乐游园?”复又连连摇摇头,“不对,不对,你眉直目正,并无浮滑荡浪之气,当是‘幽冥来使’庞么,是不是?”看看竹溪,竹溪笑着先行说道:“在下是孤魂城长孙竹溪,这是我家小妹。”
      井囡哦地一声,又目不转睛地看定乐游园, “你小子长脸凤目,俊美倜傥,该是那金不换,玉不换,耍浪子,乐游园了。可你小子怎地死狗似的赖在椅子上,要死不活软弱疲懒得一丝精神气也没有?”
      乐游园周身瘫软,靠着椅背,五脏六腑痛楚缕缕不断。自青碧落离开后,心里一直反反复复地默念着:“美人如花隔云端……天长地远还魂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长相思,摧心肝……”贾和尚声如霹雳,一下子把他从沉迷中震醒,眼看一妖里妖气的老妇双手比比划划,嘴巴张张合合,一人说得兴兴头头没完没了,旁人半分也插不上嘴,不禁暗自骇笑。倘是平日,依他性子,非得好好调笑耍弄一番不可。但他此时此刻满脑子皆是青碧落的倩影,心里念念有词,兼之力尽筋软,腑脏疼痛,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见她主动寻上门来,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须怨我不得。僵着笑着慢慢地说道:“我乐游园惯玩梁园月,好饮东京酒,爱赏洛阳花,喜攀章台柳。可如今见着姑娘你,才明白什么是天渊之别云泥之分,寒鸦和彩凤绝不可相提并论。姑娘你这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容貌,我实在无福消受,只得失魂落魄地赖在椅子上了。”
      井囡吃吃直笑,浑身乱颤,“好一个耍浪子!舌头调了油,说出的话滑溜熨贴,谁也是比不得的,妙极,妙极……哈哈……”面皮抖动,脂粉簌簌而下,四处乱飞。
      花菩忍耐良久,心想这个老婆婆脸皮真是厚比城墙,不知是假痴诈颠装成如此呢,还是当真受人马屁,好话浑话一并受用。再也按捺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井囡怒目相向,尖声斥喝:“小丫头目无尊长,好生放肆无礼,你的父母是如何教导你的,不要脸面了吗!”
      花菩嘻嘻做笑:“我也不知道啊。给你要是不是要?”
      井囡不假思索,随口答道:“不要!”
      花菩摊开手掌,故作姿态,无奈何地说道:“唉,原来你也是不要脸面的。”
      井囡一时不查,被花菩绕了进去,听得周围嗤嗤轻笑,脸上便有些发烫,好在皱纹繁多,脂粉厚实,倒也看不出异样。心中恼火,狞笑着道:“小丫头,你……”
      那一直默不作声地老者奉一夫忽道:“师妹,跟个不相干的小丫头计较什么!你忘记我们此来的目的么?”
      井囡哼了一声,利声道:“当然没忘。师兄你一直闷不吭声,我倒以为你不记得了。”
      奉一夫也不与她争辩,只是缓缓环视一遭,道:“江湖九卒只来了八个,不知另一个何在?”
      邴夫子道:“八弟有事不能现身,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奉一夫沉吟片刻,道:“也罢。我们是小楼连苑的引宾二使,奉苑主之命,特邀‘江湖九卒’入我小楼连苑,请诸位同我二人一并去吧。”
      张或出身商贾,最擅应酬,闻言笑道:“我们兄弟姐妹见识浅薄,‘小楼连苑’四字从未听闻。请问前辈,这小楼连苑是何所在,苑主又是何方高人?”
      奉一夫道:“鄙苑隐密幽僻,苑主他老人家淡泊平和,不求闻达于武林,名扬于江湖,故不为世人所知。张三先生想探知就里,只消同老夫到得小楼连苑,一切疑问自当迎刃而解。”
      张或心想天下哪里有如此便宜之事,我若知你隐密,只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了。道:“入了小楼连苑,自然是要对苑主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了?”
      井囡尖声道:“那是当然。”
      奉一夫道:“苑主他老人家神明睿智宽容通达,礼贤下士敬识能者,待属下向来很好。诸位少侠放心,苑主定会器重你们,决计不会错待的。”
      张或思忖着这对怪人口风严谨,半分也问不出小楼连苑究竟是何所在,再多说也是徒劳无益,笑道:“我们兄弟姐妹均乃市井游民,江湖小卒,生性粗俗鄙陋,自由自在随意惯了,受不得丝毫束缚。苑主和前辈的好意我们心领,恕晚辈们难以从命。”
      井囡高声叫道:“你们不去,你们不去,你们胆敢不去?”
      顾八荒冷冷地道:“我们是胆敢不去,你不必重复说上三遍。”
      井囡瞪他一眼,依旧叫道:“你们胆敢不去,你们胆敢不去……”
      阮烟罗软语轻言:“姑娘您应该知道的,美味不可多得,多了便不珍贵。美好的嗓音若说得太多也会贬损身价的。”
      井囡终于闭嘴,亦不忘补上一句:“算你有眼色,会说话。”
      奉一夫道:“诸位少侠当真不去?”
      邴夫子道:“前辈费心,如我三弟所言,敬谢不敏。”
      奉一夫面色不变, “既然诸少侠决意如此,我们绝不强求。师妹……”二人突然欺身近前,出手如爪,一左一右,分别抓向顾八荒、庞么的肩头。
      众人见那奉一夫始终言辞和悦,谦逊有礼,听他说什么“诸少侠决意如此,我们绝不强求”,又唤“师妹”,以为老爷子是引宾不成,走之大吉。半点也没想到他们会骤然出手。花菩一时情急,失声叫道:“喂,小心!”
      顾八荒长剑倒持,剑柄旁击,敲向奉一夫左腕脉门。奉一夫手掌朝上一翻,仍被剑风扫到,心叹江湖传言竟是不虚,这小子出剑果真奇快。右手跟至,抓向剑柄。顾八荒反手一挥,长剑脱鞘,青光如梭,剑尖直逼奉一夫眉心而去。奉一夫凝神聚气,袍袖挥甩,长剑被精气一荡,凌空翻转,反向顾八荒刺去。顾八荒剑鞘斜挑长剑,剑尖粘在鞘上顺势一转一送,又风驰电掣般奔向奉一夫。奉一夫面色微变,心想自己这一剑注上了七成内力,他居然在化解劲力之余,尚能如此快速反击。他年纪轻轻,是从何处学得这般高明的卸力驭剑的本领?二人你挥我送,一柄长剑,犹如青龙在天,笑傲往来,恣意纵横。
      井囡看是身躯胖大,出手却丝毫不慢,“师妹”二字余音未散,她的右手已搭到庞么肩上的衣衫,五指收拢, “啵”地一声,手下本该庞么的肩膀,却神差鬼使地变成了一只酒碗。力到碗破,满手碎片。她哼了一声,手一挥,碎片全部飞向阮烟罗。阮烟罗坐得四平八稳,面色不改,广袖一抬,遮住颜面,碎片如铁屑遇到磁石一般被衣袖附上,微微一停,又纷纷落下。井囡斜眼观望,颇为吃惊,暗道:“想不到除了庞么和顾八荒二人,这个美娇娘的功夫竟也不弱。想来另外几个也必是缠手得很。”她脑子里转着念头,下手依然半分未缓,左手抓向庞么右肩。庞么肩一沉,又是一空。井囡双手如爪,互错分出,轮流相迫,抓他双肩,迅捷无比。但每每触及,每每落空,始终差着那么一点点。她步步逼近,庞么步步后退,四下兜起圈子来。井囡心恨痒痒:“这小子当真狡狯,一味应付,总不出手。他轻功妙绝,在我之上,又年富力强,精气旺盛,我虽是内力胜于他,终究年纪老大,久耗下去,定然吃亏……”忽见一道青光自眼前疾掠而过,手臂一长,抢过长剑,当下一招白虹贯日,向他颈项抹去。庞么左臂迎剑,来挡利刃。井囡大惊:“这小子怎么出此昏招,手臂不要了吗?”长剑过处,短棍乱飞。原来庞么不知何时从筷笼里摸过一把木筷攥在手中,以木筷卸去剑上劲力。他出招奇快,左手筷子方离手,右手已扣上她的脉门。井囡始料未及,手腕酸麻,长剑脱手。庞么左手一个海底捞月,抄起长剑掷向顾八荒。顾八荒飞身迎上,手中剑鞘一晃,“嗤”地一声轻响,剑已归鞘。他二人身法神速,同时飘然后退,当立在八仙桌旁自己的位置上,凝然不动。
      庞么道:“二位前辈是来考较我们兄弟的武功么?”
      奉一夫捋着长须,点一点头,赞叹道:“久闻剑少是‘一剑千金手不空’,幽使是‘来是无影去绝踪’,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英雄出少年,二位少侠好生了得!很好,很好!”
      庞么微微一笑:“前辈过奖了。”
      奉一夫缓缓看过众人,“你们当真不去?”口气甚是惋惜。
      庞么躬身长揖,“多谢前辈盛情之请,晚辈们只得让前辈失望了。”
      奉一夫叹道:“可惜,可惜……”
      井囡冷笑连连:“有什么可惜?师兄,我们自管当好我们的差使,旁的事,与你我有何相干?”
      奉一夫神色悯然,嘴唇动了动,终未再说什么,喟然长叹,与井囡一齐下楼,倒是和相见时突如其来大是不同。眼见二人将走下楼梯,那奉一夫忽然转头道:“我们师兄妹是引宾二使……”
      井囡尖声打断他的话:“师兄,啰嗦些什么,走吧!”话音未落,已是人影不见。

      张或道:“他们……”忽然一簇暗器挟风袭来,众人拂袖扫落,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大把木筷。想来是井囡莫名其妙地栽在一把毫不起眼的筷子上,气忿不过,以此泄恨。
      “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花菩陡然出声,向舒灿灿手中的红绸小包裹抓去。
      舒灿灿闪身躲开,笑道:“我拿的自然是我的东西。”她刚才挥落筷子时,不慎将怀里的小包裹跌了出来,心呼不妙,赶紧遮掩着拾起。哪知花菩甚是眼尖,一瞥见到,叫了出来。
      花菩嘲笑:“你的东西是你从我家偷走的东西吧!”
      舒灿灿笑道:“你有什么凭证?”
      花菩道:“那红绸子上的花样是我大嫂亲手绣鹊踏枝花样,里面包裹着的是三株成形的千年野山参。你且打开,看我说的是与不是?”
      舒灿灿把包裹放入怀中,振振有词:“在我手里便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吩咐!”
      花菩呸地一声,道:“你这女小贼,好不讲道理,还给我!”伸手向她怀里探去。
      舒灿灿身子一扭,绕开她,“我不是小贼,是大贼。小小魔女,妙手空空。东西到手,恕不还奉。”
      花菩不以为然地弯弯嘴角,顺口哼道:“手空空,脚空空,当心一切都成空……”红袖展动,双掌齐发,击向舒灿灿。
      舒灿灿打了个转,溜溜避过,说道:“小妹妹唱得好歌谣儿哟!”心里纳闷:“我偷得她家的宝物,她不但不生气,还有心情唱曲,真是邪门。”
      花菩不再搭腔,脚轻步疾,掌法绵急,向她招呼而来。舒灿灿无心打斗,抬手挡过三五七招,一退三尺,道:“我不陪你玩啦!”绿影一飘,越窗而去。
      花菩奔到窗边,四下张望,早没了她的踪影。花菩撇撇嘴,转身冲着邴夫子说道:“哎,你是邴大哥吧!你妹子盗走了我家的宝物,你这作哥哥的怎么说?”
      邴夫子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小妹生性古怪顽劣,癖爱取物。正是非宝不盗,非珍不取……”花菩心想:“你倒是坦白直率,竟不庇护自己的妹子。”邴夫子话锋一转:“一旦取得珍宝,她便倒卖出手。此时她已远去,长孙姑娘家的宝物,是再难追回了。”
      花菩暗道:“你倒是推了个干干净净。”俏脸一板,正要发话,竹溪抢先说道:“当真是追不回来了?”
      邴夫子道:“便是天王老子也追不回来了。”
      竹溪笑道:“既然追不回来,那就不必追了。舒姑娘用它来救危扶厄,我们孤魂城也算有一份功劳。”
      邴夫子笑道:“少城主豪迈爽气,在下敬佩得很。此来孤魂城只为阔别已久的兄弟姐妹相聚一堂,如今心愿已了,咱们就此别过,告辞了。”众人纷纷起身,贾和尚负起乐游园,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其他人紧随在后,片刻之间,楼上只剩下长孙兄妹二人。
      花菩立在窗前,瞧着巷子,一双黑玉般的眼睛流光泛彩,熠熠闪动。竹溪笑道:“木雕石像已经走远,你还看些什么?”
      花菩讥笑他道:“哼,二哥,你倒大方得很。三株万金难买的野山参,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送了人。当心大哥知道,把你骂个臭死。”
      竹溪笑道:“大哥若问起,我只推不知便是。你素日也不很看重这些,今儿怎么倒小家子气啦?”
      花菩气哼哼地说:“我只气那舒灿灿实在狡猾猖狂。也不知她是如何混到庄院里,探得了宝物所在,偷窃得手。如此不把我们孤魂城放在眼里,真是可恨可恶!”
      竹溪笑道:“算了吧,你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好骗骗大哥。我看你是在家里憋得太久,手上痒痒了,找个由头好和人家名正言顺的打上一架吧。”
      花菩被他说中心思,咕咕笑道:“知我者,二哥也。大哥老古板,整天拘着我混充大家闺秀,可不知有多么气闷难受。”
      竹溪道:“那江湖八卒倒真是如传闻所言,武功高明,神出鬼没,果然很有些门道……”见花菩倚在窗边,眼珠转来转去,时不时地瞟向外面,心不在焉地听着,嘴里哼哼哈哈,草草答应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只道是花菩生性喜热闹,好说笑,眼见一众人散得一干二净,心中不舍,才会这般失魂落魄。他故作不见,接着道:“能和他们交一交朋友,也不枉……喂,喂,花菩,你去哪里?”
      花菩自窗一跃而下,留下隐隐笑声:“……我找回宝物,便回家来……”竹溪大惊,飞扑到窗前跟着跃下,花菩一溜烟早没了影子。竹溪心里发急,连转了几条街道,皆不见她踪迹。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猛然醒悟,狠狠敲了一记自己脑袋:“我与她先后跳下楼来,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她能够走多远?必是躲在巷子的哪个不惹眼的角落里。我真是急昏了头,怎地现在才想到!”匆匆折返,绕过长街,他一下子刹住脚步,想着:“不对,不对……以花菩的性子,怎肯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处?定是我刚才一走开,她便溜了出来。她说是找宝物,多半是出城去了……”
      竹溪足下生风,奔向城门。脑子里不住地转念着:“花菩自幼在孤魂城生活长大,从来未涉足城外世界半步。江湖险恶,她这一去倘若有个一差二错三长两短,别说无法向大哥交待,就连我自己也只好一头撞死算数……”
      行至街尾,迎面撞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向他微笑着说:“少城主,这么急冲冲地去哪啊?”竹溪点一点头,算是招呼,两脚不停,打她身边越过。那少女自言自语:“这兄妹俩个怎地一般着急……唉呀……”她见竹溪复又归来,陡然出现在面前,吃了一吓,结结巴巴地说着:“少……少城主……你……回来了?”
      竹溪急急地道:“秀秀,你刚才见过花菩了?”
      秀秀缓过神,笑道:“是啊,我刚从城外遛马回来,在城门那儿碰到了三小姐。”
      竹溪道:“她往哪里去了?”
      秀秀笑着道:“三小姐骑了炭霜,说是到城外兜风去。”
      竹溪长声哀叹,炭霜是孤魂城中最快最好的良驹宝马,性子甚烈,连自己和大哥也常常驾驭不住,却偏偏和花菩最亲密,自己此时就算再生出两条腿来,也是追它不上了。心里计较着:“眼下只能先和大哥说明原委,再出城寻得花菩回来了。但愿老天爷保佑,小妹千万别出什么事故……”

      如竹溪所料,花菩并未走远。她目送江湖八卒出了店门时便想跟上,可转而一想凭着自己的三四五流的功夫,实难摆脱二哥的追踪。怕是还没出得城门便给拎了回来。眼见江湖八卒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不由得暗暗发急。当她目光落在青布酒旗上时,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自二楼的窗子跃下后马上又自一楼的窗子蹿进店堂,躲在窗边,屏气凝神,看到竹溪奔出小巷,忙跳到外面,悄悄地尾随其后。竹溪满心寻人,再没想到自己后面已长了条尾巴。当花菩看到竹溪敲着脑袋又顺原路返回时,心里大喜:“二哥,你此时解过闷来也不中用啦。现在不溜,更待何时!”她一早见到江湖八卒是向城外方向而去,想来是要出城南下,将入中原。更不迟疑,冲向城门。到得城门处,正碰上遛马归来的秀秀。暗自大呼好运气,随口扯了个谎,骗过秀秀,翻身上马,缰绳一提,炭霜追风逐电般向城外奔去。马上的花菩十分得意:“二哥,你就是再生出两条腿来,也追我不上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风轻云紧已变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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