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之棋》将疯与否

8、借口

　　这一切都近似于没有希望的永恒。没有尽头的黑暗。
　　这夜，也是漆黑而阴冷。一如既往的宣誓自己的华丽与沉沦。
　　公子翊只是偎依着身上单薄的内衣，在黑夜中微闭双眼，心想：寞雪，你还是去救他了吗？
　　他微微一笑，那我要是让他永远都不会出现你面前呢？
　　不，试图反驳自己，我或许不会这么做，游戏，要这样才好玩。他微一抿嘴，自己是不是又找到了第四个借口？
　　此刻没有人会回答。
　　……
　　寞雪轻扶着陆轩城，疾步走在浓密的月色中。
　　“轩城，你要撑住。去碧芲山找人相助，知道吗？”她焦急的叮嘱，心境有些惊慌，如果公子翊发现我这么晚还出来，竟然还帮助陆轩城离开这里，会不会气急败坏到杀了他？
　　陆轩城看她有些分神，不禁有一种愧怍之心，“寞雪，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让你待在公子翊那个禽兽不如的人身边？你有没有被欺负？”
　　寞雪唯唯诺诺的摇头，低声否认。或许所有人都认为公子翊是个绝代风华的人，能够一手遮天，也能够袖手天下。但是，在她看来，也许只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孩子，毕竟才十九岁。
　　十九岁还是有些人初出牛犊，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却满含哀愁和恨意。
　　他多愁善感，会害怕别人的背叛。
　　他无法低头，会担心自己永远有什么做不好。
　　他脆弱敏感，会希望任何东西都不会离他而去。
　　公子翊，或许不像别人想的那样，但似乎——所有人都被他的伪装所骗。
　　高高在上的诚惶诚恐。
　　所以，他讨厌有人跟他说“如果”。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个名词。他会让他们大胆的说背叛，但不会允许他们疑惑的问“如果”。
　　这——就是公子翊。
　　寞雪恍过神来，向他莞尔一笑，“没事，我没关系的。”她一边说，一边将他扶上早已等候在盟主府外的马车。
　　“可是，我不能背负一个放下武林人士不管的罪名。寞雪，你是明白的。”陆轩城想要挣扎，自己绝不可以背信弃义，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变成像公子翊那样的败类。绝不！然而周身随即接踵而来的疼痛感让他皱了皱眉。
　　“我明白，”寞雪欲言又止，“你也会明白的。”她微笑着抬头，“为了保护，谁都不能一直弱小下去。去碧芲山吧。或许你能在那找到能够与公子翊抗衡的力量。”
　　我不能再看到公子翊令人心痛的决然，也不愿看到你寂寞孤独的追寻复仇之路。
　　陆轩城微微沉思终于点了点头，坐上了马车，看马鞍上飞扬的白色丝带，还有一撮分散开的绒毛，顿时心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像给苦涩的心田撒上一点宁静。他回头看寞雪，微晕的双颊，在风中轻扬的发梢。他呡着唇，又将头转了过去，看天边犹如晕开的血色，策马，扬鞭。
　　眺望陆轩城逐渐向东的墨迹，是夜色中唯一的洁白。
　　她松了一口气，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转身急促的走进花园的深处。此时，她却看到了一丝惨白，但仍妖娆飞扬的衣袖。
　　她怔了怔，双脚像被紧紧束缚了一般，无法前进半步，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出那人的名字。
　　“公子……”语气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惊慌了，寞雪甚至微笑，果然啊，无论如何躲藏，终究还是会被他知道的。公子翊，这才算是公子翊啊……
　　“送走了吗？”公子翊漫不经心的将头依靠在圆木的长柱上，“你有想过你是送他去哪吗？”他笑得狡黠，四周环绕着诡异的内息。
　　“放了他，好不好”寞雪近乎恳求，“这样下去，他会……”
　　寞雪还未说完，便听公子翊轻轻地说了声“好。”旋即来到了寞雪面前。
　　寞雪有些惊慌的对上公子翊那摄人心魄的双眸，诧怪着公子翊那么随意的应允。然而，公子翊微凉的指尖已经轻触到她雪白的脖颈，寞雪的面上飞过一瞬的绯红，转而怔怔的盯着公子翊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带着一丝恻隐，而又略带妖异，“我可是为了你，下次再放他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记住。”他再次微笑，“这是命令。”
　　他慢慢靠近寞雪的脸庞，明亮的双眸与寞雪平视，薄唇像巧蝶一般，轻轻地覆上寞雪好看的嘴角，继而贴向了寞雪樱红的双唇。
　　寞雪发现自己的动作竟然有一瞬间的停滞，然而唇齿间的温暖已经肆意了。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有种强悍却阴柔的力量。
　　轻轻地，寞雪又有种脱离了地心的感觉。而公子翊已经消失在了阁楼的拐口。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纤尘不染。
　　这是一种惩罚吧。让我在你的温柔中沉沦，一如这寂寞的疏星小月。寞雪心想，嘴角带着苦笑。

　　翌日。
　　公子翊一反常态的坐在藤椅上，耐心的听着那些反对人士的絮絮叨叨。寞雪知道这是他最仁慈的手段，过不了多久，恐怕他们就会被驯服的毕恭毕敬。看着公子翊不太专注的表情，寞雪又想起了昨天发生的种种，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是，足够让人臣服。
　　果然，公子翊对身边的黑衣人轻轻耳语，黑衣人便退下了。继而进来的便是前面几个声文并茂，眉飞色舞讲述自己反抗决心的武林人士。
　　“你们，又怎么了？”公子翊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好吧，告诉我，你们现在又想怎么样。”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清朗，微低的嗓音，华丽，却不真实。似乎是询问意愿，却又不容反驳。
　　“我们愿臣服楚怜姑娘，效忠新任盟主。”他们说的异口同声，却不像心甘情愿。只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无非是陆轩城失踪，天下无人这种已成事实的话题。
　　慢慢的，声音静下来，所有人都以半跪姿势低头。
　　有人懊恼的大呼，“恭贺新任盟主即位。”……声音此起彼伏。
　　公子翊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朝楚怜颔首，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
　　他缓缓起身，走到楚怜耳边低语，“你能帮我把这个位置坐好吧。”没有疑问的问句。
　　楚怜微微愕然，温柔的眼波对上了公子翊的眼眸，她点了点头。
　　“会。”她亦缓缓地道，公子，这次，没有“如果”……

　　公子翊看似欣慰的点了点头，伸手轻抚她的发髻，“我知道，交给你了。”他挥了挥袖，瞧了一眼地上跪拜的人，轻笑着跨出盟主大殿的门栏。
　　寞雪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略带同情的看了看他们，跟上了公子翊。她甚至还能听到其间微弱的咒骂和悔恨。
　　“公子……他们。”寞雪没有再说下去，看着公子翊的眯着双眼，对天空中唯一的太阳，微笑。
　　“我听不见呢。”他笑得更明媚了，“那些无能之辈的乱吠。”
　　那种类似于宣誓的声音，到头来，一样消泯在内心无法逾越障碍里。

　　——你们不是说你们需要光吗？
　　——那告诉我，为何向阳，却心属黑暗。
　　——难道，这就是你们所需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