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亦金金

3、一会

　　洛小曼刚退场下来，总经理就在化妆间候着了，身后是山口派来的人，一个是翻译官，一个是办事的。

　　“玫瑰小姐……”总经理刚开口，小曼一个扬手打住，“我们的协议说的很清楚，我帮你挣名声，你给我钱，其他的免谈。”

　　她依旧戴着面具，从来百乐门到现在一直戴着那个面具，起初总经理以为她定的容貌见不得人才这样一直戴着面具，但见客人们反而对这戴着面具的女孩子更感兴趣，他也就以为这是她使自己成名的办法了。果不其然，她才来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很多名流慕名前来一睹芳姿，比如今晚的两个大头，日本头目将军山口一郎和上海滩传闻人物郑先生。

　　“山口先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玫瑰小姐的舞跳得好想请玫瑰小姐赏光一起喝杯酒！”翻译官见状忙上前来笑脸相迎，这类女人他是见得多了去了，先是装装清高，然后得有人好说歹说地劝，最后还不是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时逢乱世，尤其是女人，谁不想找个结实的靠山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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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先生。”山口大着舌头叫他，对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干杯！”

　　他慵懒地晃动手里的杯子，满不在意地笑笑，余光瞥到正往这边走来的两个耷拉着脑袋的人，笑意更深了一层。

　　“玫瑰小姐呢？”山口见两个人去又两个人回，小胡子又气得缩回去。

　　“实在是十分抱歉，山口将军……”翻译官和白跑了腿的人垂着脑袋像两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馬鹿（baka）!”山口扬手就将杯中的酒泼出去，操着一口不准的汉语气得脖子都粗了，“连一个女人都叫不来，养你们白吃的！”

　　他看着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山口被一个舞女拒绝而恼羞成怒，笑着适时地插进话来，“山口先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女人会这样还不都是因为男人给贯的，这是中国女人的情调，你得入
　　乡随俗啊！”

　　山口听得一愣一愣的，但看他不像是开他玩笑，相反可以看出他眼里满是真诚。“女人嘛，委婉是一种雕饰，雕饰多了就更值钱，值钱的当然需要耐心了。”

　　“请郑先生赐教！”山口眼珠子一兜，知道这个人有戏要唱，便委身求教。

　　“我说的吧，耐心。山口先生近日事务繁多当然没得这种闲情，我倒认识一位懂得调教女人的朋友，山口先生要是信得过，我想不出十天，别说是什么玫瑰小姐了，就是红牡丹啊白芍药什么的都会服服帖帖地按照山口先生您的喜好来！”此时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堪比谈判桌上的商人，语气里胸有成竹又充满着蛊惑。

　　从回忆里出来，他的人已经领着那个曼妙的舞者上楼来了。

　　她换了衣服，是一套月牙白的纯棉印花细布短旗袍，白底旗袍上浅浅的绣着几朵蓝色小花，是他欣赏的空谷幽兰。这么近着看，她倒是显得小巧玲珑，不禁让人心生一股怜惜，只是脸上独一无二的面具依然提醒着他，她是那个耀眼的红玫瑰。

　　是舞台上热情似火的红玫瑰，下了台就成了清晰脱俗的一株兰花。

　　他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白手套，眯着眼睛看着她笑道，“看来我是挺有面子的呢，有幸邀请到玫瑰小姐上来小坐。”

　　洛小曼面具下不带任何表情，眼睛却直白地看着这个传闻中的郑大老板。

　　在化妆间里总经理为难地领着两个人过来，说是郑大老板有请。

　　她刚刚平息的心跳又一次提上来，这是他第三次来了。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至少已经成功赢得他的注意了。

　　她沉吟的空隙，其中一人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她，“郑先生说了，凡事不过三，请小姐仔细衡量。”

　　她便顺水推舟，“好，先容我换身衣裳。”

　　总经理大松了口气同时暗自欢喜，前几天是山口，现在是郑大老板，他这棵摇钱树为他
　　在上海滩摇来了最稳固的两座靠山。

　　洛小曼坐下来，对着他递过来的红酒置之一笑，“我喜欢碧螺春。”

　　他亦抿着唇扬了扬嘴角，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眼神示意旁人下去拿一壶碧螺春来。

　　“看玫瑰小姐不像是上海人，不知道是否有幸知道玫瑰小姐的家乡在哪？”

　　洛小曼红唇一抿，抿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同是炎黄子孙有何必分什么地方？”

　　“那就好，既然这样，那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我也开门见山了说，”他停止把玩手套，把手交叉起来放在膝上，显得他态度认真了许多。“我是受人之托来，前两天你拒绝他的邀请让他觉得在我面前很是丢脸。”他打住话，来人上前来放上一壶碧螺春，洛小曼示意她自己来，他就此不再作声，静静看她泡茶的样子。

　　她的注意力仿佛都在这壶碧螺春上，第一泡茶先将杯子烫了一烫再给对方摆上杯子，然后给自己摆上，动作娴熟悠闲，就像两个正在聊天品茶的老友，气氛如此，他也就转移话题，“为何下了台还要带着面具，有什么玄机不成？”

　　小曼斟着茶水，不紧不慢地回答：“这可是我们家乡的规矩，谁第一个看见了我的脸，我就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