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oxus》Ruther

8、疑惧

　　罗斯特罗半岛，夹在英国与法国的狭间内，痛苦的喘息着。这并不是胡说，两个国家为了争夺这块尚未污染的土地，也曾经反目成仇。而现在，这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据说签署了能够共同享有的条约，于是，这里的本镇也成为那些社会名流们的聚集场所。
　　我讨厌，来镇子上晃悠。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小姐和先生，穿着华丽的服饰和礼帽，举着扇子窃窃私语。奥古斯丁先生在这些小姐们的眼中可是如同花一般的贵公子，至于在一边的我，她们毫不避讳的投来厌恶的目光。
　　“呐..奥古斯丁..还是回去吧？”他笑笑，我越是这么问，他的手就握的越紧。“佩库诺不是说..想要个搭耳帽么？”我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着，紧跟他的步伐。那是多久以前想要的东西了..虽然一直嘴上这么说，始终还是觉得太贵而下不去手，何况是并不怎么富裕的他。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走到我常来观望的那个店铺。杉木架上摆着各种小玩意儿，戒指，项链和法国娃娃。我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顶蓝色搭耳帽，帽檐上绣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十字，看起来既别致又可爱。让我不自觉的往那里望去。
　　“就是那个吗？”奥古斯丁跑过去，把它摘下来给我。“这个，看起来挺贵的。”我立刻摇了摇头，把帽子放回架子上，“奥古斯丁本来就很穷..这种奢侈品，就不要了吧。”奥古斯丁完全不介意的摆摆手，“梅洛维西先生给的报酬，这样一顶搭耳帽还是没问题的。”
　　“那..你自己的房子呢？”我气鼓鼓的嘟起嘴质问他。直到那一刻，我还坚信着他是骗我的，明明穷的，只能住茅草屋了。而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几张纸币，放在了柜台上。
　　“这顶搭耳帽，就送给佩库诺了。”...他回过头来对我微笑，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来回抚摸。这举动也让我呆立在那儿不知所措，只好傻傻的盯着帽子，使劲的躲避他的目光。“不喜欢吗？”..“当然..当然喜欢..”我只能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羞红了脸。
　　果然，奥古斯丁先生还隐藏着我不知道的事。那些钱，都去哪儿了呢。他细心地替我戴上帽子，系上绳带。水蓝色的双眼凝视着眼前的我，显得非常温柔。第一次被他这样盯着，我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跑出了商店。
　　奇怪..今天早上的晨钟，不再奏响了。正当我仰望着天空，奥古斯丁也追着我跑出来，喘着气。天色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澄亮透明，站在繁华嬉闹的街市上，却感觉缺了什么。
　　“接下来，去哪儿呢？”我自言自语的说着，不料被他听见了。“佩库诺要去看看吗？..新培养的花种。”所谓花种，就是奥古斯丁的兴趣。他从事玫瑰的嫁接已经好几年了，这方面，是个老练的专家。“新培育的玫瑰？”和姐姐不同，我对植物，是相当喜欢和敏感的。因此，我也深深地喜欢着奥古斯丁先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多亏了他，把我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我甚至快要忘记了昨日的不幸，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把那些黑暗和伤痕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们穿过镇子的十字路口，漫步在浓荫密林的遮蔽下，向他家走去。嫩竹新绿，枝芽奇葩，尚未褪去的露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笼罩着这条玫瑰小径。昨天在那场暴风雨的摧残下，花瓣散的散，落的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红泥路。
　　奥古斯丁牵着我的手，小心地避开花茎走过，太阳直射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非常惬意。
　　若是这样永远下去，该有多好。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我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柔软却又不同寻常，像是踩在坏掉的奶酪上。
　　那里，卧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干涸的血液成了条状，粘连着手的主人，直挺挺的伏在泥地上。黑白相间的长裙，满是污垢的皮鞋和那顶半圆形的，修女帽。
　　为什么..为什么在奥古斯丁先生的家门口..
　　..那具尸体..又为什么..是你呢...？
　　站在身后的奥古斯丁赶忙扶住了我，往那具尸体看去。并不完整，躯干的四周零零散散的落着人类的肢干，手臂，腿，还有一些软体组织。下过雨后的泥地里，泛起一股特有的尸臭味，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似地，连血液都凝固成了条状。
　　几只蚕食腐肉的乌鸦在她头上不住的盘旋，令人作呕的气味吸引了大批的苍蝇往这里飞来。黑漆漆的一团，叮咬着死去的少女。鸟喙刁起几条变得稀烂的肠子，咿呀咿呀地嘶叫着。
　　“别..别碰芙兰！！”我冲上去挥舞着搭耳帽驱赶它们，而那些都于事无补。黑羽稀稀落落的黏在衣服和袖子上，还有那染得鲜红的鸟喙，疯狂的向我攻击。奥古斯丁见状，反身跑来把我紧紧护住，待到鸟群飞尽，才抓起我的手臂一看，却已被啄的满是伤痕。“佩库诺..。”他顿了顿，温柔的抚着背替我顺气。而我的怒气仍然无法散去，强烈的愤怒感让我不停地抖动双肩，久久无法冷静。先生原本想要问些什么，看到我紧咬的嘴唇溢出了一片鲜血，便也不好再说。
　　“芙兰，我，还有你..都会死。”脑海中登时回忆起姐姐昨天如警告般的话语，立在月色苍茫之中，和那些枯萎的玫瑰。可是..昨天的不幸已经过去了，那不是..梦吗？
　　“奥古斯丁..我们..都会死吧？”..不知何事泪水盈满了眼眶，我抬起头，呆呆的盯着他的双眼。午后那令人烦躁的蝉叫断断续续的回响着，就像是，为芙兰哀悼的丧钟。越是那样，我的眼泪就越发汹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奥古斯丁没有回话，静静地站在那儿，扶着我的肩膀。在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之后，他缓慢，甚至冷酷的问道..
　　“那具尸体..你认识？”....“是大圣堂的修女，芙兰莉亚.赫伯恩。”
　　那个声音，非常刺耳。绝不是原来的那个奥古斯丁先生..简直就像，那个怪医生道格拉斯。“昨天..我们还说过话。”他把我扶到树边坐下，转身向屋里走去。
　　“你..”“我去报警。”
　　先生的侧脸，非常无奈。在列斯特罗，所谓的“报警”便是指明把这件事完全交给了英法政府。当然，本镇的居民绝不会同意那么做。就如道格拉斯先生所言，这片土地上的确因为某件事的关系而和议会产生过冲突，因此那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接受政府的强制管理了。岛上发生的一切，都经由神父裁决，这种原始的判决方式，隐没在新世纪的阴影中，沿用至今。
　　按他们那样例行公事的处理方法，死亡时间和地点都需精准的记录推测，以便确定凶手的身份。那么，那场凶案的死亡人，芙兰莉亚.赫伯恩。陈尸的地点..在先生家的正前方。
　　如果这样想..凶手不就成了没有确凿不在场证明的先生自己吗？
　　这么说..我和杀人犯在一起？
　　他故意询问我尸体的身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地..报警。
　　世上会有自投罗网的犯人吗？或者那根本不是报警..而是..找人把我灭口！
　　........
　　我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限。脑中一片混乱。
　　姐姐，我，芙兰。已经死去的其中一人，剩下的我和琪艾尔。
　　接下来，要杀死我们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