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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裂与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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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的把装着苹果的纸袋往芙兰怀里一塞,找了个借口,便拉起我就跑。
任凭芙兰在背后越是嘶哑的喊着我们,琪艾尔的脚步就越快。汗水和头发扭扭曲曲的黏在两颊,分外狼狈。太阳也完全的沉了下去,散落在平原上的缕缕金色,宛如弯弯曲曲爬行的群蛇,追赶着我和姐姐的脚步。
夜晚的阴影盖住了圣堂的屋顶。金色和黑暗重叠交错在直入天际的十字架上,倒映在地面,完全盖住了我和琪艾尔的影子。反过来看,就像个巨大的铁笼子,把我们锁在了里面。跨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带着我和她逃离这儿。
我多少,能体会到姐姐现在的心情了。若被十几条巨蟒所追逐着,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也绝算不上惊慌失措。我回过头去,看到芙兰仍站在那里,斜靠着墙体,踉踉跄跄的踏出几步想要追赶过来,却又始终走不出那片黑色。
地面上浮起两个巨大的身影,纵横斜插,伸出出鸟翼型的盔甲和鹰隼般的巨翅,笼罩在芙兰瘦小的身上。我看到,就像神降临于人世般,附着在她身上。影子的嘴角边裂开了细长的口子,像孩子随意撕开的纸片,稀稀拉拉的锯齿形上下跳动,撕咬起教堂的余影。
笑了。那样子,根本就是神对人的蔑视和嘲笑。
随着脚步脱离那片黑暗,一道惊天巨雷落在我们影子与教堂的交界处,犹如雷神托尔的巨斧,劈开浑浊黑影的铁牢,把我和琪艾尔推了出去。姐姐抱住我的头,两人一同往地面摔去,泥泞湿滑的土地翻滚缠卷在我的手和腿上,动弹不得,眼前尽是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手臂却一直没有松开。琪艾尔的手始终护着我的脑袋,尽管连皮肉都被擦的血肉模糊。
参差不齐的树枝和野草把我的身躯刮得生疼,不停的翻滚,旋转,最后沿着草皮一直滑下了深沟。肮脏的黑泥把我和姐姐染成了墨色,像蹲坐在土壕中的两具泥人,紧紧抱在一起。
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冰冷的雨水敲打在我和她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上,褪去少许褐色的泥土,已经分不清谁和谁的手脚,纠缠在一起,我依稀感觉到耳边呼出的阵阵热气,姐姐还有知觉,僵直的手也开始蠕动,扣住我的指尖。
流淌在我脑海深处的一道白光,翻腾波动。穿过无数深深浅浅的记忆,引入眼帘。湿热的呼气和液体,还有粘连在一起的眼睑和睫毛,依旧如此。明明就在身旁的人,视线却模糊的很。雷鸣声,燃烧声,都像是度过了很久的时光,如此空灵。
而耳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提醒我还活着。带着仿佛重生般的喜悦和压抑到现在的恐惧感,随着泪水,决堤而出。
我看清了。是姐姐的手,不停按压我的心脏。嘴里嘟嘟嚷嚷的说着,笨蛋佩库诺。远的像来自天上的声音。堵塞在喉口的东西,终于咕噜一声,咳出夹杂着鲜红色的淤泥。
“笨蛋佩库诺!..”..琪艾尔使劲用染黑的手指捏着我的脸,大雨刷洗着她那又红又黑的面庞,比刚才更像个刚塑好的泥娃娃,半跪在我的腿边大喊大叫。雨滴洗净我的瞳孔,反射出她许久没有露出过的焦急神情,对我,这算是个奇迹。
“姐姐..”
眼泪梗咽了我的声线。时隔多年没有喊出的字眼,融合着琪艾尔呜咽的哭声,回荡在森林里。
艾洛克索宅,正沉浸在融洽的会客气氛中。
都说亲人在危难时刻能接收到意外的心灵感应,梅洛维西是个例外。他现在的心情,犹如弹跳在玻璃窗上的水滴,此起彼伏。绝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女儿们的危险,而是眼前的这个年轻旅者—道格拉斯先生。
“没想到..梅洛维西先生住在这里。真是幸会。”站立在他对面的男人浅浅的鞠了一躬,银白细滑的长发垂肩落下,远远看去好似一个女人般,低声地道谢。昂起头来,稀稀落落的散碎刘海耷拉在眼前,遮住了双眼,但仍然能够看见一丝灰色游走在他的眼底,夹杂些淡淡的天蓝。打着松垮的领结,黑色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像个慵懒而温柔的学者。
“幸会,请坐吧。碧翠丝?麻烦你去泡一壶咖啡来。”..梅洛维西显得非常高兴,欠着身子微微向前一躬,便和对方一起坐了下来。“容我自我介绍。”男人彬彬有礼的伸出一只手,停在胸前,“我是来自挪威的医学毕业生,道格拉斯.米诺斯。今日得以幸会梅洛维西先生,在列斯特罗半岛。”梅洛立刻拿出会面时的严肃表情,和他握了握手。
“先生的女儿们,都不在家吗?”道格拉斯四处打量了下,狭长尖细的眼睛最终停留在父亲和女儿的合照上。“诶。孩子们放学还没回来呢。说起来也这么晚了..”他抬头望了望钟,指针刚敲过六时,天色也暗了下去。说话间,碧翠丝推门而入,右手托着一壶沸腾的清咖啡。“啊,这是我的妻子,碧翠丝.蓓姬。”梅洛忙站起来向他介绍,而他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副照片不放。“夫人可是那位著名的舞蹈家?”这和刚才礼貌的举动比起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并没有惹恼梅洛维西。“诶。是的,曾和我一起演出过...”
艾洛克索夫妇的眼神,随着道格拉斯一起转移到了那副亲子照。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我说,艾洛克索先生。”道格拉斯忽然回头,把出了神的梅洛吓了一跳。
...“您听说过,列斯特罗瘟疫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