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哎呦芮太太，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一把我又胡了，你又给我点炮了。”杨太太在芮二爷的家里跟几个太太们打牌，连胡三局的她高兴的合不拢嘴，两只胳膊扶在桌子上往自己的兜里敛财。
旁边的几个太太们聊起了闲话，说着定是芮太太故意给杨太太点炮的，好让她们这些陪着打圈的人能闲扯几句。
芮太太大方知性，看着客人们玩的高兴，她这个主人也便心里觉得踏实。新一局开始，杨太太的色子还没有扔出手，芮二爷就进门了。
“天色也晚了，我们再不回去，家里的丈夫肯定担心了。”金太太立马从凳子上站起身子来，朝着给其他几位太太们始眼色。她们这些妇女早就听说了芮二爷的厉害之处，能少见就少见吧。
杨太太一见是芮二爷回家了，原本赢了的好心情也不见了，她立刻收拾了桌子上的钱，对着其他几位太太们说着：“虽然我不担心家里那一口子，但这么晚了孩子还是要找娘才能睡着，芮太太，今晚赢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了，以后有空再聚吧。”
芮太太含笑在眼睛上，嘴上却不说什么，心里明白的清楚。她们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只听得丈夫归家后说她的丈夫有多么多么凶残，却不知道芮二爷还有多情柔骨的一面。
她起身客气的恭送着几位太太，路过门口碰到芮二爷，她们还有礼的做了个揖，便匆匆离开了。芮二爷不明不白的挠了挠头，问着芮太太：“佳文，她们怎么见到我就怪怪的，不再多玩几圈吗？”
“你每次出去都是冷着一张脸，谁见了谁不害怕呀？”芮太太捂嘴笑了笑，刚要准备帮他拿大衣，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把大衣穿回来。
“雍和，你的外套呢？”芮太太问着他，他也没有遮遮掩掩，敞开了说道：“路上碰见个买媳妇的，我就把新娘子救了，外面天那么冷，我把大衣给她穿上了。”
芮二爷的别墅是法国人建的，里面也是法国的建筑风格。设计师延续了17世纪至19世纪皇室贵族的特点，到处都闪耀着奢华的高贵。整个建筑橙色的暖调感到温馨，皇室贵族的沙发很有讲究的摆放在三方，底下一张花纹繁杂的地毯，顺着这条地毯，屋里少不了观赏的花花草草，这是芮太太在家闲着无聊时养的，花开的很好，给家里添加了不少生气。
芮二爷有些乏了，他托着疲惫的身躯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面，嘴里嘟囔着：“你怎么不问我那个姑娘的事啊。”
“这有什么好奇的，我的丈夫是个什么样品性的人，我最清楚了。”芮太太也朝沙发走去，她看着丈夫那累了的身躯，心疼又不能替他分担，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的丈夫我最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做事情的缘由我是最清楚的。所以，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也不要忘记，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小雷。”
芮二爷悠闲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享受的冥想着，双手朝上摸索着，紧紧抓住了芮太太的手，轻声细语的问道：“今儿是怎么了，说了这么多感动的话。”
芮太太转而紧紧握住丈夫的双手，俯看着她的丈夫，那个让她心动的轮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她的面前，他稍微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事堵在他的心头。
芮太太抽出一只丈夫紧握的手，上前替他抚平眉头的那朵疙瘩，缓缓说道：“刘东回来问我要钱，说是杨月荣受伤了。碍着刚才杨太太在这里，我没敢声张，就私下里给刘东点钱让他去付医药费了。我看杨太太可怜，就打麻将的时候故意输了钱给她，算是我的赔罪了。”
芮二爷又紧了紧眉头，不用说，太太知道这件事情是他自己做的，道：“佳文，你以后别给我当和事佬了，我芮雍和不会要了自己兄弟的命，只是给他个教训，让他以后长个心眼。”芮二爷继续托着长音懒散的跟她讲着：“不说这些了，小雷呢？”
“小雷去了铮儿的家里，大哥去世了这么久，铮儿好久没有露过笑脸了，我就让小雷过去陪他住两天。”芮太太温和的笑了笑，眼睛弯弯的闪烁着光亮。
芮二爷挪了挪身子，舒服的换了个躺着的姿势，继续说道：“铮儿这几天都在干什么，还想嚷嚷着去法租界闹事吗？”
芮太太不说话了，只是稍微摇了摇头。
即使芮二爷闭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太太的意思，于是也松了口气，压着嗓子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竟然敢去找法租界的麻烦，看来不多关他几天是不会明白的。”
“毕竟铮儿年纪还小，大哥的死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你这个当叔叔的应该给他照顾的，不能对铮儿太苛刻了。”芮太太拉起芮二爷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拖了起来，道：“明天没事就和老三一起去看看铮儿，大嫂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你们这些当叔叔的应该去照顾他。”
“好好好。”被太太拽起身来的芮二爷并没有不耐烦，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双手伸进了太太的腰间，紧紧地把她扣在了怀里。芮二爷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把下巴托在了太太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撒着娇：“太太说的话，我遵命！”
芮太太听到他的话，瞬间微笑了起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也是最知足的。她的手也紧紧抱住了芮二爷，他在她的耳边摩挲着，轻柔的用嘴唇抚摸着她的耳朵，呓语道：“辛苦你了，佳文。”
一边说着，他的手轻轻捧起了她的额头，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像精灵一般轻跳在她的额前，环绕着她的整个脸庞。不一会儿，他和她就缠绵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芮二爷便约了弟弟芮秉和一起去老大家看望。
芮家一共三个兄弟，早前是老大芮梓和掌管□□的一切，二爷只是帮忙的，后来芮梓和染上了毒瘾，他便把大权交给了二爷，前不久也因为鸦片刚刚去世。因为老三芮秉和是三兄弟中学习成绩最好的，家里挣钱也是为了供他读书，最后还送去日本留学，归国后就在圣约翰大学医学院教书了。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比较压抑，芮二爷从昨天晚上就心有余悸，他在想着杨月荣昨天对他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的手下不应该只满足于整个上海，还要遍布全国。他饶有兴致的想着什么，眼睛也一直望着车窗外。
“二哥是在想事情呢？”芮秉和眯了眯眼睛，看着二爷望着车窗发呆暗自笑了笑，“铮儿怎么了吗？”
芮二爷一动也不动，耳朵警觉灵敏的很，回道：“小孩子闹脾气，大哥因为吸毒去世了，他就把这一切怪到法租界的身上，埋怨法租界的人给我们供给鸦片。这种事情哪能怪得了别人，不是你二哥狠心，做这一行的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只要自己不碰就行，还得怪大哥自己。”
芮秉和咽了口唾沫，便不再说话了。他是个文人，不想搀和这种事情，心里明白就得了。
他突然觉得车里的空气闷得慌，于是改话道：“二哥，这次你可真得好好救救我了。”
芮二爷一听，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身子也不再背对着芮秉和，挑着眉毛问道：“你不好好教书，惹什么篓子了？”
“不是别的，是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一个很要好的日本同学的妹妹，她一直就对我有意思，还到了上海找我。昨天竟然跑到了我的课上，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芮二爷听着这些八卦，脑子中复杂的问题也消散了不少。他那双深邃空灵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芮秉和，一个没憋住就笑了出来。
“二哥，你笑什么呀，我是很认真的。”他急的不行，芮二爷还在笑着打趣他，不过见二爷笑起来高兴，芮秉和心里也放松了不少，皱着眉头的二哥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们老芮家的孩子的确看着不错，你看看，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子，二十九岁，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气质不凡，出国留学，既能学医救人，又能讲医育人。这样的人，连穿和服的女人都喜欢，我看着也喜欢。”
芮二爷开起了他的玩笑，惹得开车的杨云都插上几句话：“三爷，您也是应该成家了，人家姑娘都从日本跑到这儿来，您也得表示表示才行啊。”
芮秉和这下更急了，他抛开这些玩笑，又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和日本人的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再娶一个日本太太，这下自己可就遭罪了，什么也没干，就说圣约翰大学的老师是个卖国贼。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芮二爷不再说话，也不再笑起来，脸上那种绽开的笑容瞬间一晃而散，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芮秉和身后的车窗，好似看到什么惊奇的事情而瞪大了双眼。
“停车。”
芮二爷急匆匆的喊了停车，杨云赶紧踩了刹车。他突然间打开车门下了车，留下满是疑问的芮秉和，他歇斯底里的朝车外喊着：“二哥，出什么事情了？”也匆匆打开了车门。
这条路不宽，两边都是卖东西的铺子，芮二爷迈着大步款款走去，在一户人家的楼梯前，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格外显眼。
他从路的另一边就开始观察她，会不会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新娘子，但是他又在心里期盼着不是她，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已经死了。
她应该有他给的大衣，应该有他给的大洋。可是面前的这个人，穿了一件单薄的嫁衣，匍匐在一户人家的楼梯上，双手双脚都露在外面。
芮二爷走近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没错，是昨晚的那个新娘子，二爷还记得她长得模样，只是隔了一晚，她竟然睡在了冰冷的外面，脚上长满了冻疮。
昨晚这一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甚至芮二爷还能记得她昨晚的笑声，那活泼开朗的笑容。就这一晚，她竟然变得满是伤痕累累，像是一命呜呼了。
芮秉和站在路的另一侧屹立不动了，他知道二哥人心肠好，但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么正常的事情不至于让二哥变成这样。
芮二爷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似乎是熟睡了的她，叫道：“哎，你醒醒，姑娘，你醒一醒。”
一看没有反应，芮二爷心莫名的慌了起来，他赶紧伸出一只手去，朝她的鼻息上摸了摸，这下才宽心的松了一口气。
“又碰到了我，算你命好，还有一口气在，我不会让你这样死去的。”芮二爷朝她耳边嘟囔了几句，便伸出手来托着她的脖子和腿抱了起来，他尽量让她靠近自己的胸膛，好让自己心口的温度能让她暖和一点。
芮二爷把她抱进了自己的车里，又把大衣脱了下来给她裹上，命令着杨云：“开车把她送回家，让佳文先照顾她，给她找点衣服穿上，我和秉和走着去就行。”
芮秉和从芮二爷一下车的那一刹那就看傻了，直到杨云把车开走，看着芮二爷身上只穿着一件灰色的薄款开衫毛衣，想打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开口便成了：“二哥，您冷吗？”
“废话，能不冷啊。”芮二爷顺手从芮秉和的脖子上扯下他的围巾，两三下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也不能反对，因为看着二爷的样子，他觉得二爷有一些可怜。
“您这一身搭配的，我看着都冷。”芮秉和不去计较什么，蹭过身子去拉住了芮二爷的胳膊，想要给他一点温暖。
芮二爷却不领情，一把手把他推开，还四下里瞧了瞧。
“我芮二爷可不能在大街上这么失态，即使冷，我也是不怕冷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