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叶埙然

4、第 4 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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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东西，让人那么沉醉、那么迷恋，那么昏乱，简直让人永远都不想醒来。
　　可是还是要清醒过来。
　　他胡乱套上衣裳，掩面而逃。
　　我的声音像水妖一样在背后缠绕他：“回来，你给我回来……”
　　可是他就像有老虎在追赶似的，没命地逃。
　　钻出洞口，踉踉跄跄直奔山洞外面，一展眼人影就不见了。
　　我拥着一堆衣物坐在塌上，抚弄自己散落身上、如水长发，低语：“我不信你不回来。”

　　天黑了，他还踪影全无，我不由得担心了。
　　他总不会笨得想不开跳崖了吧？听说汉地女子失身了便要自尽。可是他不是女的呀？
　　而且这山不少险峻之处，黑乎乎的时候，还待在外面，摔一跤可怎么好？
　　万一那臭道士此时回来，不见了他，必要问起缘由，找到他定是一番考问，他又不会撒谎，那臭道士可要怎么罚他？
　　越想越乱，越乱越烦，迷迷糊糊中，我抱着他留下的贴身衣服睡着了。

　　半夜时分，我被弄醒了。水滴落在我脸上。有热度。
　　原来是他回来了。一边哭泣一边亲吻我。
　　我听了听，周围那么安静，没有别人的呼吸。臭道士没有回来。
　　暗夜中，那张白玉似的脸儿越见鲜明，只是此时泪水混了灰尘，弄得花猫儿一样。
　　我伸手拭去他脸上泪痕，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深深吻他，什么都不问。
　　我的唇像花瓣那么软，足够两个人沉沦。

　　从此日日春宵，只要那个臭道士不在。
　　我们之间突然失了语言，剩下的只有肌肤的热度，在每个白天与夜晚在我们之间流动。
　　我知道这样不长久，总有一天臭道士会发现，不过我也不在乎，如果那天他不放我们走，我就杀了他。
　　而且我十分笃定。

　　有一天夜里，臭道士没有回来，而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我把我们两个人的衣物一件连一件的系起来，连成一条六丈多长的长索，我把它从栏杆缝隙中甩出去，轻而易举地把臭道士放在床——就是那一堆稻草——的旁边的教中神器卷住，轻轻巧巧带回来，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吵醒他。
　　我的青蛇鞭法学得还不错，原来以前日夜苦练功夫果然是有益处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神器放在地上，思量，那个臭道士怎么会没有因为好奇打开它，或者因为憎恶毁掉它。
　　五毒教的神器是一个金制的罐子，上面凹凸阴阳，无比繁复富丽的花纹。关住一只虫。
　　不像汉人总是虚文繁礼，他们高高供奉在上的东西可能不过是一个泥雕塑像，我们供奉的东西，就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里面是一只金线蛊虫。
　　这种虫没有毒，可是它以人血肉为食，一只金线蛊虫顷刻间就可以吃掉一个活人的整个身体，只剩下森森骨架，兀然伫立。
　　因为这种虫太凶悍，连我们教中人拿它也没办法，不敢让它吃了就生，生了又吃，不然它儿女成群起来，恐怕滇中无噍类矣。但又不能让它死绝，不然，不是失了上天赐给我教的一大利器。只有把它关在这罐子里，一个月喂一次血食，那么它就会产子一只，新的蛊虫会吃掉老的。如果不喂，老的蛊虫就不能产子，它蛰伏不动，也不会饿死。
　　现在这只罐子里，就是那蛰伏不动的金线蛊虫。
　　我摸出一根瓷管，那是前些日子他在山下捡到的玩意儿。说是富贵人家装蛐蛐的。我说好玩，便向他讨来。
　　想到这里，我促狭一笑，臭道士啊臭道士，你啊，过几日说不定就变成蛐蛐管子里虫子的便便了！
　　我把瓷管靠近神器，轻开神器一口，在外壁上敲两下，手心一颤，觉得有一个东西撞进瓷管来，我忙把瓷管盖上。摇摇，果然神器空了。
　　做完这一切，我又把神器放回原处，瓷管藏好，衣服一件一件解开，随手丢开，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