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二） ...
-
晚上来上课的人很多，孟筠一直躲在后面那根把杆旁边。他的另一面是丁琬琦，小姑娘显然也是心不在焉，一边练一边频频朝他这里瞥。脚踝的伤已经拖了两个多小时，每次施力都是钻心的疼。孟筠心想，是不是再坚持一会儿，等疼过了头，就没关系了？可是，他那可恶的脚踝，变本加厉的一阵阵的翻涌出剧痛。
唐涵之正站在把杆另一头，纠正一个女生的动作，他发现女生扶着把杆的手在颤抖，可她的腿脚实际上很稳，而这女生自己也是一脸疑惑。唐涵之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他的手扶上把杆，才发现不是这女生的手在抖，而是整个把杆在摇晃。他顺着把杆望过去，看到了在把杆另一头，正浑身颤抖的孟筠，和一脸担忧的丁琬琦。
唐涵之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孟筠还在故作镇定。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因疼痛而产生的颤抖，因恐惧而混乱的心跳，早已经沿着把杆，传到了唐涵之手心里。一边的丁琬琦看到唐涵之的脸色，直直倒抽一口冷气，完全把下一拍的动作忘了。
孟筠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凉意，好像周围气压的分布都改变了。他强压着惧意，一点点的回头，发现唐涵之正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音乐还在继续，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有他和丁琬琦停下了动作。
“怎么回事。”斩钉截铁的疑问句。
孟筠勉强的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忍着痛努力摆出一个的三位脚，把右脚往后面藏。孟筠只觉得，自己的魂儿被唐老师的眼神给撕成了一片片的。
唐涵之发现，这孩子的眼神一直在朝天花板上瞟，于是他就果断的朝下看，从孟筠的胯骨一路看到脚尖，最后目光毫无悬念的停在那躲躲闪闪的脚踝上。他盯着那脚踝看，似乎能听见那骨头和韧带，伴随着少年紧张的心跳，正一张一合的发出“噗噗”声，直直敲击在他的心上，天旋地转。
————————————————
他强迫自己镇定。他蹲下来，伸手轻轻捏着孟筠脚踝。小孩子原本细细的脚踝，肿的跟萝卜一样，要稍稍用力，才能感觉到里面尚未长成的骨头，在硌着他的手。他感觉到手心很烫，像是有一颗受了伤的心，正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的颤抖哭泣。
唐涵之仔细的审视了一会儿，微微松口气。他判断的没错，孟筠刚才还能站得住，证明没有骨折。但是根据充血的程度来看，韧带很有可能受伤了。所幸，应该不是很严重。
愤怒已经代替了惊惧和心疼。唐涵之一言不发，把孟筠拽到一旁的墙边坐下。
大多数人并没有察觉这一天有什么异常。只有些经常来上课的人，发现唐涵之今天很少说话，但对丁琬琦莫名的严苛，竹条动不动就往她身上抽，而且抽的比哪次都狠。小姑娘也不似往常那样乖巧的讨饶，虽然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下课了，丁琬琦走到孟筠旁边默默坐下。唐涵之照旧在门口目送学生离开，等送走了学生，他就快步朝两个孩子走过来，两人都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唐涵之弯下腰，将孟筠打横抱起。旁边的丁琬琦犹豫的喊了声：“唐老师……”
“收拾东西，跟我走！”低沉的声音不辨喜怒。
这是孟筠第二次被唐老师抱下楼。上一次唐老师打了他，他撒娇的蹭在唐老师怀里，只觉得这个胸膛无比踏实温暖。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抱着他的人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小孩子对危险的嗅觉总是很敏锐，他只想快些逃离。
唐涵之把孟筠放到车后座，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砰的关了后车门，坐上驾驶座。过了一会儿丁琬琦提着大包小包下楼了，刚在孟筠身边坐稳，连车门都没关，唐涵之就一脚踩了油门。
————————————————
“老吴，是我，唐涵之。你还在院里么？嗯，我一个学生，脚踝，嗯，好的麻烦你。”
车子横冲直撞开的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在文艺医院门口停下。孟筠左脚先跨出了车，右脚下意识的想跟上，小腿却被一把握住：“跳着走！”
于是他只能一蹦一跳的上了二楼。
“都伤了你还让他练！！你年纪大了脑子不灵了！？”吴主任在骨科三十多年，各种不要命的演员都见过，却没练就什么心如止水的功夫，照例对着唐涵之破口大骂。
“你问他自己。”唐涵之淡淡看了眼孟筠，后者轻轻抖了一下。吴主任捧起孟筠的右脚，朝几个方向掰了掰，孟筠轻轻“啊”了一声，对上唐涵之的眼睛，又悻悻低下头。
医院效率很高，很快X光片就出来了。吴主任拿着底片细细的看。
“要多久？”唐涵之问。
“有演出的话，打一针封闭，明天就可以上。但如果台上再出问题，我概不负责。”
“没演出。”唐涵之冷冷的迅速回应。一边孟筠的脸色瞬间惨白。
“走路三礼拜，跳舞两个月。”
吴主任说着，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唐涵之：“拿着，六院的骨科，那个中药贴膏很灵的。头两个礼拜最关键，千万别乱移动，不然前功尽弃。”
吴主任把孟筠的脚踝用竹板夹好，然后熟练的用绷带给包成了个木乃伊，又打电话让值班的实习生送了副拐杖过来。他看着微微颤抖的孩子和脸色冰寒的唐涵之，好像明白了什么：“维信，呃，老唐啊，小孩子嘛，偶尔不懂事，你别太苛刻。”
唐涵之点点头，简短的道了谢，就带着住着拐杖的孟筠下了楼。
坐在车上，孟筠一直闭着眼睛。丁琬琦捏着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孟筠天真的以为唐涵之会把他送回家，但当他睁开眼，发现车子竟停在唐涵之住的小区里，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跟我，上楼。你们俩。”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