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 ...
-
暑假，在密集的训练中，嘀嗒的流过。两个孩子的比赛剧目编排的差不多了。唐涵之开始教他们专业相关的英语，让他们能更好适应在纽约的赛前集训。
新学期，孟筠升入了初三。丁琬琦成绩不错，被一所民办初中录取。新学校漂亮的水手服让小姑娘很兴奋，开学第一天下课，她就穿着新校服跑到练功房，脱了鞋光着脚比划了起来，被唐涵之笑骂着用竹条赶进了更衣室。
随着国庆节的临近，两个孩子的商业演出的邀约也在逐渐增多。唐涵之并不反对他们参加商演，毕竟，实战最能培养对舞台的适应性和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对于孟筠来说，商演也是一大收入来源。
孟筠父母分别在剧院和舞校工作，薪水并不高。可是，学习芭蕾很费钱：请老师要钱，租教室要钱，借演出服要钱，参加比赛还要路费和报名费。丁琬琦的一双足尖鞋要好几百，穿了三五天就得换。丁琬琦的妈妈是国企中层干部，爸爸是副教授，收入都挺高，两人也跟唐涵之开玩笑抱怨，说女儿学舞花的钱，绝对够他们买两辆中档车的。
————————————————————
面对各类商演，两个孩子都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
他们在各种场合跳过：产品发布会、婚宴、公司晚会、政府机构宴会……他们见识过五花八门的场地：木地板、地毯、水泥地、瓷砖，甚至是泥土……有些地方平整光滑，而有些就像是刚被犁过的一般。
演出的现场，有时候也惊心动魄。
一场奢侈品发布会上，孟筠完成了三个大跳，才震惊的发现，面前的地上躺着几颗大头针，对着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一次公司晚宴上，孟筠完成了表演，还没来得及鞠躬，心急的工作人员就把灯给熄了，孟筠摸黑下台，差点从楼梯上翻下去。
还有那次社区晚会。舞台地毯上有个大洞，丁琬琦被绊了一跤，摔了个五体投地。孟筠不慎把脚伸到了地毯下面，只能临时原创了一套不太优雅的动作，把脚再拔出来。
最近一次学校演出上，丁琬琦跳到一半，才发现之前说好的两分钟的音乐，变成了五分半钟。她在台上一脸无奈，只能现学现卖，胡编乱造，下台之后被唐涵之严肃批评。
印象最深的，要属那次慈善义演。木地板上堆满了电线，孟筠踩了几下地板，不知道是碰松了哪个插座，竟把音乐踩没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直接鞠躬下场，还是继续边唱边跳。
这些极其不靠谱的商演，让孩子们成熟了很多，同时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的付出，有时候和回报并不成正比。台下的人，也许只把他们当成一个符号，一个背景，甚至一个玩具。但他们并不在意，因为在他们心中，还有更大的舞台。
——————————————————
九月底，两个孩子又接到了商演邀请，这次是帮电视台录制节目。他俩需要给一个歌手伴舞。
孟筠刚走进演播室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的闷热，强光打在舞台上明晃晃的一片，好像要把所有水分都蒸发了出去。就算他再努力深呼吸，还是觉得没吸进多少空气，大脑有缺氧的感觉。上台前他发现心跳的很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
演播室的舞台，是用移动地板临时搭建的，每块地板之间有很大的空隙，被草草的用白色胶布黏上，从远处看，就是一块完整的地板。孟筠被炽热的灯光烤的快焦了，并没有留意。曲子进行到尾声，在做一个旋转动作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瞬间的失重感让他心里一慌。他急着想要把身体掰正，却感觉到脚踝处像是传来一声惊雷，“轰”的一声将他炸懵了。
其实，受伤的时候，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痛。
而是，冷。
闷热的演播室突然变成了一个冰窖。这寒意并不是从脚踝传来的，而是从内心最深处，如涟漪一般狰狞的泛开，逐渐侵蚀四肢，让人无法动弹。就好像是从高处摔下时，激发出的肾上腺素游走全身，挠的人又痒又冷，浑身难受。
神经脉冲的速度比声速慢。在孟筠听到脚踝的那声惊雷之后，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感觉到脚踝传来炸裂的疼痛。在那一瞬间，仿佛内脏被一双大手挤压，仿佛从脚趾到头皮都在嘶吼。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个让孟筠觉得无比漫长的过程，对丁琬琦来说，只是一瞬。
当丁琬琦发现孟筠惨白的脸色时，整个节目已经结束了。舞台灯光暗下来，聚光灯打在歌手的身上，两个孩子从头到尾都只是背景，他们甚至都没有必要谢幕。丁琬琦看到地板上的白胶布被踩出的洞，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拉着孟筠下了台，却是一言不发。
————————————————
节目录制结束已经是傍晚，丁琬琦的父亲开车送他们去练功房，进行晚上的排练。孟筠麻木的啃着三明治，只觉得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
他心里还是带着些侥幸的。坐在车上，只觉得脚踝很烫，胫骨都在突突的跳，但并不觉得疼。孟筠并不知道脚踝的伤有多严重，他只知道，唐老师在看着，母亲在看着，那么多评委和观众都在看着。只有一个多月了，追求那么久的目标，只要再奋力跑出几步，就可以够到了，怎么可以就堪堪停住脚步？
丁琬琦坐在一边看他，孟筠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只觉得这个平时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怎么也能有这么复杂的眼神。丁琬琦看了他很久，才悄悄说：“你……是想瞒着？”
心思被戳穿，孟筠有点失措，只是一言不发的低头。他，别无选择。
丁琬琦叹口气，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