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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平安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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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嫂子时不时和我打电话,都是话家常谈天气。刚进入十二月,溱城因为一波接一波的寒流,所以连着好多天都是阴雨,而嫂子告诉我老家的雪已经下了两场了,很厚,很美。有好几个冬天,我没有和家人一起过了,即使是春节,也是短短几天。溱城也会下雪,但都是昙花一现般短促,两个昼夜就消失无影了。其实我真不喜欢阴雨天。心情也会跟着潮湿。而这样受影响的不止我一人,薛恒也是。最近,他变得越来越焦虑了。
焦虑好比一种磁场。一个人平静,镇定,愤怒,愉快等等,都会像电流一样,通过眼神,细枝末节的习惯,甚至一个转身,可以无声的传给附近的人;而我恰恰是那个在附近的人。
这天早晨,起床打开房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满屋子的狼藉,昨夜还码的好好的杂志和沙发都已经严重错位,靠枕垫子也在地上东一个西一个;而薛恒的房门大开着,我看进去,里面也是一片被风暴袭击过的样子,被子摔在地板上,床单凌乱。我看着眼前的景象,揉揉了眼睛,正想着要不要出声,就看到薛恒正一脸烦躁地从楼上走下来。我想,楼上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视线撇到我没做停留。我看着他满脸的阴郁,也不指望他给我解释。在他下了楼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在找东西?”
他看我一眼,神色有点迟疑。看来我说对了。
我问:“找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
他扫了眼客厅,有点茫然:“我的耳钉,估计找不到了。”我的视线落到他的左耳,果然空无一物。
我说:“你想想,也许放在哪儿了。如果是在家里,终会找到的。”
他阴着脸,眉头蹙着想了一会,还是摇头说:“记不得了。还是算了。”
然后转身进房间,门被咚的一声关上了。我叹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然后收拾客厅。果然,后来的几天,薛恒没再说起耳钉,但是脸色越来越差。
平安夜这天,天还是阴沉,断断续续有小雪再飘。还好有满大街不绝耳的圣诞歌,让这个西方的节日有了一丝喜乐感。早晨我到了办公室,桌上已经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一看就知道是娆娆的手笔。我泡了两杯绿茶,端一杯给娆娆对她说谢谢。然后回到座位上继续一天的工作。
办公室里一派欢乐,虽是个洋节日,但无国界,更有同事把圣诞快乐的贴画粘到窗户上,而新同事小何更是搬了盆圣诞树放在桌子上,一时间花花绿绿的惹眼。
转眼到了下午,一切照常,除了右眼皮跳了两次。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的右眼跳了两次。我一向不信这些神神叨叨,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看着桌上的苹果,心里嘀咕了几句。
下班前,娆娆问我要不要去和他们聚餐。所谓“他们”不外乎海文和一干乐队成员。我摇了摇头,指着窗外的小雪说:“不去了,天太冷。”娆娆也没有强留,下一秒闪人了。
我慢吞吞地收拾好一切,下班。等电梯的时候,看到贺杨,他穿着黑色大衣看起来一丝不苟,隔着几步远。我们视线相遇,我淡淡朝他点个头就跨脚进了电梯,没想他也从后面跟进来,通过电梯门的反光里看到我们仍然是隔着几步。狭小的空间,没有人说话。
过一会,他开口了:“这几天的稿子写得不错。”我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最近我报道的江北几个小区的垃圾堆放问题,大概因为我的措辞比较激烈,居然引来了有关部门的关注,也牵连到附近的几个工厂的排污问题,至此已经事关民生了,不是小问题。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说谢谢。
他笑了一下,说:“等会要去哪,我送你。”
我摇摇头说:“不必了。”
他淡笑:“丰子夜,同事一场,何必躲的这么明显。”
我抬头从电梯里看他的眼睛,正儿八经地说:“同事一场,更要保持距离。我这人胆小,但还是知道吃一亏长一堑的道理。”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睛眯了一下:“呵,还挺记仇的。”
我一愣,想起来这话以前薛恒也说过。想到这个人,大脑就像炸开了烟花,思维开始火星四溅里,居然忍不住想在美国长大的人,平安夜什么的应该会不一样吧。
贺杨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等会我送你。”
我回过心神,贺杨的视线盯着我,里面意味不明。我刚要拒绝,电梯的门开了,抬眼就看到几米外一身貂皮的胡兰兰,眉眼如画,风姿绰约,只是仔细看,手有些哆嗦,看样子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她看到我们从电梯出来,脸色明显一僵,我扫了眼贺杨,淡淡一笑说:“不了,不打扰你和佳人约会了。”就快步走出去,不理会贺杨和他的宠物的反应。
走到小区门口,天色已经全黑,灯光交织着飘然的小雪,我还是转了几步路去买苹果,细细地挑了六个,别的不讲,单是寓意平平安安也好的。回到屋子里,黑灯瞎火,薛恒不在。我做好饭等了等,他还是没有回来。再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于是热了一下饭菜,自己吃了一点。
洗碗刷锅,洗澡,吃苹果,看电视,再看钟,快十点了。我忍不住还是拨了薛恒的手机,这是我第一次打给他,很快传来一个机械的女生提示对方关机中。我放下手机,视线回到电视屏幕上。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的手机响起,急促又突然,是个陌生号码。我赶紧接通喂了一声,那边便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丰小姐,薛恒有麻烦,烦请你赶紧去趟倾色酒吧。”
我一呆,出口问:“是冯老师吗?”
对方说:“是我,我现在人在美国。请麻烦你快点。一定要找到薛恒。必要的话打110。”
我问:“那个酒吧在哪里?”冯乘远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地址,我刚说句好,那头电话就挂了。
我赶紧扯了大衣和包包就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