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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走进画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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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风寒,日光越来越薄,温度也愈来愈下,满大街是风卷乱舞的残叶和灰尘,还有瑟瑟穿梭的人群。昨天是一场秋雨,今早就是一层白霜,深色厚重的秋冬装开始慢慢占领江山。
十一月份发生了很多事,不一而足。公司里继光棍节的聚餐后,又安排了两次和兄弟公司的联谊,说是联谊,其实不过是在一起打打兵乓球或者羽毛球,然后一顿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海文的乐队办了两场演唱会,小型的,我次次捧场,但没想到原来乐队在溱城的大学生中还挺有名气的。家里一切顺利,嫂子早升级为国宝熊猫,肚子里的小生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麻烦”还是一副蒜头模样,无声无息地窝在角落里,成为这个屋子里的理所当然。我和薛恒,一切照旧。
周末的清晨起来,薛恒就出现在客厅里,正在整理摊在茶几上的资料。我走过去不免诧异地问:“这么早?”
他抬头看我一眼嗯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补充说今天要出去。我这才注意到他穿了比较正式的白衬衫,头发也被打理过。
我问:“还有时间吃早餐吗?午餐和晚餐回不回来?”
他没抬头说:“来不及了。今天回来比较晚,你不用管我。”
我点头说好然后走开了。薛恒很快出门,我一如以往的周末一样更新冰箱的食材,收拾屋子,清洗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衣物,煲汤煮饭。下午的时候,我把他的衣物送去干洗店。和上次一样,他忘了。上次的丢在洗衣篓里一个星期,我实在看不下去才送过去的,而他最终也没对我的“善举”再说什么,大概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吧。
这些事情做完后,我一身轻松。看看天上悠游的苍白太阳和云朵,决定去不远处书店转一圈想看看早就想买的书。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有人经过说,下雨了。我看向窗外,果然已经阴沉沉的变天了,大风把淅沥沥的雨打得斜斜晃晃,经过的行人衣袂翻飞,伞也吹的东倒西歪。我突然一惊暗道不好,天台上还晾着衣物呢,于是赶紧奔出书店。雨越下越大,我赶到楼下已经衣服湿了大半,进门来不及换衣服就先去阳台,果然衣服已经被打湿吹得摇摇欲坠,床单被罩也被绞成一条条挂在绳索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去;我赶紧把它们都收回来放回洗衣机里,看来都要重洗了。
我脱了湿外套打算冲个澡,突然想起楼上的工作室,没办法那里一向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所以一时间没想起来。万一薛恒没有关窗,那些设计稿什么的岂不是......当下匆匆上楼。工作室的门没关,我推开门进去,果然里面的几扇窗都没关,大把大把的风灌进来把里面的图稿吹得四处都是,一片狼藉。靠窗的位置架着很多写生板,雨水打进来,很多画板上已经湿哒哒的一片了,水顺着滴下来汇成一滩。我赶紧冲过去手忙脚乱把窗关上,松了一口气后,才慢慢打量这间工作室。
这是我第一次进来。我打量了一下整个空间,设计的很有独立感。进门的左手边是一个单独的卫浴。视线转到北墙的是整一面的白色书架,里面整齐排列着满满的书;空间中央是一长条宽两米长四五米的大理石工作台,上面也堆着成摞的资料图稿,四周有几个高脚凳子,这应该是薛恒工作的地方。南面墙上窗户的面积几乎占了一半,旁边是成列排着的画架,上面是神情不一的人物素描,还有唯美的风景素描或油画。我往西面的墙走过去,沿路拾起吹散在地上的各种稿纸,我在墙面两米前面的米色沙发前站定。这里是视觉的极限,整整满墙的大幅油画,是开得正鲜妍的各色郁金香。看着的时候,仿佛真的置身花海中。我伸手摸摸了一朵红艳的花瓣,有冰冷凹凸的触感,连忙收回手指。
视线移向南面的画架,是一幅版幅较大的画板,上面本来应该盖着画布遮着,可能应该风的原因,画布已经落下了大半,摇摇欲坠的样子。我走过去,瞥了一眼,是幅自画像,薛恒的脸和温暖阳光的微笑,对比屋外的乌云大雨,显得尤为耀眼。我努力地寻找记忆,试图想象他是否这样风和日丽的笑过,然后摇头。视线下移到签名,舞龙画凤的看不真切。半晌,我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没有温度。我心想画的真好,真像。然后慢慢地把画布盖上去。
整个画室里一片狼藉,我把地上角落里的稿纸画纸都拾起来,放在大理石台上。许多画板已经湿哒哒的滴水,有的画作上水印越来越大,我想了想,下楼拿来干毛巾和吹风机,凭着自己认为的样子,把画板抹干,湿了的图稿和画一一摊开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然后用吹风机一张一张的吹。真是可惜,画的很好的人物风景,即使吹干了,也因为水印变了形。薛恒应该会觉得难过吧。
不知道忙了多久,我才从大理石台上直起身来,活动了下弯的太久而变酸的腰,扭头,看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薛恒,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看了他微湿的外套和头发,突然有点手脚无措。顿时有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回来了。”
他只淡淡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径自走进来查看画架,书架,然后是大理石桌面铺的一层的画。
我觉得有点心慌和懊恼,我怎么能忘了“闲人勿入”这一条。我看着他的脸色,干巴巴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帮忙关窗的。真的,不是要......”
薛恒出声打断了我,神色平静:“油画和素描的处理方式是不同的。”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没看我,手指却划过一张张纸继续说:“油画本身有点防水性,只要用柔软的干毛巾擦了水渍然后晾晒就行了;素描有点麻烦,一般先用纸巾轻轻的擦一擦,然后用熨斗烫平,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防止变形,不过你想到用吹风机已经很好了。”
我呆呆地听他说完,然后指着那些已经变形或模糊的画问:“那么,这些怎么办?”
薛恒走过去,一张张挑出那些异形的厉害,平淡地开口:“扔了。不过是画而已。”我愣了,不出声。
薛恒说到做到,他把挑出来的话一咕噜扔进一边的垃圾篓里。然后淡声说:“你去忙你的,这边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回神,说:“哦哦,好的。这些毛巾和吹风机你用吧,反正也没什么用处。”他没有回答,专心看着大理台上的图稿,纤长的手指翻动。我又踌躇了会才出去,轻轻带上门。
下楼梯的时候,我看了下窗外,已经一片漆黑,看不清风和雨。再看墙上的闹钟,五点了。原来时间不需要消磨也会流走。客厅里开着的中央空调提醒了我身上还穿着未干的衬衣,我打了个喷嚏,赶紧去房间换了件长袖T恤,然后去厨房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