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荼蘼》等闲小女子

3、Flower•涌动

　　[前情]
　　上午第一节课，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在讲台上念成绩，几十个同学依次上讲台来领试卷。
　　名字先后顺序是按照他们的考试成绩高低排列的。
　　半节课过去。班里五分之四的同学都领到了试卷，剩下的不是别人口中的“学混子”，就是因为有事没参加考试。
　　一个清秀的女孩听老师念到自己的名字，放下笔，离开书桌，走向讲台。
　　一张雪白的试卷扔到她面前，右上角鲜红的58格外刺目。
　　“你这次又没及格，下午叫你家长来一趟！”老师不耐烦的说。
　　她拿过卷子，眼睛不抬一下，好像被请家长的根本就不是她。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女孩把试卷塞进书包里。一言不发。在同学们聊天的时候，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度过了余下的半节课。
　　“有些事她不懂……”
　　“她什么都懂，小小年纪能够想到这样的点子，你们不应该不信任她的智商……她是故意在试卷上写错误的答案拉低班级平均分！”
　　“孩子还小，还请老师您见谅。”周阿姨不停地向老师道歉。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窗户外面，手里攥着那张试卷，纸被抓的褶皱不堪。
　　十几分钟后周阿姨离去，她听见班主任说了这么一句话。
　　“要不是看她家有权有我是势坚决不教这样的学生，她的两个哥都这么有出息，怎么这小丫头就这么顽劣，真会给她老子丢脸！”年轻的女老师没好气的抱怨。
　　女孩又看了看试卷，心里生出一阵厌恶。
　　“洁雯。”云无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题你都会，为什么就要故意做错？”
　　“我故意做错，为了给老太婆拉分呀。”覃洁雯牵着云无心的手，笑颜无比甜美。
　　在全市第一的贵族学院，竞争甚至比第一重点中学都强烈。为了提高升学率，学校推出了连带的制度，也就是说，班级的平均分直接关系到班主任的奖金。
　　试卷被狠狠的丢在书桌上，皱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云无心没辙，在覃洁雯离开后将试卷折平，压在了书本里。

　　正文
　　黑夜，月色，风声。
　　忽然一阵动物扑棱翅膀的声音，成群结队的飞上窗外深色的夜空，扬起几片从枝头零落的叶。
　　光线太暗了，看不清女人半掩的容颜，却看到细长的手指流利的在黑色键盘上滑动，荧屏上映现一排又一排复杂的字符。
　　坐在黑色沙发上的男人叼了一根烟，起身去关上窗户。
　　风声就停了。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片月色。
　　“她的时间不多了。”女人忽然说道，并继续动作着。
　　男人望向窗外，过了几秒给予回应，“不再留给她几年吗？”
　　“你还是这么心疼她。”女人勾起鲜红的唇，这一动作尖细的下巴更加分明。
　　男人无声冷笑，并没有回答。
　　心疼她？是的，她是被他从小带到大的女孩，会心疼是人的本能。
　　不是我不留给她时间，这是她自己的命。
　　想着，最终没有回答。
　　她知道，用不着她说。

　　位居郊外的别墅有一个不小的院落，房子当年的主人在这里种植了一些花木，基本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绿色和花儿开放。
　　现在是初夏。晨曦，洁白的栀子花带着甜香，唤醒还在沉睡梦中的佳人。
　　她醒来发现自己在地毯上躺了一夜，身上披了一条丝织薄毯。
　　再去寻找昨天夜里的那个男人，他已经不在了。
　　昨晚就这么睡着了，这条毯子，是他给自己盖上的吧。
　　其实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肯回来就很不容易了。
　　还是有一丝庆幸。
　　谢谢你，即便你不得不恨我，你还是没有对我冷酷到底。
　　出了那所别墅，茉影眸中的柔软渐渐淡去。
　　尚未散去的寒气让她单薄的身躯颤了一下。
　　昨晚就那么睡着了，真有点冷呢。
　　天已经微微明了，昨晚下了一场雨，所以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
　　茉影轻轻拨动右手臂上的白银手链。这看似普通的首饰，是用来随时发卫星信号的工具。
　　大约过了一刻钟，隔着苍白的晨霭，隐约看到远处柏油公路上的黑色渐进。
　　在她前方几米处停车，准确无误。
　　隔着玻璃，威凛就看见茉影的脸色略憔悴，面目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主上，上车吧。”
　　“凛，回组织。”她的语气很柔。
　　由于夜里受寒的缘故，原本就轻细的声音有点颤。
　　“感冒了吗？披一件衣服。”威凛很体贴的拿过放在后座的衣服，给茉影披上。
　　“谢谢。”茉影习惯性的轻声道谢。
　　威凛和茉影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即使现在以属下相称也不觉得疏远。就今天的状况来看，他知道茉影一定出了什么事，但是也知道茉影的习惯，她不说，别人一般问不出什么。
　　“凛。”
　　“主上？”
　　“他回来了。”她柔柔的说，意识有些恍惚。
　　他回来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威凛明白了茉影憔悴的原因。他不在的时候她还可以隐忍，现在他回来了，她又成了枉凝眉的黛玉。但是不善处理感情问题的他并不能帮到她什么。看着外人面前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子此刻不胜忧怅，他心疼也觉得自己无能。

　　回到组织。
　　茉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电脑前，搜索Mr.Smith.教授的论文。
　　果真是地道的纯英论文，好多专业术语都没见过，少见的单词也不少，光解决这些都花费了好长时间。
　　印刷机轻微的刷音声不断，茉影有条不紊的把新打印出的资料整理成一沓。她熟悉，但是没有对英文熟悉到这个地步，不过她一向认真而条理清晰，即使再复杂的事情也能保证准确。
　　目光瞟到办公桌上其他凌乱的资料纸，有强迫症的她有点看不过去。虽然没有太乱，但是太多了，一起收拾一下吧。
　　正在整理桌面，负责清点卫生的小女仆走了进来。
　　“主上，有事跟您汇报。”手里的活没停下，看到小女仆匆匆跑来，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茉影一边整理着办公桌上散乱的文案。
　　“Kim先生要求见面。”
　　“Kim专程来组织了？……”茉影轻轻地似问非问。
　　“是……”小女仆没多大年纪，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会惹别人不开心，凡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到了吗？”
　　“范堂主说Kim先生的车子正在207林荫道等候着。”
　　你不怕等着着急，我还担心时间紧呢……茉影无计可施的想，像这样在组织里公然挑战她的权威还不给她留退路的人只有Kim了。
　　“你先下去吧，让他稍等一下。”茉影轻声道，明白下人不可以知道太多但该知道的必须知道，徘徊于两者之间很是为难，于是让小女仆去传话，自己继续整理文件。
　　“是，属下这就去传话！”
　　望着小女仆匆匆跑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荧屏上和桌上的白底黑字，茉影在心里哀叹一声。
　　Kim，你的消息这么灵通吗？
　　她似乎猜到Kim为什么要特意来组织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207林荫道寂静无人，一辆深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静静的停靠在石阶边。烟柳垂暮，绿叶和豪车形成柔嫩与华丽的对比。
　　迈着优雅的步伐，她不紧不慢的走着，这个速度较常人慢了些许，使她看起来像一片被微风吹动的花瓣，也像是一个优雅的芭蕾舞者。
　　距离豪车只有2米的时候，车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墨镜的金发男子，身形魁梧，大约1米90的高度，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直挺的鼻梁。金色的发髯盖他不住脸上刀疤，却更显得庄严。
　　“kim。”茉影轻轻的喊男子的名字。
　　“听说上个礼拜在南港口你10分钟平事，今天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男子看着她，换上微笑。
　　少女只是一言不发的与男子相视着。
　　见此状，男子上前几步，低声道，“我没有带任何人，说话不要有避讳。”
　　“我觉得你知道……”茉影凝滞的望着他。
　　“回答一个问题消耗了三分钟，Cinderella，你太慢了。”说到后面语气加重。
　　“我有分寸……”她故意偏了偏头，望向远处的天空。
　　“Cinderella，这不像你。”男子突然摘下墨镜，那是一张历经风霜、俊逸沉稳的脸，“身为主上的你必须时时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你依赖和信任。”
　　“也包括你吗？”她轻柔的，似问非问。
　　“Cinderella，你已经独立了。”Kim正色说。
　　Kim大了茉影近二十岁，是她的导师，从她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负责培养她成为一代顶级杀手。茉影也是把Kim当父亲一样尊重。
　　“你想多了。”茉影轻声道。
　　在这个世界上让她觉得不能违抗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的苍蘼前任主公Jerome，一个是覃北辰，再一个就是Kim。
　　Kim脸色缓和了一点，“你该收心了。”
　　“是。”对从小看她到大的kim不仅是不可违抗，也是不能伤害。
　　“你特意来到苍蘼，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吗？”她的声音很轻淡。
　　“你觉得呢？”Kim微笑反问，那笑容丝毫没有因为脸上的疤痕显得不自然，反而平添了几分气魄。
　　她转过身，“Kim，你今天好奇怪。”眼睛望着不远处被昨夜的雨打落的残花。零落一地的样子让人不甚疼惜。
　　“主公临终前交代我保护好你。”男子淡淡的回答，脸色有些许落寞，不过背过身的少女没看到。
　　“我看你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相信你也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带了她十多年，Kim太了解她了。
　　“你是亚洲□□之首，你还有任务，别忘了你的名字。”
　　“谢谢你，我会的。”她回过头对Kim微笑一下，然后安静地走开。
　　没走出几步，茉影感到手腕上的手链在振动。她靠近一棵柳树，扭开最大的一片羽毛，将光影投射到一片大叶片上，是威凛发来的密电。
　　「祸起萧墙，预谋已久。」
　　默默收好通讯器，退回到道路上，Kim已站在她的身后。
　　“有新情况？”
　　“总部有点情况。”她柔声答。
　　“你应付得来吗？”
　　“没关系。”这么说着，已经转了身，“这里并不安全，Kim，你不要久留了。”她又叮咛道。
　　然后，又是留给Kim一个背影。

　　苍蘼主会议室的气氛很是凝重。
　　黑色学院风制服，黑色的高跟鞋轻轻叩击地面，她就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
　　走到中央位置，看到几位重要头目基本都到了，惟独不见财务部主任陈应郴和人事部副主任刘状的身影。
　　“陈叔和刘副主任怎么不在？”茉影低声询问。
　　“半个月前财务部出现异常，陈主任一直忙于调查此事。两天前刘副主任的贴身保镖黑鹰遭不明刺客暗算，刘副主现在医院在看望黑鹰的伤势。”说话的人是刑部堂主范坚强。
　　“嗯。”茉影听着，“突然召开这次会议，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回主上，近些日子总是没少不正常的凶杀事件和消息外漏事件，属下怀疑组织中混入了内奸。”一个主任严肃的说。
　　她顺着主任的话，“那么现在有证据吗？”
　　“恕属下愚慢，还没有找到证据。”
　　一些头目也加入了议论，“也许和刚死的黑龙有关，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们说这些都只能成为猜测。”身形健硕的范坚强上前几步，高声道“既然大家都说这些怪事可能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属下认为，这一切应从黑鹰受伤这件事上寻求答案。”
　　其他头目不约而同的停止言论。
　　茉影没说话，点头示意范坚强说下去。
　　“以往那些凶杀事件，被害者不是失踪就是身首异处，黑鹰是迄今为止唯一存活下来的。然而即使是功夫和枪法超人的黑鹰也被伤的几天昏迷不醒，可见那刺客绝非简单人物。刘副主任来电话说黑鹰现在无生命危险，伤势却很奇怪。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却被检测出大脑和手臂受重伤。医生从现场的尸体中取出两发子弹，据鉴定是比利时原装生产，之前组织里未出现过这种弹药。”讲着讲着，范坚强停了下来，别有用心的看向茉影。
　　“所以范堂主的意见呢？”她并不回避。
　　“这弹药虽然为欧洲原产，不排除组织有内奸的可能。军事类武器一般用于国家机关，或者当地□□私下贩运。所以属下认为，若是组织出了内奸，那个内奸必然和Black hole联系紧密。近期应当加强防范，抓出那个内奸。”说着眯了眯眼。
　　“还有人要发表意见吗？”茉影轻声问，头目们对此面面相觑。
　　等了大约十秒钟，没有人提出异议，“范堂主的分析有道理，现在一切情况都不分明，要做的是加强防范，发现异常情况及时上报。至于以后要做的，还需看近一步的情势。”
　　她不喜欢任何时候都长篇大论，所以简洁的交代了要求。
　　片刻后，一个头目走上前来。
　　“主上，说这个怕您会……”欲言又止。
　　“说。”
　　“两年前您亲手灭了亚洲商业龙头的覃氏，却惟独留下覃氏的二公子。之前他在美洲任意妄为，可是现在他居然重回亚洲……主上，要管管啊！”
　　她眨了一下眼睛，又马上睁开，“我自有分寸。”
　　“主上，不把覃氏剿灭干净必然留下大后患，这可是主公的话啊！不能任由他肆意妄为下去！”范坚强也请示说。
　　“他只是回国，并没有做对组织不利的事，而且，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少女柔声的解释，压下了一片连贯的异议。
　　每次都拿Jerome的遗言压制她，是在他们看来她是这样不知廉耻，还是从来未信任过她？
　　“没事了就散会吧。”说完就离开座位，轻轻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的心里还有一点不安。
　　对不起，她不该找这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