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事情》今晚打老虎

21、9

　　9.
　　一月中的时候，高竞先回宿舍收拾东西。
　　宿舍的人甚久没见到高竞，开心得很。高竞看到他们在玩斗地主，手痒。打了没几局，林离打电话过来催：“我在你们校区门口啊，你是不是要退学的啊。
　　高竞说等一等，忍不住说了：炸。“啪”地一声气势地扔出牌。
　　高竞你还在给我赌钱。
　　十分钟，十分钟之内。高竞保证道。
　　过了一会儿，宿舍的人去上院长的必修课了，高竞上了趟厕所之后满足地打给林离：我刚大便完，舒服多了，现在出门了。我去门口接你啊，教务处离校门口好远，走路会脚会断的。
　　高竞开车门让林离上车的时候，把副驾驶座的包放到了后座：坐前面，后面没那么舒服。
　　林离看着后座那个棋盘格包包笑说：换车又换装备，高老板发迹了啊。
　　高竞一边倒车一边说：上海很多高仿做得很好，你要的话下次带几个给你。
　　噢，这也能高仿。林离指指方向盘上的那匹黑色的马。
　　这车叫做十二生肖，每天换一种动物，今天是马，明天是鸡，后天是.......
　　吹吧你。林离双手放在大腿上，她还是第一次坐这么低的座位。

　　林离在车上接了两次电话。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样。”高竞说，“还真不知道你也有羞涩的时候。”
　　林离放下手机说：高中同学，她今晚生日，在你们校区附近的KTV，等下我迟到了，肯定骂死我。
　　高竞嬉笑两声：高中同学算什么，比得上我们的感情深吗。
　　你今晚估计也是约了人吧，你是怕一个人去办手续闷所以顺便找我陪，才这么狗腿吧。
　　高竞笑了，算是默认。

　　在上海住习惯吗？下车的时候林离问。
　　不习惯啊，每次半夜想吃炒牛河都好麻烦。不过后来请了个大叔回来帮忙做饭，他炒的菜还挺好吃。
　　啧，你到底是去上海工作还是吃啊。
　　肯定工作啊，上海就是需要我这种有为青年来推动它的经济嘛。
　　方皓宜呢？
　　高竞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选择的是不去面对，他想着日子这样过，总有一天需要面对的时候，再来算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方皓宜那么喜欢你，毕业之后估计也是会去上海找工作吧。要是你真的爱她，就结婚吧。
　　八卦啊你。

　　到了行政楼，高竞转过身对林离说：你早点去你同学的生日会吧，陪我到这里就行了，那KTV离这行政楼这边的校门近多了。
　　林离挥挥手，让高竞先进办公室。
　　高竞进了办公室之后，和班主任交谈了几句后，班主任让他填写申请表格。他拎着表格往隔壁的教室走。出门时，看到林离还在，高竞说：林离，你怎么还没走啊。
　　林离说：不来都来了，起码赖到你走的时候，送我到KTV门口啊。
　　高竞在教室里填表格的时候，林离说他笨死了，字都写错高竞的字十几年如一日，还是像小学那样丑。
　　像我把字体保持这么多年的人能有几个，我容易么我？高竞很骄傲。
　　得了吧。林离说。快点写，等下放学你还没好，我就真的直接走人了。
　　高竞填好表格又进了办公室，班主任循例说了几句什么可惜之类的，虽然你表现不好，但是人生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高竞表面上附和着班主任，但是心里想：嗯，你其实很高兴吧，班上少了我，出席率和考勤都好做了。
　　明明是最后一次见到老师，可以光明正大地反驳老师的每一句话，但是却很配合老师的每一句话。很奇怪。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站在这里吧。
　　他来学校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来了学校也是找同学去打牌吃饭打游戏。老师估计也不认得他的样子，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问题人物而已。最后和老师道谢，高竞看了看手表，早已过了放学时间。打开教室，林离不在。透过教室的窗口也只看到楼下有几个正在离开的学生。
　　高竞走出教室，直走，左转，果然看到林离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前。她看到高竞后，笑了。那笑容像是在说：“走啦？”
　　透过窗台的玻璃，高竞可以看到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树和草地，在学校浑浑噩噩度过两年多的时光，他第一次觉得学校的绿化做得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丁达尔现象，高竞可以看到窗口附近的灰尘在一圈圈地打着转。也不知道是不是位置和时间的关系，很多年后，高竞都记得这一刻。那时他的心跳得很快。
　　因为林离逆光站着，落日的光透过窗台，不紧不慢地洒落在她的身上，那层光晕很刺眼，也很温柔。林离从来不染发，可是现在那些光沉着她的头发，金灿灿的，很好看。
　　明明是大冬天，此刻却因为林离被阳光包围着，看着就觉得温暖。
　　而他一步步往前时，林离对着他笑，然后肯定地说出：“我就知道你会很快就出来”这句话时的笑容，是高竞心跳加快快的原因。
　　高竞只是觉得，心揉成一团了，它跳得很快，不受控制。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心动而已，很快就没感觉了。
　　因为心动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在慢慢走向林离的这段时间里，他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对方可是林离啊，自己最好的朋友。林离啊林离啊。

　　高竞的嘴边噙着一抹笑，就像平时那样笑着。
　　他笑了很久，他想林离肯定觉得他像个智障儿童。直到心重新平静下来，他才摸摸林离的头发说：我也知道，林离你还是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啊。
　　对啊，我笨嘛。林离边走边说，快啦。

　　上了车，把林离送到KTV之后，高竞站着，扶着车顶，KTV门口有学生来往，他们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高竞，看着他的车。
　　这种眼光他早就习惯了。在上海，他经常和新认识的朋友开车出去玩，只要他开着这车和路上的美女搭讪，被搭讪的美女总会上车。无论他们一开始表现得多么高贵冷艳。
　　是他脸皮太厚磨得对方无法反抗，还是因为大家都寂寞了呢？不，是因为他开着怎样的车而已。所以高竞每次成功把美女约上车，都会在半路放美女下车，让其打车回去。
　　每次都会在后视镜看到那些美女跺着高跟鞋用方言诅咒他，但是他心里觉得痛快。

　　以后真的不来上学了呢。林离拉了拉背包的带子。
　　高竞感慨不已：读书的时候想偷懒，工作的时候想读书，不过我现在再读下去的话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别这么说，好歹你在大学期间养肥了自己啊。林离手指戳戳高竞的手臂，现在不会瘦得像吸毒佬了。
　　高竞笑笑。比起初中的瘦削，大学之后他的确壮了不少。
　　有空多回来，别忘了我们啊，忘记我们你就没朋友了。
　　怎么会啊，也不看看我是什么素质，在上海有很多美女找我玩呢。”
　　高竞的话吃了林离一记白眼。
　　高竞认真道：“真的啊，有时候和朋友在外面吃饭，还真的有女人来和我搭讪呢。”
　　“不过不是美女对吧。”林离打断高竞。
　　高竞笑了。
　　林离，我还是说不过你啊。高竞嘀咕。
　　你说什么？林离问。
　　我说，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好啊。如无意外，会这样走下去吧。林离捏了捏背包说。
　　也对，我们这种年纪的，都该结婚了，初中有好几对结婚了呢，听陈小红说，大成的孩子都有两个了。林离你要是结婚了，要记得请我啊。我给你一个最大的红包。
　　好啊，到时我等着高老板的红包来回本，你和方皓宜结婚也要告诉我啊。
　　那当然，等着你做伴郎呢。高竞很自然地说。
　　去死吧你。林离打高竞的手臂。

　　然后高竞看到林离停手之后，伸手擦着眼泪。这是高竞第一次看到林离流泪。他不知道林离为什么会这么孬，好好地就哭了。是不是因为问到她男朋友的缘故吗？他们吵架了吗？
　　高竞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原因。路人的侧目被他瞪了回去。
　　怕林离眼泪一直止不住，高竞终于苦笑道：林离，别哭啊，别人都以为是负心汉欺负了好女人啊，怎么办。高竞一边找纸巾，一边说好笑的东西逗林离。
　　高竞想打开车门拿纸巾的时候，林离已经不流泪了，在自己的包里找了包纸巾。
　　高竞开心地说：你有纸巾早点说嘛。
　　林离瞪了他一眼，拿纸巾的同时，在包里拿出了一袋东西：“高竞，给你的，迟来的生日礼物。”
　　高竞拿过之后，也没急着打开。
　　我上去了，你也回去吧。你今晚肯定也约了人吧。
　　高竞点点头。
　　上了车后，高竞打了电话给林离。
　　他说：林离，我相信你男朋友肯定会很珍惜你的，受委屈了要跟我们说，我从上海也会飞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林离轻笑，仿佛已经平复了心情。
　　因为你看人准没错啊。因为如果我是你男朋友，也不敢得罪彪悍的你啊。
　　林离在KTV的电梯门口回过头来，朝车上的高竞招招手，在电话里说：拜拜。
　　高竞说：嗯，拜拜。手机放到一边。然后启动了车子，离开。

　　车子在红绿灯停下的时候，高竞打开了袋子。
　　看到里面还是一些饼干和糖果，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高竞，生日快乐，我等期待他朝一日，你能千秋万岁一统江湖，林离。
　　高竞可以想象到林离写这些话的表情，认真思索而又满是嚣张。
　　忽然地，高竞无声笑了。
　　这是高竞第一次收到林离的生日贺词上面，直接带着“高竞”两个字，以前她都是称呼“猥琐的你”或者“吾皇”“陛下”。
　　当某种形式被另一种取代的时候，代表新的开始，也代表旧的结束。他知道。
　　有些东西在岁月中慢慢滋长，而有些东西，被慢慢地，慢慢地无声杀死了。

　　所以，他没有说，因为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会很珍惜你，所以那人肯定也会像我般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