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归途》星之世界zero

6、第 6 章

　　（一）
　　“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电话里，林君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记忆里一向冰冷坚硬的声线不太一样，莫北听到第一句话时完全没想到是他，以为是公司里新来的不懂规矩的职员，也习惯性的回答“我晚上打给你”，准备挂掉电话时却又听到“我是林君”，怔了一秒后立刻回道：“可以。”林君立刻说道：“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我来接你，有些事我们谈一下。”
　　挂掉电话后，莫北一直低头，不再看舞台上正式表演的《李尔王》，坐在旁边的许浩很快发现她的异样。“北北，身体不舒服吗？要不你先走吧？”
　　莫北点头起身。“帮我向学院请假。”
　　随着林君的出现，那些莫北一直故意忽视的东西逼着她去看，去想，最后去决定——林家的势力，家族的发展，以及Willer可能知道一切可能转身离开的现实。
　　看哪，这就是现实。莫北苦笑。
　　阿贤，我想努力，可我已经失去了尝试的勇气。
　　（二）
　　Angle’s kiss酒吧里放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清脆的钢琴音符一个一个跃出，忽快忽慢，时高时低，撞击着听众的灵魂。
　　莫北看着手里的高脚杯被紫色酒液填充，轻轻晃动杯身，溶液起伏，形成紫色漩涡。“这是新出来的酒吗？真好看！”莫北微笑，露出甜美的笑容，仿佛从前的那个邻家女孩。
　　调酒师笑道：“是啊，是今天新品，我还没想出名字。小姐若是喜欢，不妨帮忙想个好听的名字。”
　　“就叫梦中子夜吧。”手指蘸着酒在吧台上写下“梦中子夜”四个字，莫北接着解释：“‘子’和‘紫’发音相同，‘子夜’取和《子夜》同字。”
　　“倒不如就用‘紫色’的‘紫’，更形象一点。”连要了两杯同样的酒，林君挥挥手示意调酒师服务其他客人，转头看向莫北。“我们换个地方谈？”
　　莫北没说话，端着原来的酒杯跟在林君身后。
　　（三）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
　　林君收起之前“好好先生”的姿势，将报纸和几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是你给记者的？”
　　莫北盯着报纸，没有回答。
　　“原因呢？”林君冷笑，“想拆开他们还是想撮合他们？”
　　“无论是什么，你如愿了。”林君的表情越来越冷，“他们会继续交往，但阿贤绝对不会爱上杨梦娴。”
　　靠近莫北仔细看着她的眼睛：“莫北，你知不知道你嫉妒的样子有多么丑陋？如果放不下，当初为什么要拒绝阿贤？”
　　最后起身抓住莫北双肩，逼着她直视自己。“告诉我，你想把阿贤折磨到什么地步？”
　　莫北从来比不过林君，就像现在，对方的一句“你想把阿贤折磨到什么地步？”逼着她弃甲曳兵。
　　“不是的。”莫北下意识的否定。“我从来不想折磨阿贤。”
　　林君坐下，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陈述事实，夸大后果，再故意误导对方，猜测恶意，逼着她说出真相。鱼儿已经上钩，现在他只需等待对方说出答案。
　　“杨梦娴是……”咬了咬嘴唇，莫北犹豫着说出答案，“是礼物。”
　　“？”林君瞪大眼，因为完全不懂她说什么。
　　莫北闭上眼睛，咽喉使劲吞咽一下，再睁开眼后似乎有了勇气。“杨梦娴是我送给阿贤的礼物。”
　　“什么意思？什么‘礼物’？”虽然听不懂，直觉告诉林君这是很重要的事。
　　莫北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我知道，阿贤放不下我，放不下当初的事，所以将杨梦娴送给他。”
　　大约是一年半前，莫北认识了杨梦娴。
　　莫北性格孤僻，平日里进出做事都是一个人，杨梦娴不知东西的凑上来了，每天尽一切可能黏着莫北，无论莫北明示暗示都不离开，大二时更是直接转专业到莫北所在班级，至此两人进出更亲密，莫北也逐渐接受了杨梦娴的亲近。
　　至此一切似乎发展的都很好，直到那天看到林贤，再亲耳听杨梦娴说喜欢他，说不准自己和她抢，莫北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原来那样费心接近，只不过是为了接近“前女友”。那些习惯的改成、对自己毫无原则的迁就，不过是为了模仿“林贤喜欢的人”。至于给兴致盎然的给自己找男朋友，大概也是怕“前女友横刀夺爱”吧？
　　莫北想到就想笑。一直以来一心扑在学业与事业上的自己，一直以来从不把这个“二货”放在心上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她很爱阿贤，不是吗？”爱到了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爱到了愿意为对方彻底改变自我的地步。
　　“而阿贤正好需要一个人来爱。”
　　“所以我把她送给阿贤。”
　　“这样的话，无论我还是阿贤，都可以彻底放下那段感情了。”喝下最后一口“梦中紫色”，莫北努力忽视心口在说到“彻底放下”时不可抑止的疼痛。
　　静静的听完，林君觉得仿佛观看了一场盛大的权谋斗争。
　　“这样好吗？这样你们真的能放下吗？”林君看向莫比，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如此坚强的女孩。
　　“你们明明那么相爱！”
　　心口似乎疼的更加厉害了。
　　莫北闭了闭眼，声音里已经带了丝哽咽。“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那你呢？阿贤和杨梦娴在一起后，你怎么办？”
　　看着空荡荡的高脚杯，杯底还有几丝“梦中紫色”的残液，莫北露出了某种可以称为“幸福”的笑容。
　　“我没有关系。我还Willer。”
　　“Willer？”
　　“嗯。他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男朋友？”林君惊讶，“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因为我可以隐瞒下来了。”
　　看向林君，莫北祈求：“别告诉别人，好吗？Willer工作比较特殊，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不然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
　　“工作？什么工作？”
　　莫北摇头：“我不能说。”
　　林君更感惊讶：“我完全查不到！”
　　“他自有办法躲过你派来的私家侦探。”
　　听到对方说“私家侦探”，林君面露窘色：“那不是因为隔了太久不知道你怎么样吗？”
　　莫北没有接话，依旧含笑看着他，琥珀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们现在洽谈和谐，仿佛半小时前剑拔弩张的气势不曾出现过。
　　两人又瞎天糊地的聊了会儿，便结账离开。
　　临走前，林君终于问了最关心的事。“他对你好吗？”
　　“嗯”莫北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有了几分羞涩。
　　“那么，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莫北顿了一下，再次点点头。
　　林君松了口气。“那就好。”
　　（四）
　　林君回到别墅后，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客厅里看着弗洛伊德，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林贤。
　　“回来了？”林贤也不等林君回答，将书折叠做标记，起身去厨房端来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坐。”客气的“哥俩好”的架势，不过是问罪的前戏。
　　“听说你去找北北了？”林贤皮笑肉不笑。
　　林君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小弟，也没被对方这比笑面虎还假的表情给忽悠了。慢吞吞的品茶似的喝一口咖啡，闭上眼睛享受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加了多少蜂蜜？怎么这么甜！”
　　“别扯开话题！”林贤气得要死。“谁让你去找北北的？还嫌现在形势不够乱吗？万一老爷子再盯上北北怎么办？”
　　啧，生气了。林君不再逗弄，努力给这只炸毛的猫顺毛。“老爷子不是已经默认你和杨梦娴在一起了吗？听说美国和上海那边为了几块地皮忙的焦头烂额，我想他应该没时间来管我们。”
　　“所以啊，咱赶快趁这会儿多查些东西。”林君笑眯眯的，像一只偷腥的猫。
　　林贤果然不再炸毛。“那你和北北聊了些什么？”
　　林君稍稍排了一下先后顺序：“她有男朋友了，也给你安排了一个女朋友。”
　　林贤立刻脸色铁青：“别开玩笑！”
　　林君无奈：“我没开玩笑。”他明明说得很认真。
　　“该死！北北到底想做什么？”林贤皱眉。
　　林君干脆一股脑的解释完：“莫北的现任男友名叫Willer，具体情况不明。至于给你安排的女朋友，”顿了顿，林君继续说道，“就是杨梦娴。”
　　林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而后闭眼斜躺在沙发上。刚刚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事。
　　“难怪啊……”他嘲笑着，自相识以来那些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一下子就说通了。
　　“北北，你真残忍！”想就这样一刀两断吗？他握了握拳，手骨发出“咯吱咯吱”声。林君识相的离远点，不做被失火的城门殃及的池鱼。
　　闭眼深呼吸，平复心情后林贤又问：“那个Willer是什么人？”
　　林君摇摇头。“莫北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
　　林贤感到不安：“怎么会？一点迹象都没有……”想了会儿，林贤又道：“你查一下他，必要时可以考虑用‘黑影’。”
　　“黑影”是林家打入国际的力量，可以说是林家的王牌。用黑影意味着查出来的可能性更大，但同时也意味着会被林家知道他们的动作。
　　林君瞥向林贤——沉不住气了吗？因为觉得要被抛弃了，干脆鱼死网破？林君不赞同这么做，但又觉得这样未尝不可，也没有反对，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正事谈完，林贤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十分疲倦的样子。察觉到他心情不佳，林君也不多说，简单告别后就进了书房。他工作很多，可没时间陪林贤感人伤怀。
　　（五）
　　莫北光着脚在屋里跑来跑去，急匆匆的给Willer收拾东西。“换洗的衣服、牙刷、牙膏、毛巾、梳子、香皂……恩……被子就不带了，到那儿再买……那边可以买到这些日常用品吗？哦算了，万一不习惯睡不着怎么办？还是和食物一起邮寄过去吧……还有……”
　　莫北喋喋不休的说着，Willer整个人却心不在焉，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恩”几声勉强作为听莫北念叨的证明。
　　看他这么不开心，莫北想想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安劝慰他：“安啦，我知道你不想走，可是林家那边肯定会来调查你，我怕他们查太多对你以后的工作不好。”
　　Willer不为所动，莫北继续充当 “知心姐姐”：“好啦，就忍着一阵子好吗？反正我们以后的时间多着呢！恩？”
　　Willer终于柔化一点，抱着莫北抱怨：“我好不容易才请到一个月的假。”
　　“恩，我知道。”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能有时间在一起，还没到一周又要分开，她何尝不难受？莫北抱着Willer纠结了好一阵子才按下那份不舍继续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