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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剪不断理还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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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找,找到以后会通知你。”管翎的声音不夹杂一丝暖意,冷冷道。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正眼看那个人一眼。说完,她毫不理会那个人的反应,挪动脚步欲离开。
灰衣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横起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女子顿住脚步,抬头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人。此时,她的双眼已经萌生出了一层薄凉的雾,犹如一把锋利的冰刃,暗含一种怒意和杀气,能把人刺穿。
“你想怎么样?”白衣女子狠狠地盯着他,冷冷地问。她把目光又重新移回地面,毫无感情地说。
“小权......”,陈卓也低着头,声音很轻,轻的像漂浮在空中的云随时会化作水汽而消散。其中更夹杂着一丝哽咽,却勉强撑住,柔声质问,“小权,真的是你杀的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女子别开他的目光,望向喧嚣的闹市,发出一声冷笑,淡淡地回答。这时,似乎有风吹过,撩起她白色的裙摆,随风飞扬,全身透露出一股高贵的气质,给人一种天生丽质之美。
管翎绕过僵在那里的灰衣男子绝尘而去。刚走几步,便又顿住脚步。闹市的一旁,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凭着感觉,她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透过熙攘的人群和街道,对面阁楼下的墙角立着一名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见管翎朝这边看过来,立着了身子,没有说话。双目对视,他们似乎在用眼睛交流。管翎朝他点了点头,黑衣男子也点点头回应她,然后像接到命令似的转身消失在阁楼下。
四月天,就已经骄阳似火,炙烤大地,热得人们饥渴难耐。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什么时候能下一场温凉的甘霖救救这片土地。然而管翎似乎永远不觉得热,所到之处,都会给人一股寒凉之意,即使是这样炎热的天气。
上蜂门,管翎端端正正坐在座椅上,面前摆放着一个桌子,她静静地坐着,没有开口说话,等待着底下众人聚集而来,这样就已经给人一种朝圣者的高贵气质。阁楼下看到衡星,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想想,自从当了宝突城大祭司,就把上蜂门大小事务交给了横星来打理,而自己就很少回上蜂门看看了。
此时,横星就站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等待着门徒们聚齐。衡星一直都是门主最器重的手下,因而一直伺候门主左右。管翎接过衡星递上来的一杯茶水,小口啜饮了一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缓缓道,“衡星,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是。”衡星俯身接受了命令,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众位上蜂门门徒,迟迟没有开口。底下也是一片寂静,默默地等待着消息的公布。
这时,衡星望了一眼身边坐着的管翎,眼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很快消失。
“今天,召集各位来,是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要宣布。”衡星义正言辞,一字一句地说着。底下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各个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听着,生怕听漏了一句话。衡星继续说着:“这关系着我们上蜂门的名誉和声望,更关系着上蜂门的生死存亡......”
众人肃穆,静静地听着。管翎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她又小饮了一口茶,放回案上。
衡星望了一眼管翎,接着往下说:“刚刚得到消息,我们上蜂门有外人潜入,在我们身边已经潜伏很久了,而且老门主的死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顿时,底下议论纷纷,上蜂门门徒大多数都是老一辈的人,跟着老门主闯天下,老门主死后,这才跟了现任的门主。他们彼此之间都相处了几十年,互相认识了解。如果真有外人潜入,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觉,怎么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呢?那个人又会是谁?
衡星看着底下喧闹的众人,不觉一声冷笑,也暗自嘲讽。老门主慧眼识才,一直很赏识他,栽培他。对自己可谓是恩重如山。而现在上蜂门岌岌可危,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连老门主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愧对老门主的信任,愧对上蜂门。
管翎仍旧如当初静坐着,神态自若,身为上蜂门门主,这是她应该有的镇定与自若。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吩咐衡星,“接着说。”
衡星应声道,站着了身子,“那个人就是......”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衡星手指慢慢地移动,那个人会是谁?衡星的手指在底下众人身上扫视了一遍,突然手指来个急转弯。
“就是她!”衡星突然把手指向了坐在一旁的管翎,底下更是一阵惊愕,怎么会是门主。
管翎似乎早料到了会如此,只是轻声一笑,抿了一口茶,镇定自若地说,“衡星,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如何怀疑到我?”
衡星没有了以前对主子的体贴,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冷漠。“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但是你冒充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管翎从腰间解下佩剑,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看清楚,这是什么。上蜂门规定,闪辛剑向来只为门主所配有,从不离身。老门主仙逝前,将此剑交付与我,便是由我来掌管上蜂门。难道你是要忤逆老门主的意愿不成?”
“你还想再骗下去吗,管大小姐?不,你的名字不叫管翎。老门主根本没有什么外甥女,更不会将门主之位传给一个女子。上蜂门门规便是传男不传女,又何况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管翎仍旧很冷静地坐着,淡淡地说:“那又如何?老门主管吉亲口说将上蜂门交付于我,这是不争的事实。衡星,我现在还是门主,这是你对主子应该有的态度吗?你再在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散布谣言,挑拨离间,就不要怪我不顾念昔日恩情,以门规处置你。”
“哈,谎话。”衡星轻蔑地一笑,“你还想骗人吗?”
“既然如此,那么......”,她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衡星,问,“七年前为什么不怀疑我?七年前,你就应该怀疑我的,不是么?”
衡星顿住,一时无语。是的,他七年前在她还不是门主时就应该怀疑她的。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七年前她手持闪辛剑来到上蜂门要担任门主时,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怀疑她。而时隔这么多年,又开始怀疑她了呢。想一想,她担任门主以来,七年之间,也为上蜂门做了不少的事情。她带领上蜂门躲避了江湖人的追杀,为上蜂门门徒们寻得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兄弟们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安逸了;她在紧要关头,把破落的上蜂门从悬崖的边缘上及时拉了回来,避免了从江湖上消失的命运;她把上蜂门越做越大,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势力威震一方,不再有人胆敢冒犯。衡星摇摇头,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差一点又被她迷惑。说实话,这个女的一点也不简单。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拔剑而起,对底下的众人说道,“兄弟们,七年前,老门主死的蹊跷,一定和这女的脱不了干系,我们要为老门主报仇。”
说完,衡星就率先冲了上去。然而底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犹豫豫着,没有一个人动。他们都感念管翎门主的恩德,她也没有对上蜂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使上蜂门步步青云,所以不敢贸然行事。
衡星的剑已经直刺管翎而来,管翎幽幽地坐着,神态自若,耳边的发丝被剑气冲得飞扬起来。管翎想拂袖挡开这一剑,然而还没有站起来,双腿就软绵绵地又瘫回到椅子上。这时,管翎才大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浑身没有力气?她猛然一惊,望向桌子上的那个茶杯,难道那杯茶......她来不及多想,衡星的剑就已经杀到了脖子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坐着的椅子挡住剑,闪到后面。衡星的第一剑没有刺中她,收手很快又使出第二剑。第二剑快如闪电,由于刚才推开椅子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第二剑也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就急速而来,此时的她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力气闪开了。衡星的武功本来就不差,被散去武功的她又如何与他对抗。也难怪,凭她的武功,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又有谁能制服得了她。
不,这绝不是我的命运,我不甘心。老天,你让我天生就是一个遗弃儿,不能拥有像同龄孩子一样的欢乐和关爱,你剥夺了我的所有。现在我好不容易逆转了命运,把所有人都踩在了脚底下,你又要拿走,这不公平!管翎挣扎着,挣扎之间,她已经被划破了胳膊,胸前也划上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重伤的她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了。鲜血从她的伤口处汩汩地冒出来,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犹如雪地里盛开的一朵红莲,鲜红鲜红的。她也无力反抗了,躺在地上,头枕着胳膊,神智开始变得模糊,眼睛隐隐约约看见眼前那把雪亮的长剑正朝向自己而来。这时,她的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带血的嘴角露出一抹凄美的微笑:要结束了吗?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地上躺着的重伤女子已经昏死过去。衡星手中握着的长剑在刺向女子时,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手上,手疼,一松,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一阵风袭来,一个身影闪过,抱起地上重伤的女子消失不见了。
山洞内,光线昏暗,明明晃晃的亮光从山洞外照进来,却挡不住洞内的昏惑。
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子正倚在石壁上,渐渐地醒来。神智清醒了一些,胳膊上的伤口也痛楚起来。她咬着牙,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伤口,尽管很疼,她还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这里是宝突城外的一个山洞,很偏僻,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了。”灰衣男子抱着一团柴火从洞外走进来,遮挡住了大片光线。他看见管翎醒了,便对她说道。
管翎刚刚醒来,没有注意到山洞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她用手紧紧捂住手臂上的伤口,抬起头看他。陈卓抱着一团柴火走到山洞的中间,将它们放下,又转过头来看着管翎。他看见管翎手臂上的伤口鲜血直流,尽管用手捂住,那只手也已经染满了鲜血,血水还是溢出手指不断地流出来,滴落到她白色的衣衫上。此时,她白色的衣衫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了,都被血迹给沾满了,像雪地里盛开的红莲。然而倚在石壁上的女子望向山洞的一边,毫不知觉,亦如往常一样冷漠孤傲。
“你流了很多血,我来帮你包扎伤口吧。”陈卓走上前,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在她身边蹲下来说。
“不许碰我!”女子像条件反射似的一声断呵。男子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迟疑了片刻,灰衣男子才缓缓道,“那你自己来。”
管翎斜倚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他,神情永远都是那么的冷漠。良久,那只停在了半空中的手终于慢慢落下去。
陈卓站起身,超山洞内的那堆柴火走去,在那里找了个地方落寞地坐了下来,一个人静静地低着头。在他转身离去的一刹那,管翎分明听到了他声音里的一声叹息。
透进来的光线已经越来越暗,此时,暮色已经悄悄降临。
陈卓不再坐着,起身去整理那堆柴火。他正俯身从火柴堆里分出一小批,生起火来,身后响起了女子的问话。
“为什么救我?”石壁上的白衣女子闭着眼睛,淡淡地问。伤口很深,血水还在从她紧握着的手臂上顺着手指流淌出来。
陈卓正忙着的手顿了一瞬,他没有抬头,又俯身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块,擦出火花,点燃了那堆柴火。“为了一个承诺。”陈卓答道,看着火苗在柴火上迅速蹿红,苗头越烧越大,山洞内顿时又亮了起来。他站直了身子,继续道:“姑娘可还记得,答应帮我找一个人?”
“仅仅如此么?”管翎一声冷笑,很是嘲讽地说。你陈卓在宝突城也算小有名气,想不到也会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大祭司还想要我说什么?”陈卓转过身,看着石壁上的女子,问,“是,我是在找借口。在大祭司的眼里,我等就是豺狼鼠辈,一介草士,怎比得上大祭司高高在上,冰清玉洁。”仿佛只问了赌一口气,完全忘了对方是一个重伤的女子,灰衣男子怒气冲冲道。
听到这话,管翎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冷彻刺骨。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敢这样顶撞自己。然而陈卓没有丝毫惧怕之意,昂着头迎上她的目光,尽管她是一个重伤的女子,也不可以这样目中无人。
管翎冷冷地盯着他,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然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人对视,陈卓没有丝毫退让之意,这又不是他的错。良久,管翎才道出两个字,对陈卓冷冷道,“出去。”
“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说着,陈卓便转身向外走去。
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寂静的夜空中几颗星辰闪烁不定,发出淡淡的光辰。沉默的大地上有微风吹动草丛的声响伴随着蟋蟀的叫声。
陈卓向山洞外走去,还没有走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折身回去,走到女子的面前,指指山洞对她说,“这里是我找到的山洞,要出去也是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