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武少女龙舌兰》羽千落

161、161 精灵

　　鼻端弥漫着某种微辛的香气。
　　花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四柱床上方的刺绣帷幔映入眼帘。床柱很高，四周光线又有点暗，她的目光对焦了好几次，才勉强看清帷幔上的绣纹。
　　那是一种有着鸦羽般柔软叶片与伞状花序的美丽植物，只看绣纹不大能认出它的种类。但，萦绕鼻端的香气在潜意识里为她补充了线索。她觉得那是西洋蓍草。
　　意识到这一点后，某些梦境的片段很自然地跃入脑内……当夜莺晕倒在某间豪华得不像话的会客厅里时，地毯上的花纹似乎也是蓍草。
　　“……！！！！”
　　一想到夜莺，一阵焦灼的痉挛猛然攫住了她。她一撑床垫想坐起来，手臂力量却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她一下子就重心失衡摔回了枕头里，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半声闷哼。
　　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
　　这熟悉的场景让她心头爆开一阵喜悦。猛地抬起头，“夜”字几乎已经到了唇边——却又一秒刹车。
　　实际上，她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她很认真地觉得，自己大概还在做梦。
　　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上了一张……怎么看都不对劲的人脸。
　　一开始她以为，不对劲的感觉是来自于那张脸模糊的性别感。无疑，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五官有一种希腊式的古典美，薄唇边还勾着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但，她真的说不好这张脸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乍一看虽很惊艳，多看两眼就有些毛骨悚然了。
　　……………………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
　　就在这时，悬在她面前的水杯稍稍一移，正送到她手边。
　　“握”着杯子的，是一条修长又柔韧的猫科动物的尾巴。
　　“……”花痕的脸从上到下、很明显地开始变白。
　　完全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好像，似乎，仿佛，确实有一只长着人脸的狮子正盘踞在她的床上……尾巴里还卷着一杯打算递给她的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任何迟疑，她一秒倒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侧身躺去另外一边。
　　是幻象，肯定又是梦中见过的那种幻象。不要想多，要镇静，嗯，镇静。
　　但，那只被毛茸茸尾巴卷着的水杯偏还不停在她余光里晃来晃去，千方百计想引起她的注意。她竭力不去看那只杯子，裹在鸭绒被里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心中不断祈祷，希望快点来个人把幻象……或者管他是什么给弄走！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慢条斯理的少年嗓音像天神一样降临——
　　“斯芬克斯，别闹了。”
　　花痕余光里的水杯消失了。接着，她感到床上一轻，大狮子好像跳下床走开了。不知道为啥，这个事实一点都没让她觉得轻松……真的不是幻象吗，那狮身人面兽？！
　　刚才的少年音再次响起，“你的名字是花痕咯？我叫约书亚·梅利佛伦。”
　　花痕很确定她以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考虑到对方是陌生人而且有着使唤刚才那只怪兽的能力，花痕认为自己最好表现得礼貌一点。于是，她重新坐起来，打量房间格局的同时，将视线转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这间房间并非规整的四边形，其中只有三面墙相互垂直，最后一面墙则朝外突出，就好像在一个方形房间的一边上附着了一个梯形。这种突显房间空间感的设计搭配着远比一般人家高的天花板，让花痕有种自己正待在城堡里的错觉……真的就是城堡也说不定！
　　会这么想是因为，房间里摆放着种种镶金嵌银的家具，墙壁与天花板都覆着锦缎，壁炉两边的白玉柱子上雕出了精细的葡萄藤，就连挂在壁炉架旁边的火具四件套都在闪金光。这种华贵中不失典雅的气氛，花痕真的只在参观欧洲的城堡时见过。
　　在那面呈梯形突出的墙上，镶着好几面宽敞的窗户。也许是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大多数窗户都拉着窗帘，只有离床铺最远的角落位置，窗户与窗帘都拉了开来。日光从窗棱之间斜斜泻进室内，窗帘下的纱幔在微风中轻柔地起落，营造出了一种近乎神圣的气氛。
　　风与日光下方横着一道飘窗，一名少年正倚坐在飘窗上。
　　少年面前摆着一张小桌，一本几乎有桌面那么大的古书摊开在桌上。有那么一瞬间，花痕感觉自己看到一只长着透明翅膀的小妖精从书里飞了出来。她赶紧揉揉眼睛——并没有什么妖精，大概是她眼花了。
　　偏偏少年就在这时从书中抬起视线，伸着懒腰转向她说：“这里是驱魔人之家‘梅利佛伦’的领地。这座城堡周围的空间——尤其是我身边——与某几个异世界之间的界线很模糊，如果看到什么违背常识的事情，别太惊讶。”
　　像是在附和他的话，壁炉前的狮身人面兽很舒服地趴下去，蜷起尾巴开始打盹。
　　花痕说服自己不要去理那只狮子，而将注意力集中在飘窗上的少年身上。
　　第一眼，她就注意到少年披着一头白金色的柔软长发。发丝像液态的阳光一样沿着他肩膀的瘦削线条流泻而下，乍眼看去几乎区分不出长发与日光间的界线。
　　他的身材堪称娇小，明明听声音已经有十六、七岁，外貌却还停留在十四岁之前。他的皮肤很白，像是经年未见阳光；圆而宽的额头是头脑聪慧的明证，稍嫌尖削的下巴却暗示着偏激、尖刻的性情；眉毛颜色很淡，眼睛位置比常人低，眼距也略宽，这让他的宽额头显得更加突出。当他睁开眼睛定定凝视着别人时，那双淡金色的圆眼睛立即会焕发出惊人的神采与集中力。谁也不会否认，这是一个绝顶的聪明人，一个充满了灵气的小精怪，一个没人能轻易对付的偏执狂。
　　花痕惊叹于约书亚·梅利佛伦身周的奇妙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约书亚见状，讥刺地扬起了一边嘴角，“不问吗？”
　　“……呃，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睡了多少天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那边那只见鬼的狮子是怎么回事’‘夜在哪里’……诸如此类。”
　　壁炉前，正打盹的斯芬克斯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哼。
　　花痕却立即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着急地问：“夜在哪里！”
　　约书亚不屑地笑了一声，“嘁，还真是听话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难怪那谁那么紧张你。”
　　“请告诉我夜他现在……”
　　“好啦，我知道你对他情深义重，但我偏想按照我说的顺序一个个回答问题。不满意的话就拜拜不送。”说着他又把视线移到了书上。
　　“……”花痕有点呆滞地闭上嘴巴，心里纳闷这个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