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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62 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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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书亚听她不再说话,便满意地抬起头,将面前的大书转个方向对着外面,然后招手示意她过去。
花痕挪下床,发现床下已经摆了一双拖鞋。她穿上拖鞋,穿过房间,刻意绕了一点远路免得要从斯芬克斯旁边经过,最后站定在约书亚面前,依他所指地看向那本古书。
一眼她就看出,古书竟不是印刷出来的,而是由某个人的手稿装订而成。上面密密写满了草得不能辨认的圆体字,文字中还夹杂着大量精细的手绘图解,看上去专业得要命……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看不懂”。
约书亚似乎也没指望她能看懂。只见他指着书说:“这是我爷爷的曾祖父写的书。他的大女儿在祓除先天性的‘惑’的过程中不幸丧命,因此他决定对这种魔物做一个深入而细致的研究——成果就在这里。”他拍拍书本。
“哦,真厉害……”
“不厉害。”约书亚冷冷地打断她,“这书写得糟透了,充满了资质平庸的蠢话,没有给我半点灵感。我只不过是搞定了你身体里那只‘惑’之后,闲得无聊才来翻翻这本书解闷。”
“……原来如……”
“少感慨‘原来如此’,你根本没明白。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令尊是个疯子,他人生中只相信一件事:杀戮即生存,反之亦然。如果有一天他觉得为了伸张自己需要毁掉整个地球,相信我,他会去做的。”
如果说,花痕之前只是困惑,那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她开始觉得荒谬了,连反驳都显得荒谬。
结果就是,她在呆愣半天后,只冒出一句话:“……所以呢?”
约书亚瞥了她一眼,“他相信得太用力了,以至于那份执念变成种子,成为了你灵魂的一部分。当种子发芽之后,你会逐渐被令尊的执念同化,想他所想,为他所欲,在各种意义上都成为他生命的延续。很孝顺,是不是?”
花痕反射性地考虑了一下理应被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他全部的所想所欲好像就是窝在书房里读书。她自己确实也挺喜欢读书,但绝对没有到什么“变态偏执”的地步……就算到了那个地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啧啧,我就知道你听不懂。”约书亚已经在不耐烦地皱眉了,“我已经说了,令尊由于自身的成长经历,变成了一个疯子,而且将这种疯狂以‘惑’的形式传递给了你——就像他还给了你紫色的头发和眼珠一样。你呢,虽然不是疯子,也不能理解那些疯狂的念头,但当‘惑’觉醒之后,管你原来怎样,你都会成为那份疯狂的继承者,最终变成和令尊一样的疯子。”
听他一口一个“疯子”,花痕有些生气了。她很严正地说:“请你不要说我父……他是疯子。”
约书亚讥笑道:“你都不肯叫他‘父亲’,还要护着他?”
“那是两回事。”
“你不承认令尊是疯子咯?”
“他本来就不是!”花痕怒火更甚,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个温和的好人,这辈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基本没有。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约书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丢出一连串反问:“那你在梦里看到的浑身长白刺、好像妖怪一样的‘倒影’是哪来的?你突然失去意识的这些天是干什么去了?夜莺是被谁吸光了血液以至于连把刀都挥不动?他现在四十度高烧加肺炎躺在楼下又是为了救谁?难道是他自己闲得慌去淋大雨泡冰水?你真以为‘白棘王座’是凭空出现的啊?”他越问越快,步步紧逼,不给她半分喘息之机。
花痕脑内“轰”的一声,思绪纷纷爆炸。约书亚这一串质问里信息量太大,她完全消化不过来,嘴里只能喃喃吐出不连贯的字词:“我……夜……你说他……”
啪嗒。约书亚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她面前。
那是她的“灵迹”项链,两条。
两条项链都是透明的,其中一条项链下挂着的龙舌兰小苗还像她上次见过的一样幼嫩。然而,另一条项链的挂坠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原本像恶魔之翼一样一层层合拢的叶片已经完全舒展开来,暴露出坚硬、锋利又险恶的真身。大量叶片像废弃的刀剑一样堆叠起来、朝着四面八方穿刺;从叶缘刺出的利刺也一根根变得利若矛尖。刃与刃勾斗、刺与刺交缠,刃与刺共构成一座凝固的狂气之山……即使只朝这吊坠看上一眼,都觉得眼睛会被割伤。
花痕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枚吊坠的形态,与她在梦中见到的“她”是那么的相似。
约书亚的冷笑声闯进了她懵掉的头脑,“你从没听说过谁会有两条‘灵迹’项链吧?你该不会还因此觉得自己挺特别吧?嘁,灵迹灵迹,项链就是你灵魂的踪迹。你有两条项链,是因为你有两个灵魂——准确地说,你的灵魂只有一部分真正属于你,另一部分是令尊送给你的礼物。二者不能兼容,只好分裂。开心吗?还不赶紧回家对令尊说‘谢谢’?”
险恶的项链吊坠在花痕的视野中间闪着光,让她一阵阵地犯晕。
——我有……两个灵魂?
——怎么可能……这种荒唐的事情……
实在难以置信。然而,两条项链正确确实实地躺在她面前,她没有半点否认的余地。她不愿意承认,可是,约书亚的一番话确实解释了许多长期存在于她心中的困惑;各方面都说得通,圆融得不像是假的。
要说破绽的话,恐怕就只有一处。
“……我……你认为给了我另一部分灵魂的男人,他确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艰难地作出反驳。尽管她说得结结巴巴的,语气却很坚定。
这份坚定似乎稍许打动了约书亚。他眯着眼睛打量她片刻,然后慢吞吞地承认:“唔,倒确实是有另一种可能。”
花痕欣喜地抬起头,感觉自己像是在快要淹死的时候抓住了一根稻草,“是什么?”
约书亚抬起下巴,傲慢地说:“他不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