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之道》鬼凰

8、第二章：迈进全国大赛 4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参赛的选手一个接一个地站到了舞台上，弹奏着他们最拿手的或者自以为最能打动评委的乐曲，但是他们的演奏都是为了取悦评委，也只是为了取悦评委而已。莫加坐在评审席上，皱着眉头看着这些选手，心里不禁为音乐界的将来担忧了起来。人心浮躁，在这个现代社会里，真正能静下做音乐，做能打动人心的音乐的人实在太少。

　　突然，一阵清脆的钢琴声把莫加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舞台上。前奏清脆、圆润，犹如夜幕之下，夜莺轻声鸣叫，初试啼声。接着，几只夜莺随着刚刚那只夜莺开始随声附和了起来。在寂静的森林里，几只夜莺的啼叫声相映成趣，为单调的夜空增添几抹亮色。其他的鸟儿似乎被这些夜莺的歌声唤醒了，纷纷发出属于自己的乐声，与夜莺一起在这柔美的夜晚谱出最美丽的乐章。

　　到了乐曲的中段，30节密集的长颤音活泼、热烈，钢琴声不再似钢琴声，如同万鸟齐唱。而静谧的夜色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犹如从远处一直蔓延过来的圣光，把整片森林照得富丽堂皇，一幅百鸟朝凰的景象突然呈现在了人们的眼前。所有的鸟儿齐声和唱，而在众鸟中间，一只高贵的夜莺之王高高地抬起了头，扬声高歌，让世界上一切的声音都随之黯然失色。当夜莺之王的歌声在其他鸟儿的歌声减弱时，他的歌声突围而出，音调逐渐拉高，响亮的歌声却戛然而止，绕梁三日而余音不绝。

　　莫加看了看表演名单，“贺凯峰？这小孩真是一块璞玉，如果能再好好地雕琢雕琢的话，一定会成为耀眼的美玉。”这时，莫加回头看向了陈卫儒所在的位置。似乎，她更期待另一个的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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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凯峰的每一个琴声都是饱满、圆润，犹如一颗颗珍珠，铿锵有力。这样的琴声让许多等待上台的参赛者心生怯意，但是这些人不包括范寂宁。因为此时的范寂宁正躲在厕所的最后一格之中，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里传来了花腔女高音唱曲《夜莺》，而这首《夜莺》正是李斯特版和格林卡版的原作所在。陈卫儒希望在舞台上，范寂宁能弹奏出自己的《夜莺》，不要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包括现在在舞台表演的参赛者，他让范寂宁从比赛一开始就躲在厕所里熟悉这首原作，从原作中去理解格林卡版本的《夜莺》，去领悟出只属于范寂宁自己的《夜莺》。
　　范寂宁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是时候要准备上场了。他从厕所里出来，走进了后台。一进门就迎面看到了贺凯峰，范寂宁的心不禁一紧。

　　“你以为逃避就能给你自己建筑所谓的自信么？”贺凯峰对范寂宁冷嘲道。

　　“什么意思？”虽然不懂贺凯峰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范寂宁自己的语气也很冲。
　　“哼！你不就是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演奏《夜莺》，所以才故意到厕所里躲起来吗？胆小鬼！”说完，贺凯峰转身离开了后台。

　　听着贺凯峰的话，范寂宁不禁呆在了原地。贺凯峰竟然跟他演奏同样的曲子？怎么会这样？怎么办？上次在地区赛时贺凯峰的演奏给范寂宁带来的震撼依然记忆犹新，仿佛又要重现在眼前，华丽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范寂宁猛地摇了摇头，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醒醒！现在不是地区赛，我又没听到他的演奏，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要受任何人的影响。”他的神情一定，“输给谁都不要输给这个只会用鼻子看人的家伙！”

　　范寂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站到了舞台上。这一次没有江明朗在自己的身边，这一次只能靠自己去完成这首7分钟的曲子。范寂宁闭上了双眼，双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的痛感让紧张的心再次平静下来，让他有足够的思绪去回忆起听原版《夜莺》感觉。松开了双手，指尖轻柔但快速地敲动了琴键。

　　一开始还是听得出与李斯特版的《夜莺》有几份相似，如清脆的啼鸣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中响起，委婉而优美的歌声在夜空盘旋而上。相较于李斯特版的《夜莺》，范寂宁手下的《夜莺》没有那份百鸟和唱的华丽，也没有那份百鸟朝凰的气派，反而更像是静谧的花园中一次神奇的探索。仿佛是一个妙龄少女在夜莺歌声的带领下，走进了这片美丽的花园，在温柔的月光下，一切都变得柔美又充满神秘，让少女更想一探究竟。

　　随着旋律的进行，乐曲越发变化多端，少女似在探寻，又似在等待，一个个音符似乎都透露着少女心中的一丝丝不安。但是，当所有人以为乐曲中的不安是演奏者有意为之时，只有观众席上的江明朗听出来了，那丝丝不安分明就是范寂宁的心情。在静谧的花园中四处探寻的不是别人，正是失去了方向的范寂宁，夜莺的声音似乎在四周响起，让范寂宁完全无法辨认真正的夜莺究竟在哪里。他随着夜莺的声音前进，却因为被捆绑的脚步失去了夜莺的踪迹。

　　江明朗在座位上抬起了双手，指尖轻敲空气，空中浮现出虚幻的琴键，被敲动的琴键拨动了空气中琴弦，琴弦把琴声从江明朗的座位上一直传到了舞台上范寂宁的耳朵里。突如其来的钢琴声让范寂宁不禁抬起头看向了江明朗的方向，太过遥远的距离以及台下昏暗的灯光让范寂宁根本无法看清江明朗的动作，但是耳里、心里却清晰的响起了江明朗的琴声。他听到了，江明朗给他进行的伴奏，让他在迷幻的夜之花园中准确地找到了夜莺的所在，他追随着夜莺的身影，在花园中响起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夜莺之歌！

　　这时范寂宁的琴声分明有了明显的变化，越发高昂的乐声竟又走向了低音，然后再慢慢地盘旋而上，而这次乐声似乎变得更加丰富、饱满，仿佛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琴声，而是两个人的琴声在共同和应。似乎在这花园中，夜莺在歌唱，而那位被引导进来的少女也随之和唱，范寂宁的钢琴是夜莺的歌声，但是少女的歌声却在听众的心灵中回响。台上只有一把钢琴声，但另一把钢琴似乎就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他们都听到了，用心听到了那另一把琴声为台上的琴声伴奏。

　　这个夜晚还是一样的夜晚，但就像一幅未完成的图画，传递到每一个听众的心灵时，他们的心灵响起另一把琴声把这幅画用他们自己的笔触去完成，变成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最完美的夜晚。

　　当范寂宁演奏完毕时，所有的人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属于自己的夜晚里。范寂宁站起来，向台下鞠躬时，评审席的莫加第一个站起来为他鼓掌，她的掌声让现场的所有人从自己完美的夜晚中惊醒过来，一下子如雷般的掌声充斥着整个音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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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参赛者的表演都结束了，评审们退到了后台为这次比赛的分数和排名进行着讨论。评审的讨论时间也就是观众和选手们的休息时间，但是他们似乎注意到了，这次评审的讨论时间好像特别的长，如此长时间的讨论，想必他们对结果十分有争议。贺凯峰刚经过厕所，就听到里面有两位选手在讨论，“诶，这次评审讨论这么久，看来这冠军悬着呢！”

　　“肯定啦！本来那个贺凯峰一表演完我心里就想，完了，这次铁定完了，冠军肯定是他了。结果后来竟然还杀出一个‘程咬金’！那个叫范寂宁的也太厉害了，真是一匹黑马啊！”

　　“就是啊！看来这个姓贺的冠军宝座怕是不保咯！”

　　听着里面人的议论，贺凯峰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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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台的评审室里，评委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而关键也正在于范寂宁和贺凯峰两人的分数到底孰高孰低。莫加极力地推荐范寂宁，“他的钢琴声充满了他自己对于曲子的理解和自己本身的情感，把情感完整地投射在钢琴声里，这是这次许多选手都没有做到的。作为一个音乐人，也许技巧未必是最重要，但是感情才是音乐的灵魂！”

　　“莫加老师，虽然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我相信您的耳力应该没有退化吧？”一直没有出声的李亦迪突然开口说道。这位年轻男子的年纪跟陈卫儒差不多，也是一个年纪轻轻就享誉盛名的钢琴家，但他的钢琴偏向阴暗、悲哀，在钢琴界有“暗黑小王子”之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面对突然的质问，莫加觉得这年轻人似乎太不客气了。

　　“莫加老师，您先别生气。我想莫加老师经验老道，应该不会听不出来，范寂宁的琴声根本就不完整吧。”李亦迪看到莫加的脸色突然变了，满意地继续说道，“我想在座的各位虽然很受范寂宁琴声的感动，但是应该也都听出来了，范寂宁的琴声并不是完整的，似乎还欠缺了点什么，就好像……”李亦迪故意停顿一下，似乎要给评审们一点思考时间，“就好像还需要一个人在他旁边为他伴奏，那么琴声才是完整的。而现在，范寂宁的琴声是靠着在听众们的心中自己的补充才变得完整。”

　　莫加马上反驳道：“李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完整的乐曲，如果不能引起听众的共鸣，演奏根本算不上成功。引起听众的共鸣，让听众一起谱写曲子那才是好的演奏！”

　　“莫加老师，您虽然是混血儿，但您是懂中文的。‘完整’和‘完美’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意思完全不一样。”李亦迪毫不客气地提醒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完美的曲子。而贺凯峰的演奏当然不是最完美，但，的确是最完整，也相对的完美许多。”

　　讨论依然僵持不下，评审分成两派意见，一方支持莫加的观点，另一方则支持李亦迪的观点。最终每个评委独自为两位选手分别给分，最后集所有人的分数一较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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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讨论终于结束了。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主持人再次站到了舞台上。主持人的出现，意味着比赛已经有了最终的结果。台下所有的人都对这个结果翘首以待，希望着比赛的结果跟自己心中的期盼是一样的。

　　在观众席上，范寂宁就坐在江明朗的旁边，手被江明朗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不安、紧张和鼓励也一并随着手心的温度传到了他的心里。但是，在范寂宁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多不安和紧张，在这一刻，是否冠军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各位久等啦！”主持人笑盈盈地说着开场白，“这次评审们经过了激烈的讨论，终于让这次的全国大赛有一个结果了。下面，我们将先宣布季军获奖者。首先我们有请颁奖嘉宾——著名钢琴演奏家莫加老师！”随后，主持人宣布了季军的获奖者，当然这个人既不是范寂宁，也不是贺凯峰。孟秋和江明朗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接下了是宣布亚军的时候了。刚才啊，评审们为冠亚军的人选一直讨论了很久，那么结果究竟会是如何呢？亚军就是……”主持人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24号选手范寂宁！恭喜你！那么相信大家可能已经猜到冠军是谁了。没错，就是10号选手贺凯峰！恭喜三位！有请三位上台。”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声，甚至还有观众呼喊着范寂宁的名字，这一切都让范寂宁受宠若惊，只能像块木头一样麻木地走上了舞台。当莫加走到他跟前为他颁奖时，她突然对范寂宁说：“你很棒，真的！所以请你一直弹下去。”

　　范寂宁想不到，莫加这样的大家竟然会对如此渺小的自己说出鼓励的话，突然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棒很棒的人。而身旁的贺凯峰脸色有点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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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音乐厅外，大批的记者等待在门口，希望能第一时间采访到大赛的获奖者。贺凯峰刚从音乐厅出来时，记者们一窝蜂地包围了他和孟秋。但是没一会儿，记者们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原来是陈卫儒带着江明朗和范寂宁走出来了。

　　“陈卫儒先生，你跟亚军一起出来，是不是代表着亚军范寂宁其实是你的徒弟啊？”敏感的记者马上就抓到关键了。

　　陈卫儒微微一笑，张开双手一下子揽住了江明朗和范寂宁的肩膀，说：“没错。我现在宣布，他们——江明朗和范寂宁就是我的徒弟，而我的徒弟也只有他们，不会再有别人。”

　　陈卫儒的一番话引起记者们的一阵哗然，镁光灯对着两个少年闪个不停，闪得他们睁不开眼。而另一边受了冷落的贺凯峰反而因为这一番话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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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酒店里，江明朗马上就表达了他的不满了，“CALVIN，你怎么这样啊？我都还没同意呢，你就向全世界宣布我和寂宁是你的徒弟了！你怎么都不先问问我们的意见啊？”

　　“可是我已经问过你很多次啦！”陈卫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每次你都不给我正面答案我就当你默认啦！而且我本来就有给你们指导意见，怎么算得上是你们的老师吧。难道，你们真的那么不愿意吗？”陈卫儒说最后一句时，眼睛看向了范寂宁。

　　范寂宁刚从刚才记者的疯狂包围中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只是，我觉得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为什么会是我？”

　　陈卫儒笑着拍了拍范寂宁的肩膀，说：“是否能成为我的徒弟，跟优不优秀，没有关系！”

　　刚好正要过来找陈卫儒的贺凯峰在他们的房门口听到了陈卫儒的话。瞬间好像把他一直一来坚持的某些东西打破了，彻底地破碎，不留痕迹。心中充满怒火的贺凯峰转头就走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门甩上，巨大的关门声把在房间里的孟秋吓了一跳。

　　“怎么了？陈卫儒跟你说了什么了？”孟秋知道贺凯峰一直想成为陈卫儒的学生，但是今天陈卫儒的话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所以孟秋让他亲自去找陈卫儒问清楚。没想到贺凯峰的脸色竟变得这么差。

　　“我不懂！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我明明把自己变得这么优秀了，冠军也拿到手了，为什么还不是我！什么是否能成为他的徒弟跟优秀无关。屁！不是因为优秀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贺凯峰不甘心地对孟秋大喊着，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孟秋，而是陈卫儒。

　　孟秋没有为贺凯峰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对贺凯峰劝道：“没关系。那么你就超越江明朗、超越范寂宁、超越陈卫儒，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有多优秀。用你的钢琴把那些不会欣赏你的人重重地踩在脚底下！”

　　听着孟秋的话，贺凯峰的眼里竟生出浓浓的恨意，“没错，超越陈卫儒。我才不会只是一个‘学生’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