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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五 ...

  •   陶勉点了点头,将小印双手轻放在桌上,上下一看也是微笑着说:“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在下陶勉,却不知怎么称呼您好,林姑娘还是楚大人?”
      楚天云笑说:“还是林姑娘的好,听着亲切。”

      陶勉笑着让身后的小二上前,将楚天云点的金丝梅汤和淹木瓜亲自摆下,又加了两个玫红小盒装的茶点:“这是雪片糖渍酸杨梅和顶皮酥螺,听说林姑娘好这口儿?”

      楚天云高兴的眼睛眯成缝儿,捻了一颗酥螺说:“没错没错,想死它们了。杨梅是好的,只这酥螺做起来且是麻烦,拿银子都买不着。多谢陶老板费心。”
      陶勉给她斟了梅汤,抬眼一笑:“我不过借花献佛,不敢贪功。”

      楚天云咬了一口酥螺,眼珠儿轮了一圈,咽干净再开口已转了话题:“陶老板,这茶馆开着还顺?生意还好?”

      “挺好挺顺,”陶勉笑答,“多亏了姑娘的指点,让我们给范同知送了那些个东西。开始时,秦师傅还有些担心,毕竟要填进去的东西不少,这一笔买卖便要把青尧山积年的家底都用上,多少是有些犹豫。后来见林姑娘送去的资助,还有言辞那么细致恳切的信,两位当家都说信得过林姑娘,秦师傅也就依了。如今一切顺利,当家的在金梁街上又盘了家铺面,只等一两个月后人事齐备,南北山货铺子也要开起来了。秦师傅更是甩手不管,现在不知跟刘先生在什么地方呢。”

      楚天云一笑,问说:“两位当家?沈月的哪个跟班被抬举了?”
      陶勉一抿唇:“跟班儿?哪个跟班能有亲弟弟那样能干?放着不用岂不可惜?”

      楚天云停了停,方才慢慢说:“沈星还是个孩子,玩性那么重,他能能干到哪里去?”
      “孩子?”陶勉笑得另有深意,“这孩子马上就要十八,我像他那么大都要当爹了,在林姑娘眼里他还是个孩子?您翻得是哪年的老黄历?”

      见她只是衔着笑意喝着梅汤不说话,陶勉接着说:“按您的嘱咐,把丝绸,茶叶,漆器,连同银钱送到范同知上京的必经之路彰水去。可前些日子洪水频发,水路不通只能走陆路。在麓阳一带三州交界三不管的地方,有个叫方信的山大王您知道么?是我们这二当家领着五十个弟兄并货物横穿了过来。据弟兄们说,这方信跟二当家只见面交过一回手。方信有些本事,占着地利之便还赢了二当家一招半式的。后来方信在山上设宴,二当家单枪匹马的就去了。宴上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方匪头大开了山门,亲自把人跟货送出百十里地去。一点货物没损,一个兄弟没伤。谁家的孩子能有这样能干,爹娘都要乐死了。”

      楚天云慢慢把茶盏搁在桌面上,指尖在杯沿上轮了半圈:“方信,方信,是个匪头啊。”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他能干就好,能帮沈月分些责任,自己也多些历练。”除此便没了话。

      陶勉见她专心致志的尝了颗杨梅,只能撇开话头,另问道:“哎,林姑娘,这范同知不过是才来京府就任的小官,您怎么让我们给她送礼?她这是仰仗了谁的势力,人面这么广?”

      楚天云一哼,说:“别小看她。范国萍这人是后宫新贵范侍君的远房堂姐,也算是拐着弯的国姨。哼哼,若说是远房还算抬举了她。她跟侍君的亲戚关系拿着地图找都能迷路。可跟范侍君亲近些的姐妹没挣上前程,倒先提拔了她,可见此人钻营的本事。范侍君虽是新贵,可出身太低,他的亲戚竟没人搭理,所以范国萍还是口冷灶。若是烧得好了,日后自然有更多的好处。”

      陶勉说:“嗯,范同知还算是地道,收了钱物也没独吞,拿着往京城权贵的门里送,说了许多的好话。还帮忙通了县衙人面,盘铺面寻伙计,帮了大忙。”

      楚天云笑说:“荐她的人说她圆滑机变,忠谨能干。我看,圆滑机变是有,忠谨能干未必。要我说,范国萍就是个十足的生意人,给她好处,她什么都肯做。她拿了你们送给她的银钱货物,自己不但有进京的路费,还有结交权贵的本钱,她如何不高兴?她为你们上下奔走说好话,打通关系,无非也是给自己奔前程的时候捎带着就办了。青尧山尽有人才,可到底是男人,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奔走。我也不宜在这些事上做得太多,我若没前程,大家不是更没指望么?让她替咱们做了,不是正好?”

      陶勉先是点了点头,可又有些忧心的说:“只是,范同知是范侍君的亲戚。要是有一日范侍君失宠,大家岂不跟着遭殃?单单依仗后宫的人脉,会不会有些冰山难靠呀?”

      “这个么,”楚天云稍稍勾了勾唇,拖着音儿说,“宫宠一事上确实难说。不过这范侍君与其他宫妃稍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前几日有消息传出说已有身孕,不久就要晋贵侍吧,近几年该是不用太担心的。”
      她又眨了眨眼,笑道:“再说,咱们也不光靠个范国萍呀?”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儿,引得陶勉赶紧说:“是了是了,说到底,我一山上下的兄弟还得靠楚大人关照。”

      被他这样讲,楚天云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忙摆了摆手:“陶大哥太客气,自家人,哪里说得上关照两个字。”又想起来另一桩事,问陶勉说:“山上的兄弟们知不知道朝廷开了特科,给男人开入仕之门。书院里那些大的小的才子们,就不想试试?”

      陶勉一听就笑了:“早就知道了!大当家说这准是林姑娘的主意,刘先生出游前就给挑好了人,大当家都安排他们回原籍应试。若是有中的,让我转告给林姑娘,也好成个臂膀。”

      楚天云叹了一声:“沈月真是,一如既往的明白。”

      陶勉不禁也叹了口气:“是啊,谁都这么说,可就是明白人才吃亏啊。”说罢抬眼看了看楚天云,神色略有责备却屏着不说话。楚天云被他瞧得心里发虚,闷头吃吃喝喝的间杂着瞧回去,可一点不顶用。无法,她抽了帕子擦擦嘴,清着嗓子问:“陶大哥,沈月的信里没提,我也不知道你新婚,空着手来没带什么贺礼,下回补上吧。言语上要是有冒犯嫂子的地方,你替我多担待。

      陶勉一怔,随即解释了两句:“林姑娘别开这种玩笑。伤心人一个,没想过再嫁。这个掌柜是一个月五两银子雇来的,掩人耳目而已。”

      楚天云长长哦了一声,嬉笑了说:“那也算是尽心尽力的好人儿了,门户看管得真紧呢。”
      陶勉蹙眉,神色不豫:“姑娘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楚天云赶紧说,“唉,陶大哥,你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不好说我什么。可我坐这里这么些时候,已经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明白,青尧山上下的兄弟们不知怎样骂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呢。可我也有我的难处,日子长了你怕是也能知道。再说了,我不正在补救么?看我诚心补过的份儿上,你就别再费心提醒我了。”

      说得陶勉摇着头直笑。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楚天云便起身告辞。陶勉送她出来,走在天井里听见清越的弹唱声、女先儿的说书声、茶座们的叫好声越墙而入,很是热闹。楚天云不禁问:“隔壁是哪家?生意这么好。”

      陶勉说:“是煌煌居,老板郑莹是茶行酒肆的行老,聚贤坊的领袖,据说后台硬着呢。琉璃坊里找不着的名人字画说不定在煌煌居的雅室大堂里能找到。门上的匾额还是状元陆津提的,郑老板说起来就是满脸荣光。”

      楚天云哼着笑了一声:“哦,郑莹啊,我知道她。原先是吕澌光的座上宾,吕澌光还没彻底倒台就跟商相暗通曲款。商潢自己不爱搭理她,却让她攀上了商家大小姐。商潢枉为宰相,治家如此不严,陆津这条线怕也是商大小姐连上的。
      “郑莹是行老,你少不得应酬,不过也不用走得太近。”楚天云撇撇嘴,“她那后台才正经的是冰山难靠。再说,陆津算是个什么东西?赶明儿我送幅好字过来,做成匾额往外一挂,定让郑莹羡慕死。”

      陶勉瞧着她笑说:“好啊,有楚探花的墨宝添光,小店蓬荜生辉啊。”

      楚天云摆摆手:“我?十年以后我怕才担得起这话。嗯,才进门时我就在想,招牌上的青云二字有些招摇,还是藏着些儿的好。陶大哥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改改如何?”

      起青云二字为店名原本是秦关的意思。秦关派沈月去打折楚天云的一双腿,沈月却无功而返。见两个爱徒双双在楚天云处折戟沉沙,把秦关气得倒呛。要不是刘芳拦着,怕是要自己下山收拾楚天云一顿才解恨。后来接了楚天云认错认罚哭爹哭娘的书信,又见她出钱出力出主意还算态度良好,秦关也只能稍事干休。起店名时,秦师傅大手一挥,定要让楚天云跟青尧山生死扣在一起,让世人都知道楚大人一条小命是从哪里捡回来的!

      这一节故事陶勉自然知道,可踏在京城的地面上也不能由着甩手不管事的秦大师傅任性。再说楚天云说的也没错,陶勉也就随便她想怎样,满口同意着送她出去。

      站在店外看看天色,楚天云吩咐小榕说:“去康河。”

      孙小榕听说又要过去康河薛宓那里,跟着她身后小声的劝了一句:“小姐,天色不早了,这儿离家近,虹爷说不定在家已经收拾下酒菜了。先回家歇歇吧?”

      楚天云等着她这一劝,听她果真开口,眼风横扫直要将小榕捅出俩窟窿来:“好小榕,好丫头!你得了谁的意思敢管你主子的事!天底下管得了我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虹雯他还不在这里面。你跟我的日子浅,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孙小榕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只见得着她不住的点头。楚天云冷笑一声,接着说:“孙小榕,别看错了天色,以为寻着了哪块藏雨的云。我劝你擦亮了眼仔细看,你头顶上只有一片云,那就是我!你也别想着出了我家的门好去别家吃饭。我送你出门的时候,衙门里自然少不了为你做些功德。”

      话音没落地,小榕扑通跪了下来,磕着头赌咒发誓说是一片忠心为主,顺着虹雯的意思也完全是为了家庭团结社会和谐,全没有要多嘴主子家事的意思。楚天云一哼,从头上摘了只烧蓝点翠的掠鬓扔给她,坐进轿里说:“没有就好。管紧嘴,勤迈腿,我不会亏待你。”

      小榕立马爬起来,灰都没顾得上拍,推着抬轿的赶往康河去了。

      三日后,陶勉收到了一幅字,上书三个大字“清源浦”,落款是有当世第一才女之称的前礼部尚书二女张世贞。张世贞号称从两岁开蒙起,日日读书不辍,连睡觉的时候还着人在枕边念书给她听。至如今,可谓是无书不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类自然不在话下,就连戏曲话本金石鉴赏以及五花八门的旁支,张世贞自谦第二,敢称第一的那位也定会成为世人笑柄。

      那三个墨迹淋漓的大字看起来像是酒后醉书,端得有翩翩惊鸿之姿,婉婉游龙之势。那股子文士风流的味儿透纸而出,百步之远都能闻得见。陶勉大喜过望,赶紧叫人做好了匾额挂起来。小二丫头巧嘴,添油加醋吹得天花乱坠。不出十天,京城的文人们都以上清源浦饮一盏清茶为雅事。郑莹袖手站在自己店门外恨得把后糟牙都磨薄了一层,最终还是忍不住备了厚礼,主动拜访了掌柜娘子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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