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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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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云一脚才踏入家门,就见虹雯站在院当中抬头看天说:“呦,今儿可真是好日子,彩霞漫天吉星高照,喜鹊转圈飞啊。”
楚天云讪讪的干笑两声:“呵呵,哪儿又是霞又是星?还喜鹊,我怎么一只没见着?你可是从来不说酸话的,今天蹊跷。”
虹雯是一肚子委屈,可心里明白,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再大的埋怨如今也只能忍着。她既来家也不好发出多大的火来,只能略有薄怨:“我是三日不吃饭--眼前花了,才看见喜鹊。你夜夜笙歌,自然是看不见的。你自己算算有多少天不进家门了?再不回来,家里的狗都不认识你了。”
心下还是气不过,跟着她进屋还念叨了两句:“你就柿子专挑软的捏。要是换个人,屋顶也给你掀翻!你也这样撒手不管来着?”
楚天云心知他说的是谁,不想理会,赶紧咳两声把话头岔开:“我是知道你能干才撒手不管呗。那什么,家里有什么事么?”
虹雯高高的点了一盏紫笋茶奉了来,招呼小厮:“去把三丫儿叫来,说小姐回来了。”
楚天云接了茶,倒疑惑:“三丫儿?咱家有这号人么?”
虹雯没好气瞥她一眼,才在说话间一个半大姑娘冲了进来,一见楚天云几步上前扑通跪到面前,利索的拜了两拜,嘴里直嚷着:“大人,你就留下我吧!”
楚天云唉唉几声抬手没止住她,只能半侧了身子。见这小姑娘抬头才看清她样貌,想了想,哦一声说:“你不就是那个显宁观里的愣丫头么?怎么找到我家来了?”
虹雯见她如此说,才点了点头解释:“她说你在观里救过她,找上门来要给你做使唤丫头。我没听你提过,你又不在家,也不敢擅自做主。可我见她还抱着个娃娃,无亲无故也无钱粮,怪可怜的,就先收留她在前院门房上了。”见楚天云没说什么,他接着说:“前院里只有小松小榕两个大丫头,你若带出去家里就没人的冷清。我看,要不就留下她看门吧?”
楚天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拎了嘴角看三丫儿笑说:“我如何救的你,我怎么不知道?我记着的可是你个愣丫头对我又咬又打的,怎么又找上门非要给我当丫头?”
三丫儿倒奇怪了大声的说:“诶,您那天不是吩咐人把欺负我姐弟的洪家老婊|子海揍了一顿么?那姓洪的真不是个东西!以前在村里就尽干些见不得人的营生,出门没拣着便宜就算吃了亏!后来河上决了堤,村田都给淹了,乡亲们一起到京城逃难吃救济她还要多吃多占!我平常就看不惯她,现在她欺负我家里人都没了,非赖说我多添了粥。我跟我弟弟两口人要两碗粥怎么不对!她欺负我,我就跟她干仗!可又打不过,这不是多亏了您让官差来帮手么?我知道您是好人。我姐弟也没别的亲人了,情愿到您府上听差,您就收留我们吧!”
楚天云回想起来,这丫头口里骂着的应该就是那日在显宁观里险些推薛宓一跤的人。那日她出来,正看见粥棚前面乱成一团,站在中间耀武扬威的就是那个人物。她心里正气不顺,看那人也不似个善的,索性就找她下火,吩咐了一顿。倒不成想,让三丫儿感恩戴德起来。
她笑了笑:“我惩治那个姓洪的原本不是为了你。不过,你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吧。”转头跟虹雯说:“这丫头又直又愣,牙口倒是不错,就让她看家护院正好。”
她想起点什么,接着对三丫儿说:“你既然想投我门下就大方的来投好了,干嘛跟着我,又躲着我?”
三丫儿乐呵呵的才要又拜下去,被楚天云抬手指着站在一边回话。可小姑娘挠了挠头,喃喃道:“我是跟官差打听出您的住处,来了好几回,只看见虹爷没看见您啊。还躲着?”
楚天云咦了一声:“那天跟我一天的人不是你么?”
三丫儿扯着自己的耳朵翻白眼望天,一拍脑门子:“啊,您说的不会是那个花子吧?”
“花子?”楚天云转头看看虹雯,见他也一脸疑惑,便问说:“什么花子?”
三丫儿说:“就是个跟我一样想投到府上的花子。我有天来看见大门口贴墙站着个花子,我问她说是不是找府上人,她点头,我就央小榕姐放我进去再求求虹爷。我让她跟我一起进来,可等虹爷出来的时候,她就没影儿啦!”
楚天云追问:“男的女的?长什么样?你后来可再见过她?”
三丫儿答说:“女的啊。穿个脏了吧唧的小袄子,扎单裙,脑后一个鬏子,瘦伶伶的小妇人模样。年纪看着比我大点吧,黑不溜秋的,也没什么言语。”
楚天云跟虹雯你看我我看你。她眯着眼说:“见你也躲,见我也躲,会是谁呢?”
虹雯想想说:“莫不是来找原先住户的?见你我不是要找的人就走了?”
“既然走了就算了,若是有心来找,自然会再来。”楚天云转头问三丫儿,“你姓什么?三丫儿就是大名?”
三丫儿答:“本家姓李,在家排行第三,大姐大丫儿,二姐二丫儿,我就叫三丫儿呗。”
楚天云哈了一声,问:“你弟弟呢?”
几人说话间,小厮已经把三丫儿的弟弟抱来了。这娃娃还像上回她见着的一样,一点儿不认生。小脸洗干净后,露出圆眼睛塌鼻子小嘴儿,笑嘻嘻傻呵呵也挺可爱。虹雯抱着说:“我原本担心这孩子闹夜,会吵着你不得清净。谁知这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又好养活。留下添些喜庆,没准儿也能带些人气?”
楚天云飘他一眼,笑哼了一声,给了三丫儿个眼神。三丫儿指着弟弟说:“我弟弟就叫大哥儿。”
她一听,不停摇脑袋:“这可不成。总不能全家上下都赶着这小不点儿叫大哥。”指尖儿敲了敲杯子,她说:“小榕小松都是大丫头,你就随了她们,跟你弟弟分了杨柳二字好了。”
三丫儿有什么不成的,挑了杨字,更名就叫李杨,小娃娃叫了柳儿,也顺口。
李杨抱着弟弟去了,虹雯从桌上砚台下抽出一张拜帖递给她说:“有人送了张帖子来找你。我见这上面写的是家茶楼的老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看看?”
楚天云接过一看,心下了然,站起身让小榕雇了轿子,就往外走去。
虹雯赶上来扯了衣袖忙忙说:“唉,你,你一会儿还回……”
楚天云回头凉凉看他,没说没动。虹雯却渐渐松了手指,待她走出去,只咬了咬唇,递给小榕一个眼神。小榕领会得,跟着去了。楚天云脑后生眼,知道只作不知道。
聚贤坊是京城茶楼酒家汇集之所,雅士清谈聚会的好去处。楚天云示意小轿停在一家小门脸儿前。小店不大,不过七八幅门板的宽窄,从外往里看,却很是整净精洁。四壁刷得雪洞一样,点缀了雕花条屏书画。窗明几净,靠一侧墙壁摆着书架,对面的一壁条案上架了一具古琴。小桌儿上搁着水花小碗儿,柜上还燃了清香。极目往里看,似乎还有一进,应是雅座。
楚天云在门口看了一刻,抬头看黑漆匾额上凹填了三个金绿大字--青云圃。就是这儿了。
吩咐小榕在门外候着,她迈步径直往里走,早有小二丫头笑脸呵呵的招呼过来。楚天云告诉小二找个安静的所在,被带到后厢天井边儿的雅座。才坐下,殷勤的小二满脸堆笑的推荐:“客官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我们这儿今年新下来的云雾茶味儿特好,又清又醇,喝过的都说不错。给您沏一壶?”
“不用了,”楚天云扔了小二一块儿碎银子,笑说,“天儿热,弄些个凉的。甘草冰雪金丝梅汤来一盏,再拿山泉水浸出的淹木瓜挑好的给切一碟子就成了。别给我使坏拿今年才下的。我要那旧年存的,你东家从山上带来,淹得透透又香又韧的才好呢!”
小二先是一怔,打量了楚天云两眼才笑说:“客官看着眼生,倒是门儿清。行,您稍等,一会儿就来。”
才要走,被楚天云叫住:“诶,转告你东家,我姓林,请他出来一见。”
小二又是一怔,再打量了楚天云两眼走了。不出一会儿,一个团团脸,小矮个儿,看着二十四五岁上下的女子跟着小二进到门来,行了一礼,看着楚天云说:“这位就是林小姐?在下似乎与林小姐从没见过,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楚天云手指点着小二摇头无奈笑说:“你这孩子,特地嘱咐了你要见你东家,你把掌柜的请出来做什么?”转头又对掌柜说:“也罢,那就只好麻烦掌柜娘子了。请你们东家陶勉陶老板出来见见。”
掌柜娘子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微笑,却把笑意敛没了,一双细长眼只在楚天云面上晃来晃去:“小店本小利薄,是小门小户的生意,本钱是我夫妇二人共出的。您有什么话对我但说不妨,只内子深居简出,从不见外人的。”
楚天云噢了一声,翘着腿扬眉一笑:“这样就有意思了。我是你那深居简出的内子下帖子请来的。”掏出名帖沿桌面慢慢推过去,想想,从裙带上摘下随身小印说:“还请转告陶老板,林姑娘来了,问他见是不见?”
掌柜娘子皱了皱眉,拿起名帖和小印看看就是一哂:“您到底姓什么?帖子跟小印上都是尊姓楚,可您又说自己姓林,这可是……”抬头见楚天云已转头望着窗外,根本没想再理她的意思,又干站了一刻,只能瘪着嘴去了。
过不多时,略急的脚步声传来。楚天云一回头,看见进来一位瘦高个容长脸,白白净净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她站起身来:“陶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