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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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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沈月一巴掌拍在几面上,唰的站了起来:“那你以为我是来虚张声势的么!楚大人!”
楚天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沈月。印象里,沈月从来都是不躁不怒,含蓄温文的摸样。多亏有他才中和了整日吃了炸药一样的秦关,所以秦关才一直倚重他。可现下……楚天云眨了眨眼,道:“阿月,啊,不,沈当家你都知道了?也对……你消消气,有话好说。”见沈月双眉更蹙在一起,楚天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说:“我知道,除了阿星的事,也没别的什么事物能让你气成这样。今天索性把话都说清楚,该是我的罪我都认,要杀要剐随你便就是了。”
沈月见她这样的态度,心头的怒气才稍缓些,慢慢坐下来:“那你说吧,我听着呢!我下山前,师傅交待,定要将你的腿打折才解他的恨!”沈月看她一眼,扭开头去:“你有什么辩解说出来我听听,听完再打!”
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让楚天云从何说起?楚天云想了想,蹭蹭鼻尖上冒出的汗珠儿,很没底气的问:“阿星,还好啊?”
沈月冷瞥她一眼,没好气说:“他要是好,师傅怎么会惦记你一双腿!他不过跟你一个月的功夫,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你到底怎么他了?”
“苍天明鉴我没怎么他啊!”楚天云一下子坐正,倾身到沈月跟前,手不停的拍着几面,猛烈的给自己加强语气。
沈月看着她,忽然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没怎么他?”
话一说出口,沈月与楚天云都愣了。沈月的双颊不合时宜的泛起了一层红晕,赶紧错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阿星与我父母双双早亡,后来被师傅收留,被当亲儿子一样养着。我们也就当师傅是亲生父亲了。师傅的意思早也跟你说明白,你既然愿意带着阿星下山便也就是同意的意头,阿星的心思更是连说都不用说的。既然大家都这么着,也不算是私相婚嫁,山上没那么些的俗礼……秦师傅和刘先生不也这样过着?当然,”沈月说到这里,面颊上的红晕早已褪下,依旧冷眼着楚天云说,“以为楚大人也父母双亡,没有婚娶是我们一厢情愿。想想也是,在山上是林姐姐,一下山便成了楚大人。山上朝夕相处了五年没听你说过一句身世,天知道你是谁?天知道你想成谁?天知道你明日,后日,明年,后年,又成了谁?”
顿了顿,沈月接着说:“原本最初的时候师傅想要查你底细,被刘先生劝住了。刘先生说你也许不是寻常人,误入深山老林也许就是为避祸来了。没必要把你的身世翻出来,给你,给山上的兄弟们招惹是非。师傅从来都不拘这些细节的,也就算了。我倒时不时的打听过,可问到的人谁也不知道‘林大二’是个什么人物。你好像就是从天上掉下来,水里长出来的一样。久了,我也就不问了。可是,林姐姐,”沈月换了称呼,也换下了冷硬的神色,看定了楚天云,把每一个字念的清楚:“你也许真的是个大人物。可我不管你是谁,你把我弟弟害的不轻。阿星回青尧山这么多日子,统共只跟我说了百十来个字,剩下的时候就只是发呆。他跟你的一个月到底都有什么事,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你要给我个交代!”
楚天云一声不吭的听沈月说完,听见沈月说她身世时神色越发沉凝深重。从来没想过要忘记从前,只是不曾料,时隔多年之后重又想起时,那种切肤之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那种每条血肉都在扭曲挣扎哭泣的屈辱悔恨,竟然依旧清晰。
楚天云回答的很慢,很乱,很破碎:“宣平三十五年时,我娘是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少傅。官至从一品。我爹爹出身宜郡薛家,排行第三……我得从头说,否则说不明白,我得给你个交代不是?宣平三十七年,我娘参与简阳太女谋反一案,结果简阳败了。皇二女进京勤王,我娘被斩首于大德殿前。跟她一起被诛的还有五十几位大臣……我没看见,我是反贼亲属,被下了天牢,跟我爹爹一起……据说大德殿前血流成河,人走上去都打滑……到后来,皇二女在大德登基的时候,殿前的花砖缝里还有没洗净的血迹……楚氏三族的成年女子全被连坐了,我没满年岁,没赶上,只被流放去京两千里的边塞充军……出了京城没多久,我爹爹也过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流浪,昏昏噩噩……直到遇见沈星。沈星问我叫什么名字,我随口诌了个‘林大二’,不过是我本名的掐头去尾,避祸的变体。”
楚天云抬眼看着沈月说:“你说我在山上从来不提自己身世?现在你知道了——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本家近亲。我的姓氏成了瘟疫,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我更名改姓,苟且偷生,没脸活着,也不敢死去。你让我说什么?”
小风炉上坐着水已经开了,烧水的锡铫子盖子没盖严实,咔嗒咔嗒的响个不停,满屋里只听见它的声音。壶口的水汽吐吐的冒,不一会儿潮热的水汽就充满了这个小小书屋,此间的压抑被熏蒸得越发沉闷。沈月看着楚天云站起来,转身把锡铫子拎下,又涮出两幅茶盏拿了过来,一人一幅,沏上两盏茶。沈月飞快的抬眼看了她一下,楚天云眼睫半垂,看不出一点悲伤。
沈月抿了抿嘴,说道:“我不是有心让你想起来过去那些事。我也知道,任谁的娘屈死了也会难受,也想报仇,你想要回京也是常理……”
“等等,”楚天云打断沈月,嘴边浮起讽刺的微笑:“‘屈死’?我娘可不是冤屈死的。方才我说我娘‘参与’太女谋反说得太轻。事实上,要不是她的怂恿谋划,简阳那个书生宁肯被废,也断然干不出抢班夺权的事。我娘是反臣,货真价实。”
楚天云看着沈月惊讶的脸,神色平静的说:“宣平帝那时已经老糊涂了,身边只要有宸妃在,天下万事可以不管。政令都出自宸妃一人之口,朝堂里乌烟瘴气。各门各派都立起山头,人人都在找下家。我娘是个认死理,奉嫡统的忠臣,到了却被逼成了乱臣贼子。哼哼,好笑不好笑?现在想起来,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是赌,就有输赢,就要服输。只是,只是,”楚天云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眨了眨眼,眼中似有水光闪过:“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不看好简阳,要不是我选了别家,我娘也许就不会输,至少不会输得那样惨。”
沈月看着楚天云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要哭出来一样。却是没有,楚天云只是用力咬了咬下唇,睁开眼,看着沈月自嘲地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回京复仇的?非也,非也。皇二女,呵,炀帝已经死了。更何况她不算错杀我娘,我跟她没有深仇大恨。我是回来……”
楚天云脸上冷笑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沈月从未见过的执意和坚定:“我是回来赚我离世的资本的。”
“什么?离世的资本?”沈月吃了一惊,“你,你想死?”
“死?怎么不想,早也想过了!”楚天云目中闪过一点暗光,那是她对自己一瞬间的自我厌弃。之后,她依旧半垂了眼帘,不知道看向哪里,只听见她坚硬清冷的声音缓缓说:“我楚家累世公卿,清白门第,因为我的莽撞愚蠢毁于一旦。你以为我不想死?在天牢里我几回都想一头碰死算了,可我不能!爹爹,没出生的小弟,还有碧霄,他们还要活着。我犯的错已经带累死了族人,不能再饶上他们。我本想,能护着他们安宁也算是我有些用处。我以为流放出京已经是最糟糕的事了,可谁能想到……”
啪嗒,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在茶几台面上。楚天云抬手才要擦掉,啪嗒,又落下一滴,正砸在她的手背上。她终于有些撑不住,抬手支着头,挡住了上面半张脸。沈月只能看见楚天云狠狠咬住下唇,一滴泪珠滑落在尖下颏上,始终没有滴落。她哽咽了一下,接着说:“这些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实在是没脸面对。今天话赶话的说到这里,索性都说出来吧。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才出京城没多久,就遇见了强盗。兵荒马乱的,她们真是什么人都抢!我扑上去跟她们厮打,没几下就被掀翻,还把头给撞破。仅有的一点点盘缠也被她们抢走了。爹爹动了胎气,要找大夫。我血流满面的去敲村上人家的门,可人家见我那个样子,又没钱,险些又把我打一顿。最后,是碧霄,我的一个侍儿,把自己卖到一处馆院,换了八两银子,请来大夫,给我爹接生下一个男孩。
“我用那八两银子,带着爹爹和弟弟又往前走了一段。可因为年纪太大生孩子,又担惊受怕的,我爹没法再往前走,我只好租了一间小屋给他调养几日。有天,我,我出门买米回来,弟弟就不见了。”
楚天云终于撑不住,双手捂着脸哭了出来,泪水顺着指缝不住的淌下来,砸在茶几上,点点成面。
“我爹爹趴在地上,人事不省,泼了两碗水才醒过来。他说,一个贼眉鼠眼的女人探头进来,见屋里没女人,就把弟弟抢走了,他拼死也没能拦住。我爹,我爹爹,他死死拉着我的手说:‘阿云你不能死,你要活着!你要是死了,你娘最后一点血脉也就断了!楚家这支,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我爹,他反反复复要我发誓活着,发誓把弟弟找回来。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死在我怀里。”
此时,楚天云已经泣不成声。沈月看着她手肘支在几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握得那么用力,分明是在压抑还没完全发泄出来的悲伤。她的头抵在握在一起的手上,使劲儿的咬住了下唇,憋住了哭音,却憋不住哽咽,憋不住淌成小溪一样的泪水。沈月不知该怎么办,他从没见过哭得这样伤心的女人。更何况,这人是林姐姐啊。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过,什么事情都有办法,连刘先生也赞不绝口的林姐姐。沈月有些无措,只得轻轻把手覆在她的手上,握了一下。
楚天云反握了他的手,很用力的握着,把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哭了一会儿就渐渐止住了,只剩下啜泣:“那个时候,他们都去了,真的就剩下我孤零零活在世上。我不是没想过跟了他们一起去……我是真的怕死,怕死后没脸见我爹娘,没脸见祖宗。黄泉之下见了我娘,我怎么说?说我祸害死族人之后,没脸没皮没名没姓,连埋我的人都没有,就这么曝尸荒野的死了?我死了不算,毁了的楚家宗祠无人重建,死去的亲人统统都是反贼。我家的血脉一断,日后她和我爹坟前祭酒的人都没有!我怎么敢死!我不混出名堂来,怎么有脸死!”
沈月的手被握得生疼,只好说:“林姐姐,嗯,楚,楚姐姐你别这么想,你爹娘不会怪你的。”
楚天云摇了摇头,一会儿,把沈月的手放开,站起身,洗了把脸,给二人重新沏了茶,才又坐了下来。沈月看她眼睛红红的,先前的哀伤自责的神色平复了许多。楚天云接着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了。我回来,是为了把我亲手毁了的家门再建起来,为了日后我能平静得死去。而且,我必须要这么做,因为她答应过我的,她欠我的,我要向她讨来!否则,我死去的亲人真就白白死去了。这是一生一次的机会,我定要牢牢握住!”
沈月听着有些糊涂,不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是一生一次的机会,才要发问,却被楚天云打断。
她说:“我的身世,我回来的目的,这些都是前因;阿星的确是我赶走的,这是后果。”她停了停,看了沈月一眼,斟词酌句的慢慢说:“阿星,真的什么都好,天性纯良,也活泼可爱。他的心思我当然知道,我也是真心希望他过得好,所以才让他回去。他的性子,再跟着我,一定会吃苦头的。”楚天云又看了沈月一眼,才微微低了头说:“我定过亲了。”
沈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只往大门的方向瞥了个眼色,冷言冷语道:“是那个姓洪的?楚大人真是守信的人,又守口如瓶,跟阿星相处五年也不说,下山倒第一个把婚事办了。”
楚天云吃了沈月的讽刺也不争辩,只摇了摇头说:“不是他。嗯,说是定亲,其实也未全礼,只是换过庚帖,合了八字。定的我爹爹娘家的大侄子,前两年被封为清宁君了。”
“清宁君?清宁君薛宓?那个有名的美人?”沈月这回十分惊讶,提高了声调说道,“他不是皇父的内侄么?怎么是你爹爹的……啊,你爹爹跟皇父是兄弟?”
楚天云倒有些意外的说:“你也知道他?皇父与我爹爹是同出一母的兄弟,皇父行二,我爹爹行三。不光他俩,早已过世的宣平帝的仪妃也是他们的兄弟。所以,今上与我,与仪妃生的女儿皇七女,就是如今的襄王,还有薛奴奴,我们都算是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
楚天云见沈月听了“薛奴奴”的名字愣了一下,解说道:“奴奴是她的小名,我是从小叫惯了,没改过来。她大名叫做薛安实,是皇父娘家唯一的女儿,薛宓的本家亲妹妹。宜郡薛家,你也许听说过,薛家生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美貌,可就是不怎么生女儿。好不容易,薛宓的母亲是个例外,一家子都指着她光耀门楣,可才三十多岁就战死沙场。到薛安实这代,就只得她一个女儿,从小就被全家捧着,生怕她长不大,所以起了‘奴奴’这么个小名。”
楚天云看着沈月喝了口茶,垂着眼没做声的听着,便接着说:“我的大姑姑,就是薛宓的母亲,战死之后,没过多久姑夫也跟着去了,只留下薛宓一个长子。原先还有两个女儿的,只是都没养大。薛宓回京后拜望我爹爹,我爹爹越看越喜欢他,便给我定了。因为是亲戚,来往也方便,所以没赶着完事。当时我娘的风头正健,我心里也揣着比这更大的事,心想着我家看上的人还能有变?自己年纪也不大,事情就拖着拖着一直拖到三十七年……刹那间天翻地覆,什么都变了……”
楚天云说到这里便停了。沈月抬眼看着她,看着她头上插戴的官冠,看着她身上穿的锦制官服,看着她陷入宣平年间那些华彩瑰丽纠葛的回忆中,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在他下山之前的那个晚上,一直躲着他躲着所有人的沈星来敲他的窗。那个没有星子的晚上,阿星的神色被屋内明灭的烛光衬得阴晴不定。扭捏了好半天,他才说:“哥,她要是考中了,就算了;她要是没中……你替我告诉她,我等她回来……不过你别逼她,逼她多没劲……”
真的就这么算了?沈月有些不甘心,做着最后一点努力说:“听说,清宁君出家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啊,”楚天云回过神来,答道:“只是修行,不是出家。好不容易等到皇五女上位,本家舅舅做了皇父,好好的出家做什么。”楚天云停住话头,犹豫了一下,才说:“嗯,话说起来,皇父是我二伯,今上是我表姐,牵扯起来都是亲戚。可我爹爹已经过世了。楚家人丁本就不旺,三族被斩就更没人口了。我在朝中想有些依傍,也只能靠姻亲。所以,所以,清宁君我是一定要娶的。更何况……”
楚天云又看了沈月一眼,下了决心似地说:“更何况我喜欢他,一直喜欢,从那年踏青时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时起就喜欢。所以,于情、于理、于利,我都要娶他。我要是娶了他,我就,就不能好好照顾阿星了。”
明白了。算了,真的算了,齐大非偶……沈月站了起来,稍一低头说:“楚大人,叨扰了。”
“哎,”楚天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也站了起来,说:“我,唉,我不娶沈星,你们就把我一脚踢出青尧山了?感情我在山上住了五年不过是个养媳身份?我不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样生分的话。秦师傅、刘先生是我的再生父母,山上的弟兄们都是我的亲哥哥弟弟。我是真把自己当你们的亲人一样,你们就因为我不娶沈星,就不把我当林姐姐,就不把我当家里人么?”
楚天云放开沈月的袖头,忽然转了话头,说:“你品着这茶怎样?”
沈月愣了一下,看看了茶盏,完全不记得这茶是什么滋味,只好再品了一口,随口说:“还好吧。”
楚天云点了点头,说:“这是上用的紫笋蒙露茶。我品着,觉得还不如咱们山上喝的春芽好。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我想,山上的弟兄们一年劳作,辛苦制出的茶批给山下的大字号。人家欺负你们男人,把价压的那样低。以前山上人口少,秦师傅在这些事上也懒得和人争执,也就算了。可你就不一样!秦师傅收容了那么些个人,青尧山上上下下得有上百口子了。你争强好胜,总在想法子让弟兄们过得更好些。我琢磨,不如咱们在京城自己开个字号。一来咱们自产自销,省了中间多少环节;二来我在京城总能够照应,不至于让人家使劲欺负也没处说理;三来,要是这茶叶生意做的好,咱们别处别种的买卖也能挪到京城来。有了铺子,有了渠道,秦师傅再满世界收多少人来也就不怕了,你说呢?”
沈月没说话,即便楚天云的主意听着很诱人。可刚才想给弟弟争口气,没争上,现在就跟她谈买卖,总觉得像是把弟弟卖了换钱一样。沈月只敷衍着说:“我再想想吧。”迈步就想出去。
才迈出一步就又被楚天云挡住,沈月有些生气,皱着眉说:“楚大人你自重!你骗了我们五年的账还没算呢!不是你随口出的一两个主意就能打消的。我们阿星高攀不上你这个大人物,你也就不要再纠缠了!”
楚天云挡住沈月原是有话说,可被沈月不悦的抢白打断后,她就无话可说了。张了张嘴,想想又闭上了,楚天云垂着头退到一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倒是沈月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冲,见她的样子,便问:“你有话想说?”
楚天云叹了口气:“算了,本来想给阿星带句话……就这样吧,免得说我纠缠。”
沈月有点后悔,低声说:“你想跟他说什么,我带给他就是了。”
楚天云摇摇头:“不了,还是不了。日子一久,他渐渐就会把我忘了。要是我方才说的主意能成,他忙碌起来,四处跑动就能遇见比我更好的姑娘,说不定林姐姐是谁他都不会记得了。这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