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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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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云说到这里,抬头看看一脸惊讶的吴悠,又看看若有所思的裴毓,慢慢说:“我仿佛觉得,这个凶手恨丝丝,恨到要将凶器死死钉入其心,方能解恨。”
裴毓与吴悠两人都惊讶的张开了嘴。吴悠快言快语的说:“你是说,是熟人作案?至少丝丝认识凶手?那就是说丝丝在外面跟别人结下梁子。人家找上门来,捎带手把吕安儿宰了,把小君爷奸了?”楚天云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不过是我的一点想法而已。”
裴毓立刻站起身来去查看寝室门锁。门锁完好,只是缺了门闩。楚天云跟在后面,忽然想起来什么,迈步出了寝室。这处院落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不算十分小,三进的套院,格局也不很方正,前后院子有门廊相连。楚天云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才找到厨房。进去一看,见彭良姑正离了灶台,转身打开一个橱子,从里面拿出一包茶叶来。彭良姑也发觉有人进来,转头看是楚天云,脸上立刻浮出笑容,哈腰道:“呦,楚官人,水刚烧开,茶一会儿就得。”
楚天云微笑着说:“烦劳你了。”彭良姑继续忙活,楚天云慢慢在厨房里踱步,四处留心。比起青尧山上烧大灶的厨房,这个小屋真是齐整。楚天云暗暗用手指摸过门框,窗台,灶台,指尖只有些浮灰。楚天云指着墙角那堆已经发蔫的蔬菜微笑着问彭良姑:“这家人家,平日里谁做饭啊?丝丝?”
彭良姑直摇头说:“不是,丝丝只跟着小君爷在里院做点拈针牵线,端茶倒水的细活。这些粗事都是安儿做的。不过也不会累。她们家人口少,小君爷也娇贵,时常让安儿从外面买现成的回来。哎,茶得了,楚官人,要不咱们回屋里坐着喝茶,再聊吧。您几位想知道什么,但凡是我良姑知道的,绝没有藏着掖着!”
楚天云笑着点头,跟彭良姑回了里院,招呼裴毓和吴悠一起在客厅喝茶。彭良姑一边殷情的给几位摆茶碗倒茶,一边说:“委屈各位官人了。茶叶是我在厨房里找到的,想是下人用的。平时吕安儿偷偷拿出点给我尝尝,央我给她说个男人,所以我知道。哎,我本来还想把我死了的男人的远房侄儿的弟弟说给她,结果人就这么死了。哎,怎么说呢……”
吴悠喝了一口,复又看看茶色,跟裴毓说:“吕府真是趁钱啊,连下人都喝上好的碧螺春!”
楚天云品了一口,没搭吴悠的茬,转而又问彭良姑说:“地保跟吕安儿很熟啊?那你知道平日里谁跟这家有来往?吕安儿,丝丝,或者吕小君爷跟什么人有口角纠纷什么的?”
彭良姑一听这话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吕小君爷这人严谨,自从吕小姐没了之后,这条街上都没人见过他在大街上逛过一步!”彭良姑说着,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忽然极浅的笑了一下,不过这丝不惹人注意的笑容转瞬即逝。彭良姑继续说:“小君爷心高气傲,听说也是当官人家的公子,自然不会跟我们这条街上的人有来往。别说他了,连丝丝那小子走在外面也不斜眼看路人,轻易不跟人搭话的呢!吕安儿是个丫头,住在外院,又要跑进跑出的干些粗重活计,这才偶尔的跟我们这些街坊说几句。”
彭良姑说着说着,一下“诶”了一声,说:“这要说来往么,倒是有一个人跟小君爷有些来往。”吴悠忙问是谁,彭良姑笑答:“这可是个名人,官人们一找准能找到。就是西山上显宁观里的张真人。年前吕小君爷给吕小姐做了场大法事,就是张真人主持的。往后,张真人又来过几趟。这条街上好几户都信着他,手里有点闲钱就去显宁观里捐个灯钱,所以好些人都认得张真人。”
听这么一说,裴毓倒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跟楚天云和吴悠说:“虽说是名人,可想找张真人来问话就难办了。这张真人原本是云游的道人,两年前到显宁观开课,讲修习经戒,体道大法。越讲名气越大,连清宁君也常来听课。清宁君是显宁观的供奉,观里的主持哪能没眼色,所以百般留了张真人长驻显宁观。现如今,这张真人可是观里主持以下第一号高人,都是清宁君抬举的。若是我们贸贸然找张真人问话,就怕他说我们疑心他跟命案有关联,捅到清宁君那里,我们也不好答话。再说,清宁君背后是皇父,这干系就更大了。”
裴毓转而问彭良姑:“除了张真人,还有谁跟这家人家往来?”彭良姑挠挠头说:“好像也没别人了啊?平日里都是吕安儿往来吕府大宅传递东西,买些吃穿用度,也没见她跟人起口角。丝丝出来的就更少了。要不就是我没见着,明天官人们找别的街坊邻居再问问?”
楚天云一直默默听着不做声,听到裴毓和吴悠都没法子了,才开口说:“今天天色晚了,就这样吧。明日再找街坊邻居们细细查问,要是吕小君爷真就只跟张真人有过往来,那也只有去探探显宁观了。”
众人也都无法,让差役们把尸首抬回大理寺停放,放彭良姑回家,三人也都各自回去了。
楚天云一路想着案子,坐着自家的小车晃悠悠回来。车才停稳,新雇来的听差大丫头小榕忙忙的赶了上来,扶着楚天云下车,一同走回院内。小榕低声说:“小姐,有客人等着您呢。”
楚天云累了一天,脑子重重的,开始只是嗯了一声,走到客厅时抬眼看,却见屋里没人。她不耐烦的问小榕:“人呢?走了?”小榕赶紧答:“没有。是位男客,虹爷在里院陪着说话呢。”
楚天云一愣——男客?京城里有哪个男客会登她的门?她忽然想到一个人物,一瞬间欢快的心情如春风把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楚天云提着裙子快步走到里院,远远就看见虹雯陪着一个男人在花厅坐着。那个男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青竹布长袍,一水儿青色无纹无饰。楚天云瞧不见他的脸,却见虹雯在一旁十分的不自在。虹雯见她走来,赶忙站起来迎接。此时,那个男人侧过来半张脸。虽只有半张脸,刀锋一样犀利的眼神横扫过来,扫得楚天云一滴冷汗从背心直流到脚后跟。她心说不好,转身想走哪里还来得及!
眨眼功夫,一道白光已到眼前!楚天云只觉得极窄的一条破空的风迎面而来,脸上的皮肤都好像要被划开一样!她很想躲,可她的身体诚恳的拒绝执行这一徒劳的举动。她全身僵硬,只好梗着脖子,咬牙僵在原地。
楚天云任命的闭眼,可那要命的一瞬间过去后,却没等来迎头一劈。耳边是虹雯的尖叫和忙乱的叫人的声音。楚天云慢慢睁开眼,啊,身体僵得更直——两尺二寸的青锋堪堪就在鼻尖,怕是只能勉强插张纸下去。
“为什么不躲?以为我不会杀你?!”面前的沈月冷硬如一根冰柱,眉头紧蹙,声音隐含着恼怒。
“不是,”楚天云实话实说,“太,太快了,躲不开。”
虹雯赶了上来,却因为剑锋直指楚天云没敢走太近,只在一旁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怎么问你也不说!你,你这个狂徒!我已经让家人报官去了,劝你早收手吧,免得见官吃苦!”
楚天云着急,喝住虹雯:“报什么官!没看见我就是官!还不赶紧把人叫回来!”说完,转头对着沈月,老老实实把鼻尖放回原位:“跟他们没关系的。”
沈月盯着她看了一刻,才抖出一朵银花把剑收了回来,冷冷说:“自然跟他们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楚天云暗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嗯,反正我跑也跑不了,不如进屋说。怎样?”见沈月没有反对,楚天云无视了强烈反对的虹雯,带沈月进了一间小小的偏房。
沈月粗粗的打量了一下,原来这里是楚天云的书房。其实也不用怎么细看,因为书房甚小。临窗下摆的一张大大的书桌,几乎占去了大半的空间。楚天云手忙脚乱的把一堆文案移到桌上,腾出来一架小小圆茶几,又扯过两张小椅,不好意思的说:“地方太小,京城里比不得山上宽敞。”
沈月没说话。楚天云转身捅开小风炉,往锡铫子里注了水,等水开的功夫转身一看,沈月还站在原地。楚天云赶紧拉开椅子,让着沈月说:“沈当家,坐,请坐!”沈月冷冷看她一眼,这才坐下。
楚天云慢慢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小心的陪笑道:“呵呵,看来阿月是认真找我算账来了?”
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沈月一巴掌拍在几面上,唰的站了起来:“那你以为我是来虚张声势的么!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