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T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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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亮乔治便醒了。他一睁开眼，看到纳什端着一盆水正从门外走进来，眼睛有些浮肿，于是坐起身迷茫的望向他。
乔治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见汤姆回来了，微笑的对他说自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梦境过于逼真，这令他清醒后反而无法接受现实。
“您感觉好些了吗？”纳什急忙放下盆走到他床前，弯下腰,伸手探向他的前额。
乔治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烧的事，倒是对他的一举一动十分惊讶。
“我睡了一整晚？”乔治的确感到身体比之前的持续低烧好多了。
“不，老爷，您睡了一天一夜。你不记得前天晚上我们刚到达这个旅馆时你喝醉了吗？”
乔治回想着那天的情形，脸色阴暗了下，摇摇头：“这么说我睡了一整天，纳什？”
“是的。你发烧了，一直昏睡着,昨天克劳德还去请来医生来。不过你现在看起来起色相当的好。”
“克劳德回来了？！”
“我们到达的那天晚上他便到了，现在他在隔壁的房间休息。”
“哦，是这样啊。昨晚你一直在这照顾我的，是吗？”
纳什点点头。
“谢谢你，纳什。”乔治很自然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却令一旁的纳什极为别扭的低下头，他的肤色不像克劳德那样深，因此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添了些微红。
乔治或许察觉不出这分微妙，但对纳什来讲，前天夜里他的一时冲动不仅逾越了主仆的等级关系，更是自己对同性情感的冲突。从前自己虽没有喜欢的姑娘，或者娶过妻子，但多少还是领略过逢场作戏的滋味，至少从未料想过会有喜欢上男人的一天。他认为自己一定是被什么蛊惑了，竟然对乔治产生这种另类的情感，同时有些后悔那晚如此轻薄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自制力不如克劳德那样好，很多情绪都显现在脸上，而现在满脑子都是乔治安静的躺在床上任由他僭越的场景。
幸好乔治在想着汤姆的事情没有注意到。
前些日子自己一直靠意志与药物遏制持续的低烧，不想因此耽搁行程，因此乔治之前有很久都是在这种不断挣扎的□□痛苦中度过。睡了一整天痊愈之后身体固然轻松无比，要不是想到汤姆的事心情也会跟着一起愉悦起来。他看纳什起色似乎不是很好，便要他留下来休息，自己披上了间衣服朝屋外走去。
在靠近南方的地段，七月初的天气本是极热的，然而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使屋外的清晨变得凉爽许多。乔治路过克劳德的房间，收住脚步，发现里面没有声音便直接下楼用餐。楼下的酒馆显然没有前天晚上生意好，当然不排除很多人是由于大雨连夜赶来投宿。于是他找了个偏僻的位子，随手翻开桌上的报纸。
他以前很少看报。报纸上的内容不外乎是某某人在某地发现了一座金矿，某某农庄的收获如何，某某州欲颁布一条法令却遭不同人士的质疑，某某国家面临新的改革局面等等。乔治扫了两眼，发现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便一连翻到最后一页。
正张开的这页应当算是一整版的各类广告。除一些宣传性的牟利广告外，有一幅较小的黑人肖像立即吸引乔治继续看下去。这是一篇寻人启事，同时也是篇寻找家奴的告示，旁边附有一段详尽的介绍：
“阿道夫，男，23岁，身高6英尺，为第一代混血儿，口齿伶俐，喜爱打扮，现为一管家，于6月27日失踪。。。。。。若有其消息者请立即与哈明基斯尔特的阿尔夫先生联系，失主将不胜感激。”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可以用这种方法找他！”这时登报找人还尚未普遍开来，或者说很少有人这么干。排除报纸的时效性，虽然普遍上人们是比较热心的，但是这种极为不详尽的做法毫无疑问会带来很多麻烦，而所要寻找的人，尤其是一个逃跑率极高的黑人，几乎是不可能得到什么线索。通常上寻人的方法即是张贴告示，或者向买卖黑奴的商家与专门依靠追捕逃跑黑奴的赏金猎人那寻求帮助。后两者乔治这几年来是一直都在尝试的，的确也得知过汤姆的下落。但现在线索中断，自己也唯有碰碰运气。
乔治立即打算前往当地的报刊发行地，将汤姆的基本信息登记下来。刚要起身，克劳德正从楼梯走下叫住了他。
“看到你现在没事了我真开心。”黑人看到昨夜还昏迷在床上的人现在精力充沛后由衷的庆贺他的迅速康复。
乔治看到眼前这个酷似汤姆的男人心中不禁像被羽毛佛过了一番，但又想到了别方面。克劳德绘画方面并没有很大的造诣，要他将一个人画的传神是不可能的，唯有找报社的画师照他所说的绘画，他犹豫要不要把眼前这男人拉过去让画师摹绘，这样一来对他人准确提供汤姆的信息有多了一分精确可靠，汤姆被找回也多了几分希望。“你来的正好，克劳德，我正要出去办点事。”
“乔治少爷，”乔治被他的这一称呼惊吓到了，从前汤姆便是这么称他的，“你的心肠真好，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乔治被他这句恭维顿了下心神，心想这个人可从来不是会随意奉承他人的，便示意他说下去。
“你对我，对纳什，甚至那些不认识的处于苦难中的人们总是那么热心给予帮助与支持，因为你平等的看待我们每一个人，你拥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也是我见过的极少数的那种正直善良的人。可是你其实并不是个完美的人，有个人却始终未受到你的善待。”
“他是谁？”
“他正是您自己，乔治，”黑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自从我认识你一来，你从未爱惜过你自己的身体。你刻意的使他过度疲劳，你明知道酒精会糟蹋你的身体却还依旧饮用，你大病初愈却到处走动。”
“我的朋友，你说的很对，可我不是女孩子，也不是个被从小惯养的子弟，”乔治知晓克劳德的一片关心，听后由衷的感动。
“前天夜里，当我看到你一个人醉倒在桌旁。你又发着烧，一直昏迷着烧了一天一夜，我与纳什有多么焦急。而这些，我可以认为是由于我和纳什的失职造成的吗？”
“我从未把你当作下人！”乔治不由的吐露出心声，突然想起来什么，“纳什也是，因此你们不必自责，是我不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这么随意饮酒了。”
就在刚才，他很想顶回去，让自己表现出怒意，以打消自己带他去报社的念头，暂时留住这个长得与汤姆极为相似的男人，只是天天这么看着他，心里便多了些踏实与宁静。
克劳德欣慰的笑了，乔治发觉这个男人平时虽然冷冷的，笑起来却是格外温柔，给人一种宽心与安全感，和他家的汤姆比起来竟是如同重合了一般。
乔治想说什么，还是缄默的看了他几秒，说道：“我现在要去报社，你跟我来。”
虽说乔治一心要寻的汤姆的下落，但私心还是有的。他想了个稍微笨拙的方法，并没对克劳德交代太多，而是把他留在楼下，自己在楼上一件简陋的报社编辑出让画师对着窗外的他临摹。
事情办的相当顺利。出了报社后乔治寻找汤姆下落的事并非暂时告一段落。他不放心让家里的那些仆人去办，因此决定在沿途中的每个城市小镇的报刊上都连登半年的寻人启事。待乔治给母亲写完信后，一行人也就很快收拾好了行李从返回谢尔比家在肯塔基州的大宅子。
之后的几天日子里，乔治的心情还算晴好，一路上虽要不停的寻找汤姆，但说笑声还算是沿途的主旋律，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乔治的身体也彻底康复了。数日后，乔治起床后来到一楼的柜台，站在那的旅馆老板将一封信交到了他手中。乔治打开信，第一次看到克劳德的笔迹，内容如下——
“致乔治·谢尔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原谅我未能在离开这座城镇前告知你。一路上对你与纳什的结识是我莫大的荣幸，与你们在共处日子令我难以忘却，我也十分愿向往与你们一起前往克罗克庄园。但是，我想在您的庄园的那种安逸的生活似乎并非适合每一个人，于是我做出决定离开去别的地方寻找新的机遇。你常说要尊重每个人追求平等与自由的权利，但愿你的看法是正确的。再一次感谢你从我将奴隶主那救出，恢复了我的人身自由。
再一次问候。
克劳德”
乔治竭力保持住手臂不颤抖。他紧握着信纸，在极为艰难的看完这封信后立即将它揉成一团。乔治从一开始自己便承认他的自由身份、承诺了他随时能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真到克劳德做出自己选择的时候乔治却是十二分的不悦。他尊重克劳德的选择，但是无法相信信上克劳德的解释。是自己对他不够好吗？还是上回派他去办理事务太过苛刻？或者正如他说的，克劳德的确不希望在他那里生活。
他想见到克劳德，或许只是因为他长的像极了汤姆，或许是极少碰到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而如今这个人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酸酸的，仿佛又回到从前。乔治落寞的走出旅馆站在门外，外面熙熙攘攘，街头叫卖的商贩、来往的行人、还有偶尔奔跑进视野内嬉戏打闹的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与目的，他们追逐或者舍去自己的幸福，生老病死，别离相聚，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外界打搅过。
纳什对这个伙伴的贸然离开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惋惜，当然一种解释是：若是连他一路上都像乔治那种时而游离的状态定是无法照顾好这主人平安回到家。
克罗克庄园地处平原，很远便可看到开阔的农田、错落有致的小屋与相比之下赫然坐落其中的壮观的新德菲尔。马车富有节奏的行驶在由谢尔比府上修建的平坦的小路上，一簇簇精心栽种的蔷薇、苜蓿、万寿菊、矮牵牛花随处可见，远处便是色彩丰富的农田，田地里棉花、烟草、玉米、等常见的农作物正一如既往的经那些淳朴、善良并受到较好照顾与教化的人们辛勤劳作着。再往里去便是谢尔比一家的住宅新德菲尔。
这座府第是一年前在老谢尔比夫人的提议下翻修的，从规模上与装饰上都下了很大的功夫。外围是极大的花园，其中的各种花木每天由仆人们精心照料，扦插着人工凿出的赋予野趣的溪流与石桥，雕像大方得体，一点一滴都恰到好处，看来女主人定是为此颇下苦心。然而在宅子朝西的不远处，一件由圆木搭成的小屋却异常突兀碍眼。
原本在新府第修建前，府上的仆人与部分农田上耕作的奴隶都住在宅子周围的小木屋中，附近便是他们自己种的小菜园与放养家禽的场地，再往远处才是种植主要作物的农场用地。然而扩建后这些破旧的成群的小房子理所应当被拆除，仆人们跟主人一起住在大宅内，劳力也被安置在农场中的固定居所。而这座小木屋就如同玫瑰园中的几朵雏菊般几乎是打破了整座房子与周围环境的整体美感，甚至在它周围还有用篱笆隔离开的种满花草的自己独立的小院子！
马车绕过这座被孤立的小屋停在宅子前，纳什跟随着乔治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T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