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狼烟》顾天

3、第三章

　　当天终于不再是墨黑的时候，集令号吹响，各支队匆忙下楼跑操。此起彼伏的白气和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让人觉得这才是个有活人的地方。寒冬腊月的天儿，天空越发晴朗，早晨清清爽爽只有一两抹漂浮的碎云。
　　蒋云涛披着军大衣站在楼脚，看着兄弟们冻得面色发青直哆嗦的样子，面色黯了黯。
　　没有嘲笑，没有得意，只有因胸有怀疑而产生的烦恼和莫名的悲哀。
　　正所谓兵头将尾，以他现在的状况，自然是自在的。除了每天必备的体能训练外，忙好手头的工作才是要紧。但，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档案室查资料时，还是少了些活人的气息，多了点阴森。
　　上面把消息压得很紧，所以手底下只有那么几个人才清楚真相。为了照顾他的面子，还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把他升调到这里。论实战，他没有一力降十会的本事，但是，他有脑子。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
　　不过和上面的相处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
　　简单来说，上面恩威并施。以升爬为饵，诱他听话，拿实情做剑，逼他就范。
　　并且在这里，八面玲珑的机智和左右逢源的变通并不能派上用场。
　　所以，如果想做些补偿，就只能从自己这里开始铺路。
　　他欠下的，终究要还。
　　可是眼下的境况却并不合意，他开始衡量感情和官职的比重，却又觉得无处下手。
　　但其实很简单，路已至此，怎能罢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为自己的欺诈镀层金而已。
　　想来想去，心烦意乱，干脆转身准备离开。已然挽不回的局面，再多想也是徒劳。但刚往前迈了两步，却用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陈航早已换上迷彩服，站在操场一角，看着远处的一支队。他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角落处，没有冲出去，也没有踟蹰不决。
　　蒋云涛看着他迟疑的样子，心里明白了。
　　陈航不肯定上面的工作是否那么完善，一定会有人心怀不满。而以他的性格他倒不是怕被指责，他只是怕，那些弟兄连唾他一口都嫌脏。
　　所以他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时间和状况，去和大家打个照面。
　　蒋云涛正准备走过去和他好好谈谈，却发现陈航向四周看了看，便迅速压低了帽檐，转了个身，打算打算悄悄离开。可就在他即将转身隐入黑暗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大吼吸引了他包括全场的注意力。
　　“七哥！”
　　陈航扭身看去，莫铭恩有神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锐利的目光穿越万水千山直直射向他。他这一吼，一支队的小伙子们全都傻眼了，等回过神来才七慌八乱地找着陈航，最后看见他毫不起眼地站在远处时，愣怔了。陈航面部一僵，然后舒缓下来，他动了动鼻翼，长舒了一口闷在胸中的气，笑骂道：“他妈的。”
　　这是违反纪律的。
　　素为模范的一支队不听管教，不组队伍地撒丫子往拐角跑。
　　其他支队的队长看了人堆中的陈航一眼，有几个笑吟吟地抬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所有人的意思很明确：陈航，欢迎回来。
　　拐角边，陈航鼻子发酸，摸摸这个，搂搂那个。略带严肃地责怪他们没有纪律，不听命令。
　　这时，赵知洋声音不大却理直气壮地来了一句：“七哥！你走了，我们听谁的啊！”
　　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不语，低头或者转身，避开与陈航视线撞上。
　　陈航闻言一愣，半晌拍了拍赵知洋，“知洋，哥不走了。”说着，吸了吸鼻子。
　　这个时候，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因为把每个人强硬扳回来都是一样的，毕竟，让人看到红了眼眶，还是有些不太好。
　　不过，七哥回来了，七哥不走了。
　　苏成白和向彦和站在外围挤不进去，成白不由得在那里唠叨：“早知道第一眼看见人的时候就先拉到酒馆干一杯了，看看现在，哪轮的上咱们。”
　　向彦和一脚踹他小腿肚子上：“跟个怨妇似的，爷们儿点！”
　　大家伙儿正满心欢喜地不知道该怎么做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大檐帽齐整，肩章一尘不染，帽上的红星恰好迎上了第一缕不易的微光，闪闪发亮。高大帅气，眉眼俊俏，配上明朗的微笑，让这位紧绷军靴的战士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
　　蒋云涛眯了眯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其他人乖乖地让出一条路，注视着来人
　　那人走到陈航面前，眼里有着与身上的阳刚别样的深情，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低头伏到陈航耳边，悄声说道：“我很想你。”
　　然后他起身，当着众人的面才道：“欢迎回来，好久不见。”顺便拍了拍陈航的肩膀。
　　陈航咧了咧嘴，揉了揉鼻子，似乎是金光升腾起来的热气照红了他的脸庞。他低声笑了笑，出其不意地给了眼前人一个有力的拥抱。那人高陈航半头，于是轻而易举听到了陈航在自己耳边说的是——
　　夏子韩，你是我陈航这辈子，过命的兄弟！
　　蒋云涛在夏子韩被抱住的一刻，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我修改了一下，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