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神话》碧落岚羽

4、第一个故事 叛神之役（4）

　　“捷报！联盟军全歼叛军！捷报！联盟军全歼叛军！”
　　圣域边缘的广阔荒原上空，一条红龙扇动遮天的翅膀挟带着劲风呼啸而过，用神兽语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顷刻间，看似荒凉的空间中，凭空出现一座座各式各样的建筑。巨大的高塔、城墙、房屋、亭台楼阁拔地而起，岩石铺就的道路、阶梯在空中地下迅速蔓延连接，不到一会工夫，一座庞大的无边无际的石城出现在散去的烟雾中，无数人形、兽形乃至半人半兽的生物涌上街道，用各种语言兴奋的交谈着；成群的精灵振动着透明翅膀在空中抛洒鲜花；也有笨拙的巨兽用蛮力生生把空间撕开一道口子，甩出一条长着大刺的长尾。但凡能发声的种族，都在用本族的语言喜悦的交谈：
　　“我们战胜了叛军！”
　　“哇啊！神兽军真是太厉害了！”
　　“战争可以结束了！”
　　“感谢神！那些背叛者早该受到惩罚了！受尽恩宠却不知感激的东西！”
　　“就是！原始种族又怎么样！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钉上忏悔之柱！”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狂欢的海洋，空中、地下、水中、树木中，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生命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神座下的茫茫尘世，沸腾了。
　　喧嚣中传来悠长雄浑的号角声，在它响起的一刻，像中了什么咒语，所有的声音在瞬间消失了，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生灵们静静地倾听着，出奇一致的沉默了。
　　号角声停，遥远的天边传来奇异的歌声，仿佛几百人在一起吟唱，声音不大，但比纯银还无瑕疵。在众生无比敬畏的神情中，古老的颂赞声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人群中掀起短暂的骚动，又马上平静下来，只有个别者还在小声议论。
　　“是圣歌！”
　　“神的使者来了！”
　　“不会是大祭司亲自驾临了吧？”
　　“哎呀！”几个少女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晕。
　　“是……是沙苏伊！审判者沙苏伊！”有人惊叫。
　　喧闹的人群立刻肃静下来,长相各异的面孔上凝聚的与其说是崇敬,倒不如说是畏惧。
　　天边行进着一支古怪的队伍，几十个身着连兜帽的白袍的身影簇拥着一架由四只独角怪鸟拉的藤车，平稳的降落在地上，密集的人群无声的打开了缺口，所有人像潮水一样迅速的退却。白衣人立刻散开，在人群让出的宽阔道路上，把红炎草和紫藤萝铺在地面，洒上清水和芬芳的花瓣。随即车上淡紫的幔帐一掀，一个身段秀巧的俊美少年走下车子，用一双妖媚的紫眼冷冷的扫视早已跪倒在地的众人。
　　天上盘旋很久的红龙在狂风中降落，变成了一个头发火红的高大男子，恭敬的跪伏在大约只到他腰际的少年面前，双手献上一桢小小的卷轴。
　　少年展卷一读，片刻，脸上露出君主般狂傲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宣布道：
　　“梅布吉利诺亚全族降服，将献上珍宝作为祭品赎罪。外围世界，终究是统一在雷斯维达斯的光芒之下了。”
　　“哦————！！！”
　　欢呼声几乎撼动大地，发自内心的喜悦充溢在每个生灵脸上。
　　审判者微微举起一只手，周围又安静下来。在亿万双闪烁着亢奋光芒的眼睛的注视下，少年忽的振臂发出一声尖利的呐喊：
　　“神保佑我们！！！”
　　“神保佑我们！！！”无数生灵抬起头，向天空发出虔诚的呼唤。

　　次元界记年前八千年，夏约历7330年冬季，神威眷顾下的大地在胜者的欢呼和败者的哀鸣中颤抖。外围世界最古老的种族梅布吉利诺亚遭遇灭顶之灾：为族人景仰千年的“圣君”•阿约王在王城之役中被斩首，全族妇孺在少主吉克•古拉夏带领下逃往北部山地，不久向神兽军及最高审议会俯首称臣。自此，最后一支反抗力量消失，神兽一族在千年的战争后，终于完成了对外围世界奥夏尔的统一。

　　* * *

　　傍晚时分，战利品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到。圣湖荒原上狂欢的人群还未散去，空中、地上都有好奇者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惊讶地看着一条又一条巨龙拉着满车精美的奇珍异宝降临。同以往一样，这些战利品到达边界，就由最高审议会的专员接管了。梅布吉利诺亚是从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原始种族，曾经享尽神的专宠，繁荣千年，因此多的是新生种族们做梦都没见过的珍宝。每一车战利品到来时都引起旁观者羡慕的惊呼，运送持续了一整夜，以致到了最后几车时，连最活跃的精灵都不再发表评论了。不过，黎明时最后一件由四条黑龙拖动的物品到来时，还是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车上只有一件盖着白色带流苏纱幔的物品，顶部圆形，高度大约和一般神兽的身高相仿。人们悄悄议论着：
　　“那是什么？”“看样子一定是绝世宝物！”
　　也有人质疑：“大神殿什么时候接受过咱们的祭品？”
　　“不懂了吧？这次的祭品是内殿点名要的，这场战争就是因为梅布吉利诺亚不肯缴纳这份祭品，亵渎了神的威严，才引起的！让原始种族的大贤者们都如此在意的，不知是什么宝贝呢！”
　　“内殿啊……”生灵们发出敬畏的咋舌声。
　　在人们羡艳的注视下，车子果真穿过圣湖上的晨雾，驶向苍茫的天边。

　　* * *
　　“这是怎么回事！”
　　宏伟的神殿大门前，里尔斯特的雷霆般的怒吼传出很远。
　　“呵呵，这么完美的早晨，是什么让尊贵的大祭司如此恼火？”
　　伴随着不屑的冷笑声，殿前走廊的石柱旁施施然出现了一个紫眸少年。里尔斯特厌恶的看着那张俊俏的脸，厉声质问：
　　“神殿的大门突然关闭了，还设置了结界，连我也无法通过！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萨尔萨斯，别在我面前捣鬼！”
　　萨尔萨斯惊讶的说：“祭司长，你不会嫉妒我到了头脑发昏的地步吧？我是无权在雷斯维达斯以内使用任何能量的！要不是押送祭品到此，我也不会发现新设置的结界！依我看，是你自己惹怒了神，被拒之门外了吧？”
　　里尔斯特哑口无言，很显然审判者没有撒谎，被允许在神殿内使用能量的人寥寥无几，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可是，是谁在短短一夜之间用奇怪的意识能量封住了神殿大门？！这咒语连精通魔咒的他也无法破解；又是谁有本领对在神兽中也是高手的他进行意识侵入，让他天亮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神殿大门外的阶梯上？！不祥的预感噬咬着他的心, 紧闭的大门背后，是谁在酝酿着阴谋？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简直开始痛恨自己的粗心和莽撞了。似乎从两天前的那个雨夜，异变就已经开始了，而自己当时，到底在做什么……？
　　维……从那时起，就没有出现过……
　　“沙苏伊，你觉得这封住大门的，是什么结界？”他只好忍下火气，去求教自己最鄙视的人。
　　“呵！祭司长，您在乞求我么？真是无比的荣幸啊！”萨尔萨斯拿出一贯的油滑腔调，狡猾的一笑，“像您这样博学的人，还有不知晓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脸上就着了重重一击，不是魔咒也不是能量，是一记标准的右勾拳，直打的这权倾天下的“审判者”姿态不雅的原地转了一个圈后，重重撞上身后的石柱。
　　里尔斯特冷冷的看着又惊又怒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的审判者，轻蔑的说：“已经警告过你了，别在我面前捣鬼！”
　　“愿神怜悯您，祭司长！您在干什么！”
　　半空中传来赛琳娜尖利的声音，半人兽的大贤者一脸阴郁不满之色的甩着她的鱼尾，看着两位神座下的地位最高者的对峙。
　　“这不属于你的管辖范围！”里尔斯特厉声说，“我以摩迦尼达的身份命令你，侍从长，解开这个莫名其妙的结界！”
　　“恐怕您误会了，神的尊贵仆人，”赛琳娜漆黑的瞳中闪过一线迷惑，但语气明显缓和下来，“我没有能力设置如此强大精密的结界，一切，是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神还吩咐我告诉您，努拉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事情结束后，您就会见到他。”
　　“什么事情结束？这是什么意思？”里尔斯特觉得心里一凉，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赛琳娜严肃的说：“祭司长，恐怕您忘记了我的告诫！我们是神的卑微仆人，永远没有资格去猜度神的心意，我们只要遵从就够了！”
　　里尔斯特还未反驳，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怪异能量掠过，他稍加思索，就分辨出，那鬼魅一般的能量，正属于两天前那个夜里，水镜中涌现的侵入者！唯一的不同，是今天这股能量，来得更猛烈更强劲，甚至带着浓重的——杀意！
　　心中暗叫“不好”，他抬头寻找能量的来源，却发现那辆运载梅布吉利诺亚祭品的车，在没有任何动力的情况下，如同幽灵一样，缓缓飘向神殿外的结界。
　　然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车子在接触结界的一刻，骤然发出夺目的金黄色光芒，竟把那任谁也通不过的结界，生生融化出一个大洞！洞的边缘处，淡蓝的创世之力，与那金色能量，竟完美的融合了！
　　不光祭司长，连一贯沉稳的赛琳娜，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只有淡紫眸子的审判者，冷漠的目光中闪过些许了悟与绝望。
　　里尔斯特首先反应过来，利落的一个旋身，直冲向那个还未来得及闭合的能量漏洞。
　　赛琳娜大叫道：“不可以！您不能违背神的意旨！”
　　“这群蠢货！”里尔斯特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在洞消失前一瞬，进入了结界的那端。

　　* * *

　　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我不记得，你是否也不记得了？
　　只有我们，是失去记忆的玩偶，存在于这个繁华梦境，曾经弱小或者强大，快乐或者悲伤，浑浑噩噩，浮浮沉沉。不愿意被伤害，也自以为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只想过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平凡生活，不承担责任，不背负罪恶。直到有一天被撕下这无知的面具，被逼迫正视一段未完的传说，才看到原本简单的幸福，咫尺天涯。
　　蓝，我一直都很珍爱你，不仅是因为你曾在漫长的寂寞中陪伴我。我爱你，还因为我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里面有你已经被遗忘在遥远过去的名字，凯西鲁达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你可知道你享有怎样的荣誉？
　　还是让我代替你真正的主人，来告诉你吧。

　　圣湖畔，微亮的天光中，一只白狼和一个女子，默然相望。